田野春阳

　　今日的阳光正猛烈着，四处见不着风，离村子住宅不远就是一大片农田，放眼望去有数不尽的庄稼。田野处只剩下闷热，再无其他。你看，茄子头颅上生长的绿黑相间的藤条，悄咪咪的爬上木头架子，一下子就占领了木架。在上面肆意结果。
　　不仔细看还真瞧不见躲在草垛旁休息的男人。那个男人好不健硕，白色背心下是如骨架般的手臂，沾满泥土的黑裤子下的已然是发青的双腿，一条腿上还粗鲁地裹着纱布，不难看出纱布上的血渗出，留下一道红印。
　　只见太阳直往草垛去，男人可算是强打精神，又往田里去。泥土毫不留情地围住男人的小腿，他的脸上也多了一丝痛苦。“今年的庄稼长得好哇。”男人熟练地捆起一摞草，随后又拔了几颗萝卜。“白白净净的，今晚那些家伙有口福了。”一旁的妹夫直勾勾地看着男人手中的大萝卜。“要不送你几颗，”男人指了指萝卜地，“反正我家萝卜多得吃不完。”妹夫听闻，即使面带羞涩，但也快速地接下了萝卜，露出笑容。
　　男人正要推着自行车往家里走，突然迎面跑来一个熟悉的面孔，是表妹。“田耀春，嫂嫂生了，是个女儿！”田耀春突然感到腿上的伤口生疼。这已经是他第三个孩子了。“萝卜也不能养活了。”他嘴里嘟囔着。只见他把单车晾在一边，嘱咐了妹妹几句，大概是叫她把单车看好。他便不顾腿伤，一瘸一拐地往家中方向走。
　　他走到一条沟渠旁，沟渠的对面就是他的家。屋子的屋顶是砖瓦砌成的，昨天老婆还埋怨漏水。门口旁的窗子昨晚也被野狗撞碎了，漏出一个破洞。他推开生锈的铁门，婴儿正在啼哭，床上的女人此时也奄奄一息，床边的接生婆正在安抚婴儿。这样的场面已经是第三回，他早就麻木了。
　　接生婆见状，把女婴递给他，他这次却小心翼翼地接着，不像上次差点把婴儿摔在地上。“因为是女儿，这次的费用可以便宜点。”男人又重新把婴儿递给接生婆，独自在身上摸索着，过了好一会，才从鞋底掏出五块钱，看着田耀春痛苦的表情，这已经是他全部的家当了，接生婆也没有不依不饶，把钱抢了过来，留下了一句话就走了。
　　“真不明白家里这么穷生一堆娃娃做什么用。”这句话深深刺痛了田耀春。
　　田耀春撤下皮带，松了口气，问候了几句床上的女人。端上一杯滚烫的热水就出去做饭了。
　　“对了妹妹的名字叫什么啊，你看，我叫飞虎，弟弟叫海龙，那妹妹叫什么呀？”十岁的飞虎在饭桌上总是最活跃的那个，平常父亲都会和他搭话，可今天的父亲着实反常。“随便取一个名字得了。”田耀春说道，他很快离开了饭桌，走到房间里。
　　“真不晓得你这么能生，当初叫你去打掉你又不肯。”田耀春似乎嗓子里藏了个大喇叭，声音响彻云霄。很快便引来了对门的二表妹。“生了就生了，去医院不用钱啊。”床上的女人也不甘示弱。“你跟我喊什么啊，是不是要逼我出手。”田耀春用威胁的语气逼的女人哑口无言。二表妹不情愿地走进房间。
　　床上的女人名叫谢东东，是出了名的抠门，于是二表妹恨透了她。“我在家里都听见你们吵架了，就不怕吓到孩子。”所幸二表妹疼爱这两个瑟瑟发抖的孩子。“要我说你们日子那么苦，孩子的名字就应该取得喜庆点，”表妹思索了一番，“就叫承欢吧，这样日子欢欢喜喜的。”田耀春也没想到什么好名字，于是就用了这条名字。
　　“田承欢。”田耀春抱起娃娃，反复叫唤着这条名字。好在婴儿也发出咯咯声，笑得很灿烂。也许承欢的名字唤醒了田耀春对生活的热爱，他也发笑。
　　半夜被子灌风，风是从窗子进来的。只见田耀春穿了件单衣就往二楼走。二楼只有一间堆满灰尘的杂物房。他四处翻找着东西。只见他手拿着针，生疏地往布上扎。这是他家最好的布。布上还有一小块遗留了他的血迹。只见他额头冒汗，眼睛里挂着红血丝，看着可怕。到了后半夜，他替娃娃穿上，发出咯咯的笑。
　　“哥，爸爸去哪了。”九岁的海龙挽着哥哥的手，环顾四周就见不着父亲的踪影。“赶快睡吧，明早我们还要替妈妈喂鸡仔呢。”海龙还是挽着哥哥的手睡着了。飞虎不安地看向妹妹，妹妹原本□□的身上却多了一件衣服，样貌也是他没有见过的。只见父亲钻进被窝，看着飞虎，“那是我做的，好看吧。”飞虎点点头，羡慕地看着妹妹。父亲搂过弟弟，也睡得香甜。
　　“我也想要新衣服。”这句话飞虎藏进心里，不被任何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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