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进化计划[无限流]

　　“程叔叔，麻烦您了。”周忱安接过程潜龄抱着的纸箱，放到茶几上，接着递上了一杯茶水，“您坐，没什么好茶了。”

　　程潜龄心里叹着气，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茶水温度正好，是被提起放凉过的。他心疼这从小乖到大的孩子，想劝慰什么，开口却只说出四个字：“节哀顺变。”

　　“您不用担心，我没事的。”周忱安的语气平淡，没有多大的悲伤，只带着些怀恋在里面，“我爸……他去陪妈了吧，他一直都很想我妈，之前那段时间我总能看到他把我妈的照片拿出来一遍又一遍的看……自从我妈离开我们之后，他一直过的不痛快，我明白的。”

　　“不是的，你和你母亲一样，都是老周放在心尖上的人……”他没办法继续说下去，程潜龄心里愧疚着，愧疚于没法对这个侄子透露太多事情，“他不是故意离开，你要相信你的父亲。”

　　周忱安低着头，看不出心绪，程潜龄也只能安静下来，最终，他长叹一口气，离开了这间透露着死寂的房子。

　　周忱安静坐在沙发上，就这么盯着装有父亲遗物的纸箱，久久移不开视线。

　　他回忆着，在他十五岁之前，父母都还健在的时候。那时父亲虽然一直很忙，但每天总是会回家，母亲就和他一起守在桌子边上，一个做着作业，一个看着书，等着父亲回家。那个时候的日子并不很热闹，但是照在桌子上的橙黄灯光，厨房飘来的饭香，母亲指尖的油墨香味以及父亲打开门时，发出的声响，在回忆中朦朦胧胧却又无比清晰，刺的现在孤身一人的周忱安心底生疼。

　　那样的日子是在周忱安十五岁之后结束的，他的母亲因为一场车祸死亡，那是一场最简单不过的事故了，酒驾的司机肇事逃逸，而他的母亲就这样从这个世界离开了。

　　周忱安本以为母亲的葬礼就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光了，但她的离去带走的不止是这些，还有周忱安父亲的生机。

　　葬礼之后，他的父亲越发早出晚归，这间不大的房屋大多数时间只有周忱安一个人，直到现在，二十六岁的他已经大学毕业好几年了，和父亲见过的面却也是少之又少，他知道，父亲受不了没有母亲的生活，但是为了他，父亲得活着。周忱安一直觉得，自己是父亲的拖累，所以他一直都是个乖孩子，不会打扰父亲，不去增加父亲的痛苦。

　　直到不久前，一直因工作在外的周父被程潜龄送回家中，周忱安见到的，只有精神状况萎靡，对周围环境没有什么反应的父亲。

　　周忱安以为最坏不过是父亲一辈子是这个样子，自已也会照顾他一辈子，却没想到父亲的一辈子在几天前就走向了结束。他至今也没有想明白，父亲是怎么从家里离开，翻过通向顶楼的护栏，然后纵身一跃……他只明白了一件事，从今以后，他彻彻底底的变成了孑然一身。

　　周忱安想他应该是痛苦的，但是痛苦的表现会是什么样子？失声痛哭，歇斯底里，亦或者寻死觅活，这些在他身上一个也没有发生，他只是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切，看似平静的接受了，发生的一切。

　　半晌，他还是捧起了父亲的遗物箱，一样一样翻看着里面的东西。

　　简陋的皮夹里夹着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几个记到一半的笔记本，水杯，杂物......满满的都是属于父亲的气息，周忱安眼眶一阵发酸，却掉不下一滴眼泪。

　　这些东西被整齐的码放在茶几上，他摩挲着它们，可惜物再怎么样都是冰冷的，没有人的温度，也给不了他温暖。

　　而在那一堆完好的遗物中，一只黑红色的钢笔却显得有些突兀。它断成了两截，扭曲地躺在茶几上，或许是墨水渗了出来，笔身上还沾着斑驳的红块。

　　周忱安伸手抚过钢笔，那两截黑红的笔筒却开始发光，接着渐渐变淡，消散在空气之中。

　　“高塔投入邀请开启，请选择是否参与高塔计划。”

　　随着钢笔的消失，周忱安的脑海中出现了一阵嘈杂的电子音。

　　“什么东西？”周忱安脑袋一阵嗡鸣，只剩下脑海中的声音还清晰着。

　　“高塔计划致力于开发人类精神力，探索人体潜能，使高塔之中的人类领略到精神力的应用，进化成为新人类的一项技术。”电子音兀自解释着，“您有五天的时间确认是否参与，高塔欢迎每一位参与者。”

　　周忱安甚至没办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大脑一阵发懵。

　　电子音接着说：“确认参与者请于五天之内到达最近的高塔坐标处登记，感谢您的配合。”

　　声音就在这里停下了，再也没有更多回应，与此同时浮现出的还有一个方位地图。

　　脑海中的杂音褪去，周忱安终于恢复的清醒，电子音说过的话就像刻印在他的大脑之中，无比清晰。

　　过于真实的幻听让他没办法忽略发生过的事，他把整理好的遗物翻来覆去地看了又一遍，除了确定那只钢笔不见了，就没有任何其他的反应了。

　　消失的遗物，突然出现的电子音，诡异的高塔计划，周忱安很难不将这些与自己父亲的死亡联系在一起。他想起父亲刚回来那段时间，那时候程潜龄给他的解释是，他的父亲因为工作原因，意外伤到了脑袋，所以才会是一副痴傻的模样，那时的他也没有精力去考虑原因，只想着照顾父亲。

　　现在看来，似乎还有更深的原因藏在里面。

　　周忱安明白获取真相最好的方式就是直接去询问会了解真相的人，而那个人就是他的程叔叔，他不仅是周忱安父亲的发小，他们还是同事，要说生活上对父亲了解最多的是周忱安的母亲，那么工作上，就是程潜龄了。

　　周忱安没有迟疑，拿起被他丢在一边落灰的手机，给程潜龄拨了个电话。

　　电话倒是很快被接起来了，从听筒那边传过来程潜龄有些沙哑的声音，“喂，忱安啊，出什么事了吗。”

　　“程叔叔，您……”周忱安想要直接开口问高塔计划这件事，嘴巴却如同被凝固住了，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这四个字。

　　“忱安？”电话这边是长久的沉默，程潜龄有些担忧，“怎么了，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和程叔叔说。”

　　周忱安心里一紧，如果没办法直接说出来，那就只能换个方式了。

　　“我爸的遗物里面有只断掉的钢笔，您之前见过它吗。”周忱安试探着吐露钢笔的事情，却没有出现之前的情况，字句顺利地被说出。

　　“钢笔？老周他以前最不喜欢的就是钢笔了，他说那东西……”

　　电话那边的声音突然停下，周忱安耐心地等着回应，好一会，程潜龄微颤的话语才传来：“你听到了什么吗。”

　　“嗯，它和我父亲有关对吗。”

　　两人谁也无法把话说清楚，程潜龄那边呼吸声都大了起来，似乎在强忍着痛苦。

　　“不要理，忱安，程叔叔求求你，不要理它，你不应该掺和进来。”

　　“……”周忱安没有回答，只是固执地问着，“程叔叔，它和我的父亲有关对吗。”

　　又是沉默，沉默了许久，程潜龄的声音才传来：“对。”

　　“那我就不能不掺和了，”周忱安在得到那个肯定的回答时，眼前满满都是父亲在病床上的样子，“我想知道我的父亲，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别急……”程潜龄似乎也明白劝阻是没有用的，“给我一天时间，我明天联系你，在这之前你先冷静一下，别冲动。”

　　电话被匆匆挂断，周忱安听着那头安静下来，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很冷静了，冷静的想着父亲到底遇到了什么，到底为什么而死。

　　他捧着自己家的那一张合照窝在沙发上，看了整整一晚，直到第二天，程潜龄来敲他家门的时候，周忱安的双眼满是血丝，透着浓浓的疲惫。

　　门外站着的不止是程潜龄一个人，还有一个年轻人，他神情严肃，在门外便一直盯着周忱安打量。

　　周忱安把他们请进房内，他们三人一个比一个凝重的表情让整间房子的气氛更加压抑。

　　“你真的考虑好了吗。”程潜龄看周忱安没有开口的意愿，便挑起了话头，“你知道这是件危险的事。”

　　“我明白，也看到了后果。”周忱安闭眼，眼前便是父亲坠落的样子，后果曾清楚的出现在他眼前，他对于这之中的危险再明了不过了。

　　“你的父亲希望你好好活下去……我也不希望你走上这条路。”程潜龄还想劝说。

　　“程叔叔，”周忱安的言语中没有哪怕一点犹豫，“我想知道在我父亲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您没办法告诉我，我想自己去看看。”

　　程潜龄最终还是没说出阻碍的话，他是看着周忱安长大的，他也知道这个倔强的人会怎么选择，于是他向旁边退去。

　　“你已经决定了的话，后面的事情我就帮不了你了。”

　　而被程潜龄带来的年轻人也正式对周忱安伸出了手：“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冯常，程先生请我来向你介绍一下你所要了解的一些事情。”

　　他说：“首先，我想你应该明白，如果你选择了这条路，那么恐怕就不能回头了。”

　　周忱安没有反应，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其次，它不是一场游戏，你会一遍遍面临死亡，亦或者比死亡更残忍的东西，没办法具体形容，只有亲身经历了之后才会明白。”

　　“再之后的事情，我暂时没办法向你透露了，如果你能活着离开，才是正式进入了……”他无声的描述着最后几个字，周忱安在心里补全。

　　如果你能活着离开，才是正式进入了高塔。

　　“加个联系方式，你还有几天时间可以思考，想放弃了随时可以联系我。”冯常在离开前和周忱安交换了联系方式，“年轻人，别冲动比较好。”

　　周忱安没有反驳，或许他是在冲动，但他心甘情愿。

　　脑海中的地图位置在隔壁D市，周忱安没有带什么行李，揣上挎包坐着车就奔赴到了。一路来到郊外，目的地被标在了附近的山顶。

　　D市郊外没有什么特殊的景点，只有几座风景一般的矮山，经常有人来这边郊游。周忱安穿过层叠的树影，不一会就来到了山顶，在这里，一座耸立的高塔也渐渐浮现在他的面前。

　　它不同于周忱安见过的任何一种建筑，不像是实物，在光线的照射下有些影影绰绰，没办法让人看的清楚，却让他清晰的认识到，这是自己父亲死亡的地方。

　　周忱安还是走了过去，无论如何，自己已经选择踏上了这条路，就没有回头反悔的可能了。

　　高塔从外观上看是没有入口的，但在他走过去的时候，却像是一切都开朗了起来，高塔漆灰色的外壁如水波般在他面前划过，接着在身后合拢，他就这样走进了高塔之中。

　　眼前是漆黑色的一片，周忱安没有停下自己的步伐，他感觉就像是在沼泽中行走，意识想要冲破禁锢，但是身体被湿重的泥水包裹着，牵扯着，无法摆脱。

　　呼吸渐渐加重，他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脚步摩擦着地面的声音。

　　“精神的世界，不需要被□□禁锢。”

　　熟悉的电子音响起，是谁在指引他进入高塔。

　　周忱安重复着脑内的话，摆脱身体、摆脱身体……但是这显然不是凭借想法就可以做到的。血肉崩离的声音响起，他感受到了疼痛，麻痹住大脑的疼痛，他的身体被一缕一缕撕扯开，他的思维在疼痛中开始混乱，甚至连思考这件事本身都会给他带来痛苦。

　　宛如在利刃中行走，周忱安终于感觉到了，他从□□中被分离出来。脑袋中紧绷着的弦突然就松开了，先是头，然后是身体，四肢，一点一点变得轻盈，然后沉入更深的黑暗。

　　就像灵魂出窍，周忱安默默想着。

　　脱离开身体的他，也终于看到了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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