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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每逢农历九月初一至初九斗降之辰,各地宫观设九皇之斋筵庆祝北斗星神。
这天九月初一夜晚,只见溪河两岸灯火鲜妍飘洒,凤楼龙阁高筑,街巷人头攒动,声势浩大热闹,而河正中有一月白长衫客坐于船头,墨色长发散乱披在身侧,衣衫在灯火中又泛起冷蓝与暖橘的光色,显得不能相容。
杭山水温软,只见视线的尽头是两尊花灯神像,像前红纸荷花琉璃百盏,熊熊煜煜。
那月白长衫客见此微眯了眼,而其身旁小童似是没见过这阵仗,惊喜道:“左使,那可不是紫薇二尊么?”
小童又继续说道:“这里真是好生热闹,越国倒是已至盛世风华,繁丽极了。”
“……程意,观事物切莫只看表象。越明明建国不久,正百废待兴,本不宜如此铺张浪费。”
对方在小童的脑门轻敲了一下,名唤程意的小童便吃痛地揉揉头撇嘴,不再说话。
恰逢船已行至玄中观,程意先行跳至岸边再扶主人上岸走至道观前,正听门口的道士口若悬河地讲经,吸引了一大批百姓,个个一脸热切。
“玄中观朝拜北斗,九月初一至初三开设法会,按玄门科范朝真礼斗,为十方善姓祈祷平安。在这斗降期九天之内,所有善信都可以诚心朝礼北斗,有条件的可以携带鲜花水果前来供奉。写填长生签,消除以往之厄难,增福延龄于自身。”
他心不在焉地听着并准备越过那群人而进去,另一位道士却上前拉住他道:“郎君请留步,要不要看看面相手相?”
见他没表示出拒绝。于是那道士又问:“不知郎君尊姓大名?”
“冉墨白。”
道士喜笑颜开地接了对方递来的五文钱,再抬头看向对方的面容时却又表露出困惑。“郎君约莫刚过弱冠年岁。眉眼间外露才气,将来必能有所成就,尤其是在找到良伴后二人必能成就一番事业,现下正处在人生转折路口,而处事时常优柔寡断……”
冉墨白听了一会会没听出所以然,程意便跟着离开了,后者哂道:“头一次见到对神君用五行占星的,这不是班门弄斧?”
“严谨来说,我也不是什么神君。”
他生前为人间占星卜算,死后被提点为地府的赏善司左使,即为生判官,每年至此刻皆会前往人间凑热闹,游逛这九皇灯会,顺便观察九皇运势有无变化。他三两步飞跃至三清殿顶,右手指向正南方低空,几颗星闪烁点点为平常时难见,向程意指说那就是尾宿、斗宿、箕宿。
忽然,他神色一变,收了那幅不正经的模样,程意见他眉头紧蹙,便猜疑是否发生什么大事,也紧张起来。又见左使身形一闪而过,已跳下殿顶到外面溪河岸边,赶忙跟上去。
冉墨白在水灯之中摸摸探探找了一会,程意瞧他端详了许久,随后直接问掌灯的道士要了个白灯,其上写有“文德”二字。他点亮又念诀施法送它飞至空中,不一会竟摇摇欲坠掉了下来。
又要了另一个文德灯,送它漂至水中,过河中竟沉了下去。
程意没见过这种情况,嘴张得老大,话也说得难听:
“……左使,你该不会是没有文德吧?”
“臭小子,你有毛病吧,我怎么会没有文德。”他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我教你的那点术数历算都被你喂狗吃了?这星象,你看不出来一点端倪么?”
程意闻言只好又思索了一会,只说道:“北斗九星似有险象,南斗注生,北斗注死,这些年来北斗虽然位次没有变化,但是也有位置细微地调动,临至此时,有剑拔弩张之意,而原来的斗杓形状看得不甚清楚了。”
“几百年后,九星将逢升变,而天权文曲星为九星中法力最微,我担心未来将遭死劫。”
“不会吧……”程意思忖着冉墨白平时与天上神君里的天权最为亲近,“那么文曲星君是否知晓有此凶难?……我们要不要通知他?”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们定然也不能告知他——天机不可泄露的道理你不懂么?”
“那要不要知会罚恶司的顾……呃……”程意正准备说那几个字,忽然想到不能在冉墨白面前提此人姓名,只好打住。
冉墨白听了更是火冒三丈,在程意脑门又敲了个毛栗子,后者也怒道“我现在被左使您嫌弃笨,还不是因为被敲傻了?”,其后冉墨白说:“整日就知道念着罚恶罚恶,我看你是想着那边的临姑娘吧?我警告你,你再敢在我面前提那人名字,你便去忘川里渡水鬼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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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云层上方,也有无止尽幻化的冰雨。
丹元星君的正殿门口多了一块牌子,正好立于天权与开阳之间,这天,她着一身墨衫便开门,提笔在那写了两笔,转身便想回去。此人肤白胜雪,容貌姣好,一双眼睛犹如溪石中发亮石子顾盼飞扬。过路几位小星君好奇问道:“神君,您这又一天天地写的是什么?”
丹元便回过头来,为他们一字一句指道:“某年某月某日,天权与开阳又吵了几次架。”
于九星之中,天权是位列第四,开阳位列第六,而丹元宫殿正位于二者之间,不堪其扰。
其中一位小仙名为化忌,不解道:“这天权与开阳可有矛盾?”
丹元听罢似乎感到困惑,一双神采灵动的眼眸微微低垂,细想了一番,便上前几步领那几个小朋友再往北方上空飞去。边走边冷笑道:“没见过这两位,你们就不算懂得九皇星君是什么名堂。”
那天权为人间文神,开阳则为人间武神,二位自诞生之日便冲突不断再没消停过,于凡间朝野,是文武官员权势此消彼长,政治上各分轸域,权力平衡虽是为了预防了冲突的发生,但也引向了两方的关系一步步恶化。此二者立场不一,却又是极骄傲的人,互不能理解,为所执信仰践行自己的道。
丹元星君等人大老远便瞧见天权着点于上空以上制下,指尖翻飞以结法印,身前便凝结出万般冰雨疾驰而坠,阵势浩大,而落至开阳身前却见那凌霄杀意被春风化雨,只成片片雪花,剔透闪烁。
这种情势也在丹元的意料之中,天权的法术历来犹如繁花碎锦,空有百狮压雪之势。
待到丹元和一众小星君落至杓河河畔,才看清楚二人此刻神色样貌:天权置身北方上空泠然飘立,一身青衣如绒绿葳蕤倾泻而下,衣摆由金线围绕璀璨发光,长袖翻飞,俊雅磊落,却是难以遏制的气愤模样,一双狐狸眼扬厉怒视,宛若九天之中的蛾眉月清泠泛寒。
开阳落脚于平地,身着寒铁甲衣,手执长矛立于身侧,似乎不苟言笑,神色冰冷,虽未流露出明显情绪,一双赤瞳也明灭几番,仍让丹元感到他此刻也生气了。
在一旁观战的化忌小星心下思忖着,丹元星君素来亲善和蔼,但这些神君自有威德,极其自尊狂傲,自然不能容忍有谁侮辱看轻自己,更何况文曲武曲二神对权力欲望向来偏执,自我要求过高,这一番动了真气,想来是不能善了带过。
凡间亵渎神灵则是遭受神罚,不知这两神相战,会引向什么地方去。
还没等到主人公说话,却传来另一个雄厚沉稳的声音威震着在场:
“二位所擅长之事本就不同,整日在这一争高下似乎也无济于事,只是白白叨扰了这丹元星君。”
丹元听自己名字突然被拉出来,寒毛一竖。只见那紫薇帝尊本相庄严立于天际,一脸平和地看着他们。
天权和开阳微微一怔,也没想到惊动了紫薇星君,而后才思索他所言之事,即二人确是吵架吵不出什么名堂,打架也打不出什么名堂来,不能好好一战。
“正逢人间苍生有难,越国祈求降神显灵,二位何不前去人间各凭本事,一较高下,也当作是为黎民百姓了。”
说罢,那紫薇星君的影子就散在了东方的曙光之中。
丹元心下暗道不妙,不知这紫薇帝君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明明……
但是看那开阳和天权已经转过头来,对她表现出了那种有所求的认真神情。
于是她只好轻叹一声,无可奈何地伸手相邀道:“二位请随我至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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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的设定里,占星卜算之事如化科、化权、化禄逢武曲可增其光辉,而相遇化忌则发生变化,诸如此类,星君自己即使听见了也不明白为什么,而懂得占星卜算的就是掌握剧本的人,不过根据人设不同,九星并不是每个都不知道这些事情。
按照习惯,紫薇(洞明)星与天皇(隐元)星位列第八第九,但是本文所言的排序主要是根据位置顺序,不是年龄次序,七星里可以说已经有约定俗成,丹元可能愿意称天权为兄,开阳为弟,但并不是表明紫薇与天皇辈分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