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时节

　　天上黑云乌压压连成一片，太阳被遮住，明明还是早上，却暗的像夜晚一样，恍惚之间让人有种莫名的压抑。
　　而一中后边的某条小胡同内，却显得更加压抑黑暗。
　　由于光线不强，只能隐隐看到有一群人，他们的身形不断融合又分离，像是在做什么。
　　可声音清清楚楚，有男有女。
　　“小废物，你怎么不哭了，哭啊！”
　　“真是，原来还能反抗反抗，现在怎么都不动了？”
　　“这小废物越来越没意思了。”
　　伴随着这些声音的，还有打脸以及踢人的声音。
　　打了没一会，一群人觉得没意思。便慢慢散去，有人觉得不够转身的时候狠狠地啐了趴在地上的人一口，低声骂了句方言便走了。
　　而趴在地上的周枕忍下恶心和身上带来的疼痛，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像一条流浪狗一样，缓慢又无力。
　　周枕靠在墙上歇了一会，下一秒雷声作响，豆大点的雨水从天而降，不过一瞬间周枕整个人都被淋透了。
　　周枕倚在墙上心里恶意的想着刚才那些人肯定也都淋透了，都得重感冒在家躺上七八天才好。可想归想，现实是她也没带伞。
　　周枕拨了拨眼前的刘海，拿起一旁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了泥坑里的醋，扶着墙慢慢站起来往外走。
　　她家不远，过条马路就能到。
　　周枕拖着疼痛的身子往家里走，因为下雨的缘故楼下往常挤满人的棋牌室也安安静静的，周枕瞥了一眼上了楼。她家是老式的居民楼，楼体都有了些裂痕和肉眼可见的破旧。
　　上了三楼，周枕打开门，一道尖锐的骂声进入她的耳朵。
　　是周母。
　　周母带着围裙，皱着眉像是在看什么令她厌恶的老鼠一样：“败家东西，让你去买个醋都这么慢。你干什么吃的，真是磨磨唧唧的。”一边骂，一边走到她面前把醋夺回来，然后转身就进厨房继续炒菜。
　　好像，没看到周枕脸上的红肿和胳膊上骇人的青紫一样，也不在乎她现在像落汤鸡一样，虽然是夏天却还是微微打颤的身子。
　　周枕也习惯了这样，往沙发上扫了一眼，周父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时不时发出笑声。周枕移开目光，去卧室拿了干净的衣服去洗个澡，她可不能感冒。没人会带她去看病的，她也没什么钱买药，感冒很难受，绝对不能感冒。
　　洗完澡后，周枕头上盖着毛巾坐在书桌前看书。她学习不是很好，但还是要学，她知道学习是她唯一的希望。尽管这个希望有些渺小，但她还是想试试，她不想永远都这样。
　　外边是周父周母和她弟弟的吃饭的声音。
　　周枕坐在小小的房间内，开着一盏小小的台灯，努力的做着数学卷子，明天就要交了。
　　她现在已经初三了了，要努力点才行。
　　磕磕绊绊的昨晚一套卷子后，周枕抬头看向窗外，雨已经小了，太阳也慢慢出来了。她看了看桌子上的小闹钟，时间差不了，他们应该吃完饭了。
　　周枕到了餐桌上，三个菜被吃的七七八八，桌子上一片狼藉。她打开电饭煲果不其然，一粒米都没有了。打开冰箱，还有几个馒头可以吃。
　　她坐在餐桌上吃着有些发硬的冷馒头和已经不热了的菜，周枕吃完了两个馒头，盘子被她吃的干干净净，只剩了点菜汁。
　　吃完后，收拾碗筷，洗碗，擦桌子，拖地。全程声音都很小，因为周父周母在午睡，吵醒了他们又要挨骂，挨打。
　　收拾完之后，周枕进了房间。重新坐在书桌旁做题，可眼睛一扫，书桌上多了一包感冒灵。
　　周枕看着那包感冒灵，半晌才移开目光。
　　她知道是谁送的，她那个被领养的弟弟，周嘉睿。
　　说实话，她对这个弟弟的感情有点复杂。她不讨厌他，可也绝不会喜欢。她知道一切都不怪他，可她忍不住把所有怨恨，不甘等情绪转移到周嘉睿身上，但是她又清楚，她不能这么做，这对一个还懵懂的孩子来说很不公平。
　　算了，先做卷子。
　　毕竟没有几天，就快要中考了。
　　时间过得很快，中考如期而至。
　　三天后，考试结束。
　　周枕暑假想去上辅导班，她的成绩不算好，但也绝对不会考不上高中。小镇虽然不大，但是这种辅导班还是很多的，因为每个家长都想把自己的孩子的送出去。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周母声音尖锐，瞪着周枕，像是她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周枕看着她，眼前的刘海半遮着眼睛：“我想报辅导班。”
　　话音刚落，周母手里的筷子便向周枕砸去，“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赔钱货！就你还报辅导班？！你那破成绩，报什么辅导班都没用，你还不如现在找个人嫁了！”
　　周枕把手攥的死死的，咽了口唾沫，心里又怨有恨，还有一些对周母的恐惧，但还是打着大胆子：“我要报辅导班，我不嫁人，我想考大学。”
　　周母一拍桌子，表情狰狞：“我看你是反了天了！”这个样子的周母有些吓到了周嘉睿，小小的孩子，捧着一个比他脸还大点的碗不停的吃白干饭，不敢抬头，眼睛隐隐有了泪。
　　周母没注意到，周父更没注意到，这种争吵家常便饭而已，谁会去注意一个半大的孩子。
　　周母看了周枕一会，眼中意味不明：“你该不会，跟那个野小子好上了。想找借口骗钱给你俩私奔吧？”
　　周枕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受，在自己的亲生母亲嘴里听到这种像是把你扒光然后泼上脏水，说是你天生便这么脏是什么感觉。周枕不知道，她只觉得没由来的冷，愤怒，悲伤以及令人绝望的空洞。
　　她该怎么办呢？歇斯底里的大闹一通？还是安安静静的什么都不说？
　　周枕抿了抿唇，泪已经顺着脸颊无声无息的落了下来，但她仿若不知，看着周母，固执又像在反驳一样：“我没有，我只想上辅导班，考大学。”
　　周母看到她流泪，翻了个白眼，拿了双干净的筷子继续吃饭：“行了行了，别哭了。烦死了，给你报，给你报。”
　　周枕动了动嘴想说声‘谢谢’，但是她听到了周母的一句抱怨：“真是，这赔钱货天生就是来克我的，迟早被她克死。”
　　最终，听到这句话的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慢慢的转身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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