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白云砸中之后

　　“我靠，宿哥牛逼，这把稳赢啊！”

　　“废话，看你爷爷我——”宿远岫眯起一只眼睛，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一击爆…”

　　“…头。”话音未落，屋顶上就传来“咚”地一声巨响，听起来分量不轻。

　　“？”宿远岫手一抖，失了准头，直接掉了个方向把队友爆了个头。

　　“卧槽？宿哥你他妈……”

　　“等会，我先挂了，我房顶好像被砸了。”宿远岫挂了游戏，留队友一人在风中凌乱。

　　宿远岫看向屋顶，那里已经蔓延开几条裂缝。

　　“什么玩意。”宿远岫走到窗边探了探头，没人在下面，那就不是从下面扔上来的。

　　天上来的？

　　“…见了鬼了。”宿远岫正准备出门看看，又听到天花板嘎吱了一声，像行将就木的老者生前吐出了最后一口气，下一秒轰然碎裂。

　　“咚！”一个身影随着瓦砾一起摔在了正下方的床上，尘烟四散，屋顶上的大洞透进来的阳光照在下方那个迷迷蒙蒙的身影上，竟然有一种电影美学的质感。

　　宿远岫吓了一跳，想着听起来像是摔得不轻的样子，人是不是都摔没了，犹豫地开口：“你……”

　　那个人撑着身子起来，宿远岫才看清那是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年，头发细细茸茸，在阳光下泛着银光，眉眼清秀，圆而大的眼睛眨巴眨巴，看起来略显幼态。

　　但是这表情怎么看着这么…委屈？

　　两人一对视，没等宿远岫开口，少年的眼泪就变魔术似的瞬间溢上眼眶，瘪着嘴哭出来：“呜…呜呜，我好想你……”

　　“？你哪位？”宿远岫确认自己在这二十一年里没见过这样一号人物，也没有谁会用这种堪称脑残的方式来见他。

　　少年从墙灰里站起来，朝宿远岫扑过去：“呜呜呜呜你真的不记得我了……都怪爹爹，要不是他拦着，我早就下来找你了……”，而后看了看宿远岫，眼泪流得更凶了：”我是瞒着王母娘娘偷偷下来见你的，废了好大的功夫，你还不记得我呜呜……”

　　宿远岫伸直手臂，抵着少年冲到面前还不断靠近的头，打断道：“行，我知道了。”

　　他知道这少年是谁了。

　　就一神经病嘛。

　　还王母娘娘呢。

　　他拉过少年的胳膊，一边检查他身上有没有摔伤摔残，一边找他衣服上有没有挂着什么残障儿童专用信息名片。

　　“嗯？没有吗？”宿远岫皱眉，觉得这孩父母心真大，而且看这穿得体体面面的，家里条件应该还算宽裕才对。

　　宿远岫一边不死心地找着一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父母呢？”

　　少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半晌才说：“我叫白云。”

　　你是白云我是黑土，你七十一我七十五，你属鸡我属虎，这是你老公这是我老母……宿远岫脑子跟坏了的唱片机一样停不下来，这段声音在颅内颅内开始循环播放。

　　好好笑。妈的。

　　然后他就笑了。

　　笑完之后甩甩手放弃了寻找名片，盘着腿坐在地上，说：“好吧白云，你记不记得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我还得找你父母赔钱呢。”

　　他看了看床上的废墟，压下去的火气又隐隐冒了上来。

　　白云更难过了：“我说了我是从天上来的，我家在天上，我不回去。”

　　沟通失败。

　　宿远岫叹了一口气，有点累又有点想笑：“我跟你说要不是看你是个小屁孩脑子还不太好使，换别人把我屋顶砸个大洞我早打得他亲妈都不认得……”

　　白云眼角还是红红的，睁大眼睛抗议道：“我没有脑子不好使！”

　　宿远岫看他一眼，不想跟他争这个问题，站起身拍拍裤子，说：“走吧，带你去个地方。”说完向白云伸出了手。

　　白云下意识地握住，乖乖地跟着宿远岫朝门外走，走了几步才想起来问：“去哪啊？”

　　还能去哪，警察局啊，老子才没兴趣照顾一个弱智儿童。

　　“去让警察叔叔帮你找爸爸妈妈。”

　　白云停下脚步，不肯走了：“我就是来找你的，我不走。”

　　宿远岫本来就没什么耐心，他凑近白云，拍拍他的脸，压低声音，颇有些低狠地说：“我没空陪你玩这种无聊的过家家，你最好自己跟我走，别逼我扛你过去。”

　　白云被他凶得一呆，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哭嗝。

　　“……”宿远岫不愿说了，扯着白云的手臂就往外走。

　　“你别赶我走，”白云反应过来，抱着门沿变成一个树袋熊，“我就呆在你这呜呜…”

　　“嘿我这暴脾气。”宿远岫被气笑了，上前去把白云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搂着他的腰半拖半抱地把白云的手弄下楼。

　　白云骨架小，用力一挣就从宿远岫怀里挣了出去，然后抱着楼梯扶杆，缩成一团装死。

　　“你他妈……”宿远岫耐心告罄，掏出手机，靠在墙上解锁，“随你的便，我跟你废什么话，直接报警还不简单。”

　　“你打吧你打吧你打也没用，”白云闷着头叫道：“警察查不到我这个人，也不知道我从哪来的，我就一黑户在这里没父没母的也没人管我。”

　　宿远岫手一顿。

　　白云接着说：“你怎么不想想我怎么来的，你见过有普通人刷地从天上掉下来还把屋顶砸烂的吗？你要把我送走第二天社会新闻就是震惊中国内地惊现飞人，百里高空自由落体毫发无损。 ”

　　白云也不哭了，嘴巴快得跟机关枪似的，直接把宿远岫说了个懵。

　　一时两人都没说话。

　　宿远岫脑子转了几轮，才说：“你说…你是来找我的？”

　　“不然呢，”白云吸了吸鼻子，回头看着他：“我那么辛苦下来找你，你还不信我……”

　　眼看着白云眼眶又红起来，宿远岫一个头五个大，连忙说：“你先他妈…你先别哭，我怎么相信你，我总不可能留一个陌生人在我家吧。”

　　“陌生人……”白云小声说，手指拧成一团。

　　“噢瞧我这嘴，我的意思是，我总不能随便留一个小可爱在我家吧。”宿远岫额角青筋都要暴起，面上还得笑着装大尾巴狼。

　　哄小孩，他这辈子还没干过，真是奇迹。

　　白云被说得开心了，开口说：“我现在也不能带你回天上，你也不记得以前的事……要证明的话，我可以给你看我的真身！”

　　“真身？你真身是什么？”宿远岫乐了，这确定不是在拍什么电视剧吗。

　　“一朵云。”白云说。

　　“一朵……白云？”宿远岫忍不住笑了。

　　“是啊。”白云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笑。

　　“好吧，那你给我看看。”宿远岫说。

　　白云坐起身，闭上了眼。

　　良久。

　　没有变化。

　　“嗯？”宿远岫不耐烦了，“云呢？”

　　白云睁开一只眼睛，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应该是，下来的时候废了太多法力，而且在人间有限制，暂时变不回去……”

　　“……”宿远岫无言片刻，又掏出手机，“我还是送你去警局吧。”

　　“真的真的真的你相信我……三天！最多三天，我就可以变回去。”

　　“你的意思是……你还得在我家呆三天？”宿远岫眯了眯眼。

　　“是啊。”何止三天，他想的是永远。

　　见宿远岫又要犹豫，白云立即开口道：“就三天你也等不了吗，你要是现在把我送过去那些人肯定会好奇我的来历，研究我的身体构造，可能还要拿去做实验开膛破肚的那种，那我多可怜啊呜呜…”

　　这说得委实有点夸张。

　　虽然这小兔崽子满口胡话，但这样子也不太像个傻子……

　　“好吧，我可以等你三天，”宿远岫觉得自己是被猪油蒙了心，站直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白云，“你最好不要骗我，不然我就把你装麻袋里拖到警察局。”

　　“嗯嗯！”白云丝毫没被威胁到，满脸写着高兴。

　　“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对你这个说辞半信半疑……”宿远岫捏了捏眉心，瞥了眼白云，“还敢同意一个不认识的人住在家里。”

　　他活了二十一年，既没怕过鬼，也没信过神，今天却把一个小孩的胡言乱语放在了心上。

　　宿远岫转了转手腕，世道真是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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