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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3127年,Z国临安收容所,特别行动队数据登记处。
一个穿着宽松的灰色T恤的青年女子将自己的手指按上仪器,然后往兜里一插。冰冷的电子音很快在大厅内响起:
“A7-3101特别行动队队员陆池鱼,代号将离。
精神数据6321,身体数据7931。
异能,不死。
异能数据2130。
等级评定:B级。
数据更新完毕,希望您再接再厉。”
听完这组数据,陆池鱼本人是没什么反应的,倒是她身边的那些队友一个个都开始嚎叫了起来,激动地摇她的肩膀,连经过的路人都被吓了好大一跳,纷纷回头往这边看过来。
“将离你他吗牛啊!你这个身体数据,完全可以进一队了!”
“妈呀,小鱼!队长我感动啊!七队什么时候处过二十岁的B级行动队员,太他妈牛了,我又可以涨工资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哎哎哎,停停停,”陆池鱼笑着掰开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两声,转过头看着他们,“少给我来这套……队长,这可是您说的,只要我上了B级,您就让我归队。”
此话一出,刚才还在嚎的一众人瞬间就不吭声了。
A7-3101特别行动队队长代号山君,三十五岁,成为异能军之前是一名海军作战队队员。
平日里他对陆池鱼非常看重,训话、鞭策都没少,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他是把这孩子往一队的高度培养的,可是现在……
山君紧紧地抿着嘴,对上陆池鱼眼底的炽热,他别过了头,没有说话,边上最年长的队员促织赶紧开口:
“将离啊,再迟点吧,等再恢复地好点儿,就能归队了。”说罢,眼神不自觉地向她的腿看去。
陆池鱼看上去确实苗条,但是一米七六的个子,骨架自然是不小。
腿上的肌肉扎实,淡淡的麦色透出别样的美感。只是那从横交错的淡粉色的疤过于触目惊心,左腿膝盖上有一个看上去就知道是新长出来的圆形疤痕,是上一次做任务,被变异的马蜂贯穿的。
她记得当时的陆池鱼满身冷汗,咬着牙用匕首将那只马蜂腰斩,为了不让更多的毒素进入体内,亲手挖出了那根贯穿了自己膝盖的刺。
而陆池鱼身上的伤远不止这些,此番不让她归队,最主要的,是她心脏处的那个被蜂后贯穿的恐怖伤口,若不是她的异能……恐怕在那当场,人就已经不在了。现下人是保住了,可是异能数据减半的副作用还是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空气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周遭好多事物嘈杂的声音就显得格外清晰。
好多的人都忍不住往这里张望,人类没有退化的八卦心里让他们迫切地想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队员们也都不好开口,只低下头,盯着特殊钛合金镀白的地面,尴尬的眼神恨不得当场把地面盯出一个洞来,然后自己钻进去。
有一个年纪稍小的队员想要开口,可能是想给将离求个情,却被他身边那个大个子一把拉住了。
在这样的气氛下,最先开口的是陆池鱼:
“那就再过段时间吧,哎,唐医生叫我了,我先走了啊,队长,兄弟们,走了啊。”
她深吸一口气,上前两步,笑着锤了一把促织的肩,转头看向了山君,却又很不自然地把手收了回去。装模作样地点开了光脑里的信息,不再等他们的回话,转身就走。
她这样子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不丢脸的离开方式了。
“为什么不让我说话……将离姐应该很想归队吧。”
“小蠢蛋,闭嘴。”
两个队员小声地交谈着,也不知道一向五感敏锐的陆池鱼有没有听见。
她一向脾气很好,大概听见了也只会笑笑就过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山君重重地锤了两下自己的胸口,眼圈红了。
———————
套房里的消毒水味还是很浓,不只是病人们不喜欢,唐文锦也不喜欢,于是看到晚来了二十分钟的陆池鱼,他张口就是一句问候:“你妈的,死外边儿了?知道今天要体检还他娘的到处跑?我捡你这条命回来让你这么用的?”
唐文锦从入职开始就负责陆池鱼的病例,经常在陆池鱼半死不活的时候一边做手术一边听她背自己的遗书。
两个人已经是多年的好友,原本文质彬彬的唐医生已然被陆池鱼这个武夫带成了三句不离妈的悍妇。
不过今天的陆池鱼倒是没跟他激情对骂,径直走到床前,麻溜地躺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开始吧。”
“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我猜是山君又不让你归队吧。”唐文锦见怪不怪,拿起了仪器。
仪器是这两年最新出来的,听说是北平收容所特级研究员团队的最新产品,外形稀奇古怪的,配备了多种扫描仪,还结合了什么基因测序技术。
反正陆池鱼不太懂,她就看着唐文锦拿着一个棒槌一样的玩意敲她的腿,电子屏上就出来一堆看不懂的数据。
暗暗感叹唐医生不愧是临安收容所的一级军医,用的东西都这么金贵。
“是啊,”陆池鱼一边配合他的动作,又长长地叹了口气,“文锦啊,我要是做不了异能军了,就来给你打杂吧。”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唐文锦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口气,一边在厚厚的病历本上快速地写着什么,一边抬起头用鄙夷的眼神看她:
“可别,就你那脾气,我要敢使唤你,早就被你一拳打飞五米远了,你看看我这柔弱的小身板,”说着还举起了胳膊,又很快放下了,“我配吗?”
他生的清秀,留着短发,看上去干干净净的,个子不算非常高,瘦,非常瘦。
用陆池鱼的话来说,就是一只F级的变异种都能轮飞十个的那种瘦,他的手臂上自然也没有什么肉,大幅度一举手,那白大褂的袖子就往下滑了一些,露出了白净纤弱的手腕。
陆池鱼很喜欢看这样子的手腕,于是她没有答话,眯起眼睛好好欣赏了一番。
在她接触过的人里,唐文锦的手腕确实算得上好看,怎么也排得进前三。但是要说她的心头最爱,是她十七岁那年,一次例会的时候看到的。
她记得那是一个很安静的少年,长得非常合她的心意:长发高高地束起,戴着一副金边眼镜,鼻梁俊挺,模样生的非常干净,身材匀称,腰细腿长,最重要的是——他非常白,陆池鱼在战场上见过死了三四天的尸体都没他白。
更绝的是他那一双手。
他的手简直是极品中的极品,指节修长,指甲修剪的非常干净,甲型也非常好看,是健康的淡粉色,手背不是皮包骨的手,青筋微微凸起,但是颜色不深,被雪白的皮肤遮盖得恰到好处,手关节处泛着粉红色,手腕上凸起的那一块尺骨茎突上也蒙着一层淡粉色,似乎是被笔硌到了,有一道红痕,非常明显。
想咬。
陆池鱼不自觉地舔了舔自己的犬牙。
唐文锦察觉到她的异样,只当她是对自己的手犯病,翻了好大一个白眼,骂了句变态。引得陆池鱼无奈耸了耸肩,也懒得出声于他辩驳。
窗外的天色渐渐的暗了下去,远处几只被驯化的鸟形变异种发出幽长悦耳的鸣叫,落日的余晖从窗户投进来一片金色,晃人眼睛。
陆池鱼没由来地生出了些困意,她迷迷瞪瞪地看见唐文锦正在收拾那个复杂的仪器,或许是准备走了,然后思绪又一下子想到了自己还没吃晚饭,想叫唐文锦临走前给她拿一袋营养液。
她张开了口,但是困意一下子灌到了顶峰,一个字节也没有发出来。
心脏跳的可能有些快了,一边的心率检测仪滴滴滴地响了起来,她赶紧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淡麦色的腿上瞬间起了一大片红痕。
但是无济于事。
失重感袭来,她往后倒去,闭眼前,是唐文锦焦急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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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池鱼睡着了。她知道自己一定是一个睡着的状态。她梦到了很多东西。从她不幸的童年开始,到弟弟失踪,再到被变异种屠城、躲在尸堆里的那九个日夜,再到被救助,觉醒异能,拼了命地训练,到第一次受伤被困,自己砍断自己的右腿死里逃生,到受了A级变异种的致命攻击导致不死异能减半、被离职。
就像是走马灯,简单而敷衍地,绕过了她的前生。
睁眼就是明亮的手术灯,作为一个合格的异能军,她的眼球在任何条件下都能适应突如其来的强光,以保证作战时所有对突发事件的处理。
现在也一样。
只是作为一个合格的异能军,她秉持着能少被骂一句就少被骂一句的态度,轻轻地抬了抬眼皮观察四周,不想让人发现她已经醒了,免得在这个不能还口的时候被唐文锦一顿痛说。
不过此时此刻这平时三句不离妈的玩意儿脸上呈现出难得的严肃,两条眉毛拧在了一起。
他的手里……额……可能是拿着她的?肺?
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反正很血腥,她也不知道这是啥。
之前那次行动肚子里一团不知道哪个部位的肠子被炸出来,她也只是胡乱地塞回去而已,虽然当时差点没把自己痛死……
【那你也太勇了。】
【啧,你能不能别想象那个画面了,简直是精神污染。】
操。
陆池鱼被脑子里发出的声音惊到,碍于嘴里的呼吸机没能骂处优美的Z国话,也没什么心情观察唐文锦把自己的内脏掏出来再放回去的离奇场面了,反复回味着这个清纯男高中生专有的声音。
“什么玩意?”
【额,这应该算是?】
祂好像是想了想措辞。
【觉醒了第二个异能?异能百科全书的第一万四千七百五十一种:伴神。我刚查的。】
“没听说过。”
【哎,真拿你没办法。伴神,概率百分之零点零零零一,现已绝种——啊当然也不是绝种,可能就是无知的人类暂时没找到这个异能的继承人罢了。】
【一个A级至A级以上的异能者或者变异种死亡后有机会让自己的灵魂触发共生,就是能让自己的灵魂进入另一个人的灵魂,并且能够交流、生长的状态。如果对方能力低下,甚至能做到将对方的灵魂赶出躯体。】
【但是你拥有伴神这个异能,想进你身体A级的灵魂就会惨遭吸收,一旦吸收的灵魂达到某一个阈值,就会唤醒一个神级灵魂的降临,并且辅佐异能者,直到你死亡。】
【还不能把你弄死。】
陆池鱼有点头痛,大量的学术性词语让她很想骂娘,甚至吐槽为什么会有异能百科全书这种啰嗦又确实有用的存在。
但还是依靠着自己强大的适应力接受了祂的说法。
“就是一个魂住我脑子里了呗。”
【……可以这么说。】
【这个世界上的神级灵魂不多。我死前是……额……想不起来了,应该不是人类吧,人类目前所知的神级只有两个,而且都没有死呢。】
【我可能是棵树什么的吧?梨树?反正活得久,然后不知道怎么死了。】
“……那你有什么用?”
【好问题!在你战斗的时候,可以选择让我实体化。就算是树,一棵神级的树散发出的威压,也可以让对手狗带。】
【当然前提是你不作死跟神级的什么玩意打起来】
【可惜的是,这跟你的不死异能一样,是需要消耗异能值的特殊异能。以你现在的异能值,我充其量算个陪聊。】
总之就是没用。
陆池鱼不屑地在脑子里哼出了声,气地祂有些跳脚。
【我呸!我真的很厉害!是那种别人知道我的存在要把你脑仁儿挖出来的地步!呸!你就是山猪吃不了细糠!】
然后又想到什么似的,顿了一顿,没什么好气道:
【说到挖脑子,还有一点要提醒你,我的存在是检测不出来的。第二异能的人到目前为止少之又少,伴神异能又绝种……中间还有很多说不清的屁事,总之你最好保密,否则要面对很多麻烦!】
陆池鱼没什么优点,最大的优点就是怕麻烦。听祂这么一讲,也懒得反驳。
手术并不漫长,她安安静静地闭着眼,在新科技麻药的影响下她的痛觉并不是很敏锐,于是现在的场景可能就有些变态,她听着自己的身体被划开的声音,听到自己的内脏黏腻地撞击到一起。
陆池鱼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那麻药的劲儿像是也麻木了她的情绪。
习惯了。
自从那次被蜂后贯穿心脏、毒素漫布全身才被推进手术室之后,她的异能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失控。
不断地长出心脏,一个、两个、三个……直到挤满整个胸腔,把其他的内脏都挤到了一边,然后是胃,然后是肝……所有的内脏都复制了很多次,挤断了肋骨,肚皮一整个往上延伸。
当时的唐文锦都吓得不轻,做手术时的时候抑制不住地发冷汗,连叫护士给他擦汗的声音都是发颤的。
只是切除的内脏太多之后,他也有些“习惯”了,听他本人描述,当时他切除了十四颗心脏、十六颗脾脏、二十八颗肾……密密麻麻地堆了好几个盘子。
他当时麻木地想,要是什么变异种现在打进来,应该是0伤亡的局面,可能还会拿着陆池鱼的内脏开开心心地去野炊。
现在的情况倒是比当时好了很多:陆池鱼身体里的器官重新复制了一遍,并且新长出来的器官更加健康。唐文锦做手术的空隙还疑惑地看了一眼她的头。
脑子会不会也多长一个出来?
不过想到她感人的智商,他收回了眼神,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并强制性打消了自己的想法。
“啧,最好不要。”唐文锦小声嘀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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