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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夏日多雨,连绵下了几日,今早才见放晴,清风徐来,扬起岸边的垂柳,带来丝丝凉意。
江烟一身宽松陈旧的衣裳,衣裳已经洗得微微发白,但依旧遮不住少女清丽的脸庞。
青石板上的小水洼还没干,在日光的照耀下微微发光,江烟挽着一个小竹篮,里面是黄灿灿的枇杷,手里还捏了三五个带把的莲蓬,脚步轻快地踩过一个小水洼。
河边在浣洗衣裳的妇人三两个在一起,看到江烟走过,亲呢地和江烟打着招呼,耳边传来吴侬软语。
“去摘莲蓬了呀。”
江烟停下脚步柔柔地笑了笑,露出两颗俏皮的小虎牙,扬了扬手里的莲蓬:“是呀,我见这莲蓬极好,带些回去给弟妹尝尝。”
浣洗衣裳的妇人露出纯朴善意的笑:“那快回去吧,天怪热哩。”
江烟笑着点了点头,说了一句走了,按住头上遮阳的荷叶,脚步轻快地踩过一个一个小水洼。
一路小跑,跑进一个小巷子,两侧都是有些年岁的围墙,墙角长着斑驳翠绿的青苔,不知道谁家的花还探出了一枝,空气中带着不知名的花香。
再往里走,转过一个墙角在巷子的最里面就是江家,推开木门往里走就是一个小院子,种着花草,中间还有一个石桌和石凳。
江烟将竹篮和莲蓬放在了石桌上,朝屋里唤了一声:“小安,小宁,我回来啦。”
话音未落,屋里就跑出来两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孩,一个七岁,是哥哥,一个五岁,是妹妹。
江安,江宁兴高采烈地从屋里跑出来,看到石桌上放着的莲蓬和枇杷两人就扑了上去,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姐姐,是枇杷。”
江烟走到井边打了一桶水,用葫芦做成的水瓢舀了一瓢水洗了一把脸,井水清凉,热气瞬间就消散了大半。
洗完脸江烟随便擦了擦来到石桌旁看着两小只剥莲蓬和枇杷,枇杷又婴儿拳头那般大小,她尝了一颗,香甜可口。
江宁扎着羊角鬓,笑着将一颗枇杷垫脚递给江烟,声音软糯:“姐姐也吃。”
江烟笑着接过,摸了摸江宁的脑袋,一旁的江安大着江宁一岁,倒是多了一分沉稳,正低头拨着枇杷,剥好的枇杷就放到了江宁面前,江烟将这一切看在眼底,也揉了揉江安的脑袋。
两小只还在兴高采烈地吃着,江烟从厨房里拿了一个碗也坐到石桌旁,拿着放在一旁的莲蓬剥了起来。
莲蓬形似蜂窝,拨出莲子,不一会便剥了一大碗,洗净备用,莲心微苦,江烟便将三分之一的莲心扒出来,用来煮粥,另外的莲子用来做糖渍莲子。
取少量大米淘洗干净,然后浸泡一会儿,拿出大枣淘洗一遍洗去上面的灰尘,挑出枣核,待锅里的水沸腾,将大米,莲子,红枣放入其中,大火煮上半个时辰,中间注意防止粥溢出来。
粥在火上熬着,江烟便将剩下的莲子沥干水,然后加入三四勺糖,只可少不可多,莲子本就自带甜味,糖多了会掩盖住莲子本身的清甜。
将糖和莲子拌匀,然后放在一旁腌制,江烟没忍住捏了一颗,入口是糖的甜味,接着就是莲子的清甜,江烟喜欢莲心那微苦的味道,并没有去掉,莲子的清甜加上莲心的微苦,相得益彰。
半个时辰后,粥煮好了,莲子软糯,红枣香甜,莲子红枣粥就好了,江烟将粥盛在碗里,一人一碗,粥冒着热气,江烟想了想打了一桶水,将盛粥的碗放到了一个大盆里,放入清凉的井水,不过多久就凉了下来。
一碗粥,一碟糖渍莲子。
午饭吃过,江烟将剩下的糖渍莲子包好,随意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就牵着两小只出门。
“姐姐今日要去店里吗?”江安仰头看向江烟,小脸上带着愁容。
江宁听到哥哥这么问小脸也皱成一块,仿佛很抵触江烟去店里:“我最讨厌他了,上次我还见他冲姐姐发脾气了。”
江烟捏了捏两小只的手,有些忍俊不禁:“没事的,林叔倒也不是很坏,姐姐可是很厉害的,不会被欺负的。”
两小只口中的“他”就是林叔,是在店里做了好几年的掌柜。
饭店自从三年前江父患病之后生意就开始走下坡路了,如今更是堪堪要破产了,双亲去世后店里的小工也走得差不多了,林叔却是留着,外人看来也是念旧情讲情义。
念旧情讲情义倒也是好的,只可惜这人却不是个好的。
三日前江烟从河里被人捞起来,睁眼就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头疼欲裂,一些陌生的记忆涌入脑中。
一月前原主的双亲因为意外双双去世,留下一个即将破产的饭店和两个年纪尚幼的弟妹,而原主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林叔约她到河边的那刻,原主落水这件事和林叔脱不了关系。
而林叔留在店里,有很大的可能性也是为了将饭店占为己有,除去了懂事的江烟,剩下两个年幼不懂事的,这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吗?
江烟将两小只送到了医馆,徐家是开医馆的,与江家是世交,两家关系极好。
和徐夫人交代了几句,又叮嘱两小只要听话,不能调皮,又将糖渍莲子送给徐夫人,做完这一切,江烟安心的离开医馆去了饭店。
饭店里医馆不远,一百米左右的距离,就在同一条街上,街上各种吆喝叫卖声,车水马龙,江烟嫌人多,挑了一个小巷子。
走了不一会就到了饭店,江烟抬头看向牌匾,“八仙饭店”四个大字映入眼帘,正值午饭的时间,店里却没有一个客人,只剩一个坐在楼梯口打鼾的小厮还有林掌柜。
江烟四周看了看,然后提起裙摆走了进去,林掌柜头也不抬地弄着手里的活,那小厮看见江烟来了,微微打起精神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天气闷热,最容易使人惰懒。
“大小姐来了。”林掌柜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然后又耷拉下去,不着痕迹地将银子放到钱袋中,然后翻开账本,噼里啪啦地拨动着算盘:“大小姐怎么有时间来这店里了?”
“今日正好有时间,便来看看。”江烟心中了然,在店里随意走了走,桌子上都已经积了一层薄灰,可见好久没人来,而打扫的小厮也不上心。
这饭店就是这么败落下去的。
环顾一周,江烟暗暗观察着林掌柜的一举一动,见他在看账本,便走上去主动要看账本:“多日不来店里,林叔把账本给我看看吧。”
听到要看账本,林掌柜掀起眼皮撇了江烟一眼,然后“啪”地合上账本,带着不屑:“大小姐何时会看账本了,还是别来打扰了。”
江烟也不恼,往旁边的凳子上一坐,翘起腿,将手放在膝上,俨然是一副当家主人的姿态,笑道:“我父亲母亲去世,这店便要我三姐妹来经营,就算我如今不会看,那今后也得学着,况且这是我江家的生意,林叔想必也分得清主次。”
谈笑间,江烟眼角微微往上一挑,明明是个娇柔小姑娘,不知怎么地,林掌柜却感到了一丝压迫感。
心里啐了一口,一个小姑娘罢了,摆什么架子,心里虽是这么想的,但脸上还是带笑,将账本拿给了江烟。
江烟接过账本,一页一页细细地看了过去,虽是繁体字但大部分也能看懂,一边看一边心里算着。
林掌柜见江烟煞有其事地看着,以为她不懂,心里得意地哼了一声:“这账本大小姐可是不会看,不如小的先收下,等过些日子再拿给大小姐过目?算账这事啊……”
说着便想要去拿账本,却被江烟抬起手打断了话:“我看得懂,不必林叔担心。”
林掌柜笑脸一滞,也不好多说,只能站在旁边,脸上带着不屑,心想不过一小妮子,还不信真能看出个什么名堂。
江烟一页一页地翻过去,看得极快,这本是最近三个月的账本,江烟越看眉头皱得越厉害,最后看完将账本一合,抬头笑道:“劳烦林叔将过往的账本都来拿。”
“这……”林掌柜还想找个理由拒绝。
江烟却直直地盯着林掌柜,一字一句道:“林叔是听不懂,还是这账本有问题,难道主人家还没权利看账本了?”
林叔听着江烟一个一个林叔,一个一个主人家,心里骂了一句,但还是讪笑着打哈哈:“大小姐这话严重了,小的这就去拿。”
转身的一瞬间脸色就沉了下来,账本放在二楼,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踹了那小厮一脚,骂道:“还不赶紧去做事,就知道整日吃白食。”
那小厮连忙爬起来拿起一旁的扫帚打扫,林掌柜还不放过,对着那小厮啐了一口,眼神止不住地往江烟这边看:“主人家来了也不知道,还在睡。”
江烟端坐着,心里有些想笑,看似是在教训小厮,实则是在讽刺她呢。
过了半响,林掌柜抱了一摞账本一股脑地放在桌上,上面积了不少灰:“请大小姐过目。”
“多谢。”江烟对着林掌柜一笑,拿出最上面的账本,抖去灰尘,一页一页地看了起来,还要了纸墨,边看便在纸上写着。
林掌柜站在一旁看着纸上歪歪扭扭的符号,也没多想,找了个理由便离开了。
这一看便是一下午,夕阳撒了进来照在书上,江烟一抬头才发现已经到了傍晚了,将手里的账本放下,站起来动了动身子,看得过于入迷了。
账本看了三分之一,江烟将写满的纸拿起,又将未看完的账本拿上,对着林掌柜一笑:“这些账本我带回家看看,剩下的这些便由林叔好生安放了。”
林掌柜正撑着下巴打瞌睡,闻言吓了一跳,见江烟要走咧嘴就是笑,他早巴不得江烟离开了,亲自将江烟送出门:“大小姐慢走。”
江烟点了点头,抱着账本往外走,走了两步想是想到了什么,转头对林掌柜道:“明后两日就不必开店了,林叔也不必来这店里,好生休息休息。”
说完也不等林掌柜开口就转身离开。
林掌柜站在门口看着江烟走远,对着背影啐了一口,一把将门使劲关上:“呸,真当自己是主人了,就嚣张这两日吧,这店迟早是我的。”
江烟拿着账本慢慢走在街上,细细想着刚刚看的账本,这账绝对有问题!
江烟将两小只接回家,正好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江烟回头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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