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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六月中旬,临近大暑,正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时段。
今日的天气格外闷热,眼下毒辣的日头炙烤着大地,空气中闷闷热地连一丝风都没有。
在这样的天气之下,做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致,但是在丞相府的前厅门外,奴仆们却都大气也不敢喘,半点心神也不敢放松,正提着心听着屋内两位主子的对峙。
前厅屋内,冰桶放得十足,丝毫感觉不到屋外的闷热,但是剑拔弩张的气氛却让屋内的气温骤升。只见一名华服贵夫端坐在主座上,正一脸愠色地瞪着站在他面前的锦衣少女。
这名贵夫看起来不过三十的年纪,面容年轻,保养得体,一身华贵端庄的气势却不容小觑,
而与贵夫郎对峙的少女看上去十一二岁的年纪,白皙的脸颊上精致的五官,能够清晰地看出与男子的相似之处,显而易见,这两位是父女。
而此刻两人的脸上却都没有父慈女孝,少女的脸上怒火中烧,一双睁大的眼眸中仿佛有火苗在闪动,正毫不退缩地直视着父亲的眼眸,生气勃勃。
“你说的什么未婚夫郎我根本不认识!凭什么要我去接他!”少女平日里让人听着就心旷神怡的悦耳嗓音,此刻因为主人的愤怒情绪变得尖锐起来,划破了屋外提着心的奴仆们的心弦,生怕下一秒小主子就与主君打起来。
那华服男子就是当朝丞相顾清明的夫郎,也就是丞相府的主君,而立着的少女,则是丞相府的独女。
丞相府主君程氏面色微沉,“啪嗒”一声,茶杯被他磕在了木桌上,显然是被眼前突然发难的女儿气得不轻。
“凭什么?就凭他是你夏叔父的儿子!”显然是提起了故人,心中悲痛,程氏深吸了两口气,努力平复着心情。
听到这个名字,顾暖声脑中一片空白,只感觉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但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她无意识地重复程氏的话:“夏叔父?那是谁?”
程氏思及当年旧事,神情难免恍惚。但是现在找到了失散多年的故人之子,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那可怜的孩子接回来。可是看着女儿日益猖狂的那张小脸,程氏深吸了两口气,此刻也不是细说的时候,只得道:“这些事等你把人接回来,我再与你细说。眼下人已经在那等着你了,你速速去把他接回来,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本就是一个闻所未闻的陌生人,乍听到父亲的命令,不能如约与好友一同去郊外游玩,顾暖声自然心不甘情不愿,她刚启了启唇想要反对,就见程氏不动声色地又重新端起了茶杯,恢复了往日的冷静端庄,仿佛刚刚的失态只是幻觉。
没什么,不过是刚刚一时情急,程氏没有想起来,自己手里还有女儿的一个小把柄。
顾暖声眼睁睁地看着程氏把茶杯放在唇边不紧不慢地一吹,随即向她瞟来一个眼神,轻飘飘道:“你再不去,那就只能把你母亲唤回来,让她压着你去了。”
“……”顾暖声神色不自觉一僵,一时觉得无言以对。思及母亲的那张冷脸,她不自觉地觉着心虚,微微低下头,不甘不愿地道:“不必劳烦母亲了,女儿这就去。”
目送着顾暖声的背影,程氏轻哼了一声,心情舒畅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心想,刚刚不过是一时情急,才被这个小家伙气懵了,眼下这段日子,想要拿捏住她,太简单了。
谁叫有些人最近沉迷于去郊外和狐朋狗友们一起玩,而荒废了学业呢?那张被夫子要求带回来给家长看的文章,还压在他的手里呢。若是被她母亲看到,准是一顿说教。至于出去玩什么的,那就更不用想了。
不过夏家的这个孩子,也终于是找到了,让顾暖声去接他,也只希望这对好孩子,还能够像儿时那般亲密友爱。程氏眉目轻拢,长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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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外不足千米处,朝阳村。
坐落在京城脚下的村落,虽然不似京城城内那般繁华,但是也算是温饱自足。不仅如此,因着家靠山林和耕地,这里的房屋院落都给人一种朴素的感觉。
此刻正是午后,本应该是祥和安静,但是今日却响起来了马蹄声。有好奇的村民悄悄探出头,却在看见一队华贵的车马后噤声。这队车马顺着村间小路一直前行,直到村落尽头的一家院落前才停了下来。
顺着侍从掀起的车帘,顾暖声动作利落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她望着眼前落魄的院落,压抑着心中的不耐情绪,抬了抬下巴问道:“父亲让接的那个人,就在这儿??”
侍从冷一微弯着腰,回道:“是,主子。夏小公子就是从这里找到的。”
主君自夏家出了那事以来,就一直在追查夏小公子的下落。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他们连最远的江南都找了好几遍,最终却是在离他们最近的京城脚下把人给找到了。不得不说,这是天意弄人。奉主君之命,冷三和冷四在此处潜伏观察了一旬左右,摸清了这家主人与夏公子之间的关系后,控制住了他们,这才要带夏小公子入京。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程氏突然想起了顾暖声和夏澄两个孩子之间的婚约,又思及这些年来他们两人空缺的时光,就想着左右他也不好出京,倒不如让顾暖声去把人接回来,这样夏澄总会与顾暖声更亲近一些。日后两人就算无法产生情谊,也可以有着姐弟之情,互相有个照应。
此事早已告知了冷一,她唯一的任务就是尽可能促进他们两人的感情,千万别再让两人之间有什么矛盾。不过……冷一余光里观察她家小主子的表情,总感觉来到这里,就已经很让她恼火了。这个任务属实有一点艰难。
不用顾暖声出声,就已经有两位侍从推开了院门,顾暖声目光轻轻地落在脚下的土路上,随即缓步走了进去。
而院子内留守的冷三和冷四,早就听到了马车的声音,带着夏澄来到了院中。
顾暖声走入院中,看到的就是一个身穿黑衣的女子,那是冷三,在看到她后露出大大的笑脸,还伸出手向她打招呼,而冷三身后站着的那个正在朝她看来的黑衣冷脸的少年,就是冷四,此时他的手中还牵着一个看起来脸生的男孩,那个便是父亲说的夏叔父的儿子吧,顾暖声眼睛直盯着那个目测身高还不到她肩膀的小屁孩,心中冷笑。
看上去刚五六岁的样子,瘦得跟个杆儿似的,一张小脸虽然很白净,但是却是生生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顾暖声不禁怀疑,她这个什么小屁孩未婚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而就在顾暖声毫无遮掩的目光打量着夏澄的时候,夏澄也在偷偷地瞄着顾暖声。就在今天之前,他从未想象到会有这些人突然闯入他的世界里。
早在今日用完朝食,他去后院井水旁边洗衣服回来之后,家里就突然变得安静了下来。往日里整天都呆在家里的母父不知道去了哪里,就连需要他照看的二弟和三妹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见了。就在他要开始找人的时候,这两个黑衣的人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告知了他所谓的可怜的身世。
原来他是被奸人拐走,被迫与亲生母父分离,而这里的母父把他买了回来。因为不是亲生的,再加上他被买来不久这对妇夫就有了自己的孩子,所以这么些年,他在这个家里才会像一个奴仆一样。
其实他早就有这种猜想了,不管是见他独自一人时,自以为小声聊天的邻居叔叔们,还是偶尔听到母父口中的奇怪的话的时候。
夏澄感受得到对面这个陌生的锦衣贵族少女在看他,他对此人也有些好奇。在刚刚等待的时候,那个叫冷三的姐姐给他讲了一些他的身世的事情,并且告诉他,等一会儿会有一个重要的人来接他回去。至于是怎么重要,他本以为是身份尊贵,可是那个冷面的冷四小哥哥却告诉他,等下要来的是他的未婚妻主。
他虽然岁数不大,但是该知道的常识还是知道很多的。就比如他家邻居晓风哥哥,与村里的赵姓书生订了亲,他们两个就是未婚的妻夫。那这个人也是和他订了亲的吗?
夏澄悄悄抬眼望了过去,只见迎面走来的是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少女,身上穿着是他从未在见过的华丽衣衫,在阳光下反着耀眼的光。正想要细细地再看看,却没想到下一秒,他就正对上了少女投过来的目光,带有着能让人轻易察觉到的漠然与审查,夏澄悄然握紧冷四的手,身体不自觉地往冷四身后躲去。
可是下一秒,他就感觉到冷四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随后就猝不及防地被牵着往前走了好几步,直到与顾暖声只差几步之遥。
接着他被一只手往前推了推,随即冷三姐姐的声音响了起来:“小主子,你终于来了。”
“这位,就是夏澄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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