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藤树

　　这些年，也不知我是怎么过的。总之，就是这么过来了。当年敏慧问我：为什么没有报仇。其实当年我也十分困惑。现在终于明白了。因为，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认识慧敏，是在苏家。虽然都是大户人家出生的。但对待像我这种低微的女婢的态度可就大不一样了。只记得当时我给她端茶。她面带微笑地对我说了一句：“这么乖巧的女婢，我家可没有。真希望能到我家。”当时，我就立刻脸红了。因为苏老太太可是从未赞许过我。在苏家这些年幸幸苦苦得到的只有一顿臭骂。苏老太太脸立刻阴沉下来。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片刻才缓缓地说：“那也得看，阿三同不同意。”（因为老太太记不住名字，而我的名字有三个字。所以叫我阿三。）她们看着我。我也只好说：“奴婢哪能随便作主，这得看老太太的意思。”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苏老太只能应声同意。

　　第二天，到了余小姐家。她家很大，门口有许多盆景堆放在一起。都是没有被园丁修剪过的痕迹，肆意妄为的生长着。我略懂皮毛，或许能帮忙修剪一二。但她并没有要我做事的意思。只是把我领到她的房间握住我的手说：“你在苏家，一定受了很多苦吧。”（原来前两天，她听见苏老太在训斥人，而那个人，就是我。）在苏家这两年，我确实很痛苦。若不是有小卓（和我一样在苏家做婢女）和我一起。我早就死了吧。如今找到了一个能倾述的人。于是这两年郁积下来的泪水一下子全都流了下来。我只是不停的流泪。她只是替我不停擦拭着面颊。我们没有说话。眼泪就是最好的诠释。

　　等我终于停止流泪了。她就轻声问我：“你叫什么名字。应该不是阿三吧。”我仍抽噎着边回答到：“我叫沈星月”后来她把我名字里的“星”字改为“新”。还说了一句——你现在不再是那个失去光芒，黯淡了的月亮。而是初升的新月。你要为自己而活。

　　在余家的这几天是我最快乐的日子。她并没有把我当一个下人看待。而是平等的待我，我的起居多跟她一样。当我问她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时。她笑着回答：“因为你很好，我喜欢你。更何况我们都是人，人与人应该是平等的。我不想那样。。。何况。。。我希望我们能够像姐妹一样。”最后一句话她说的十分轻。就如同手里拿着块豆腐，生怕它破了。但是我还是听到了。低下头慢慢地回了句：“如果余小姐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的。”

　　“余小姐，明天我就要离开了。你要。。。”她立刻打断了我的话。“我们已经是姐妹了，不要再叫我余小姐了。这听着好生敬畏，切莫在这样疏远于我。叫我敏慧就好。”我脸微红弯了弯眼角。然后她看着我笑了。接着她又说：“星月，我不会让你长期待在苏家的。过几天我会帮你赎身的。”听到这句话。我仿佛是关压在地牢里的囚徒被释放，重见天日。“但苏老太的性格。她能答应吗？”我小心地问道。生怕她会收回刚才所说的话。“放心，苏老太爱钱，只要多给些钱。她一定会笑着同意的。”苏老太爱钱，这也确实。有一次打扫时。一个奴婢不小心把一个瓷瓶弄破了一个角。苏老太责骂那奴婢，还不断地用她的拐杖打。据说当时，被打的半死不活了。之后苏老太找人修补，还因为价钱的关系争论了大半天。最后因为苏老太喜欢这个瓷瓶，最终用了一笔钱修补了。此后，易碎瓷器总是由苏老太亲自擦拭。我只能在苏老太擦拭瓷器的时候，才能看到她的笑容。那时真希望自己就是她手心里捧着的瓷陶。当时听见苏老太叹息地说了句——人啊！就像这瓷陶，易碎。

　　在我离开余家时，慧敏送了我一块玉佩。说这是给我的承诺信物，一定要好好保存。我当时发誓说：“除非是，我死了否则玉佩决不离身。”她捂住我的嘴，说：“别说那个字，我还真怕你像我姐姐一样，会离开呢。”我笑着说：“才不会呢!我会等着你的，不会轻易离开。”

　　“好了，不说了。”接着她就把我送回苏家。

　　苏家有一股陌生的气息，因该是来客人了吧。我正疑惑着，突然撞上一个人，他穿着一身中山装，正对着我。眼睛不停的上下大量，可见来着不善。

　　“奶奶，她是谁啊!”

　　奶奶!我听见他对着苏老太说着，瞬间知道了他的身份，苏老太的孙子。苏家二公子，常年不在家，看来是近期刚回家。

　　“城秀，那是我们家的婢女，叫阿三。”苏老太满脸堆着笑容。没想到她对自己的后代还不错，但这个笑容也太夸张了。苏老太本来就很胖，再加上她这么大力度地笑，脸的整个轮廓就变了，肉堆挤在一块，看不清五官了。

　　“我们家的。。。婢女。。。阿三。。。”苏二少爷在那若无其事地把苏老太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然后讪讪离开。

　　小卓见到我很高兴，然后问我在余家有什么新鲜事。生活在苏家实在是腻了，我在打扫的空挡把事情全部告诉了她。她有些伤感地说：“如果你离开了，我就没有同伴了。”

　　“小卓，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的。我离开苏家之后去赚钱帮你赎身。”

　　赎身，她听到这个词很开心，其实不仅仅是她。当我从敏慧说帮我赎身时我也十分开心。我来苏家两年了，这两年我跟小卓一样，我们把打赏的钱都悄悄存了起来。我们在苏家的生活很艰难，时不时因为主人心情不好，就遭到一顿毒打。今晚的夜好像黑的特别快，夜静得有些神秘。我没有多想，赶紧回房休息了。

　　快半夜时，苏家大院的灯又亮起来了。一定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我听着隔壁床的婢女讨论着今天二公子回家的事。没多久就有个小丫鬟过来传报说老太太唤人去伺候。我连忙起身，顺便推了推身旁的小卓。苏老太最不喜等人了。见小卓没醒，想来前几天我都在余小姐家。可能我的活小卓帮我干了大部分，所以我就没继续打扰。但愿苏老太不要问起。我一个人去伺候应该也是可以的。

　　“阿三，快点!苏老太急着呢。”门外的丫鬟嚷着。

　　起身便跟着她一起去了苏老太的院子。

　　当时我还并不知道，我今天所迈出这一步，改变了我的整个人生轨迹。也从此，我开始了地狱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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