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在情边上 爱在爱中央

　　张扬，在一般的情况下是不会想我的。他在翻遍电话本，找不到所有关系暧昧的女朋友时才会想起我，想起那个无论是瓢泼大雨夜还是艳阳高照天，都会排除万难，以最快速度出现在他眼前的我。

　　街道上流行着大头贴、情侣装、DQ、牵手、亲吻，我一样都没有，我对流行的事物天生迟钝，只是按部就班的遵循着自己的喜好过日子，我偏爱无印良品的棉布裙子，匡威的运动鞋，喜欢在周末围着东湖边踩脚踏车做有氧运动，听张悬的低调音乐，理着半长不短的头发，穿不带胸垫的Bra，以及宽大的外衣，不化妆却坚持擦透明甲油，因为我爱阳光下亮闪闪的指甲。

　　曾经有个男人跟我求婚。他求了很久，眼角有泪。最后我说，我性冷淡。他终于怏怏的走了。那天，下着雨。我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就迅速忘记了他的容颜。我眼里只有张扬。他名叫张扬，人也张扬。他是个跨国公司里的跑龙套的小角色，而我是一家小私企的高级主管，所以我们门当户对。张扬家境殷实，可挥霍无度，而我家境普通，却节衣缩食，所以，我们还是门当户对。张扬爱喝酒、生活小资、喜欢西洋画、爱听演唱会，而我喜欢喝白开水、生活枯燥、喜欢自己涂鸦、爱看盗版碟。我们互补。所以，我们依然门当户对。

　　张扬一直不是好孩子，小学就开始逃学，用弹弓打破数学老师儿子的头，写小纸条给第二排那个扎小辫会跳舞的女孩。上了高中，更是坏到彻底，被教导主任从群架堆里揪出来，拉到操场上做全校道德批判的典型，我清楚的记得，当时身边低年级的女生们围在一起小声说，这个，不错哦。

　　是的，我挺俗的，不落俗套的跟一群低年级小妹妹们一样，喜欢一个古惑仔，可即便是这样的打击也丝毫没让清高的我痛改前非。他挺坏，受批评，不招老师喜欢长辈待见，可是我就是无法从他嘴角的坏笑中解脱。他喜欢花几千块送一个刚刚认识两天的女孩几千几百几十几只玫瑰，却迄今为止没有送我一份超过生日礼物之外的礼物。但是，他只轻轻拍拍我的头，朝我一笑，我就忘记了所有的哀怨和惆怅。

　　我有张扬市中心小单间的钥匙。这与男女关系一词几乎没有任何的关联，只是因为一次他病在深夜，只方便打搅我。走的时候，他给了我钥匙，为的是第二天，他不用再起身开门。而我依然满心欢喜。虽然有钥匙的不一定非要是主人。这我知道。有钥匙的也有可能是装修工人，私人护理、小管家、更或者，钟点工。但是，我不在乎。只要可以有这把钥匙，我可以做装修工人，私人护理，小管家，更或者，钟点工。我们曾经孤男寡女的呆过无数个夜晚，但是，任何男女之间的可能发生的故事都未曾发生。我不会和自己不喜欢的人接吻，但是我喜欢张扬，只那么一次，我们在他的小单间里喝到半醉，灯色昏暗，暧昧禁不住发酵，可当他靠过来的时候，我却止不住笑了，我知道我满脸扉红，面颊发烫。他不喜欢这样的女孩，所以，即便醉着，也依然起身去厨房倒了杯冰水，克制住心头本来就不那么扑腾的那堆小火。是的，就是这样平庸没劲，那种吻，我设想过很多次，只那么一次机会，却错失。

　　桃子是我最好的朋友，在这件事上，她从未改变立场的认为我变态。是的，十几年了，我喜欢张扬近乎变态，难怪变态的人总莫名其妙的笑，原来变态挺快乐。如果一个人总有一点是变态的，那么我就让我将这份变态奉献给爱情。十几年来，我不谈朋友没亲密接触过任何男人，但也从没想过跟他有任何可能，只是一直这样自虐般的对他迷恋到死，而且十几年如一日的保持着这种气势，宛如一只气势昂扬的西班牙斗牛。

　　我不结婚。不是为了和他结婚。只是我知道，倘若我结婚，谁能在他宿醉之时毫无怨言的当急救兵？所以，我的确无法不结婚。张扬不知道缘由，有时他也讪笑着问我，你还不找个男朋友，快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同性恋。我笑而不答，转过身的时候，手背尝到两滴泪。这么多年，似乎已经习惯了，在他不需要我的时候，我经常一个人做两个人的事，我看电影买两张票，身边的座位却总是空的；吃爆米花买两份，有一份总是满的；选CD选两盘，一盘总是原封不动放在抽屉的；冲咖啡冲两杯，有一杯总是在最后被冷着倒掉的。

　　这是人生的必经之路，在其他女人无法阻止而我又不想阻止的时候，张扬还是结婚了。父母媒说，天作之合。那个女孩唇红齿白，身姿妖娆，长发披肩，温柔体贴。我看了都喜欢，男人没有道理不喜欢。张扬喜欢美女，所以更没道理不喜欢。

　　我在江汉路转了一个整天，走了将近九个小时，找一份合适的结婚礼物。我打小不会挑选礼物。这次，是最糟的一次。

　　打电话问桃子。她在那头大叫，你这个变态女人。然后挂了电话。

　　我还在继续走。天色渐暗。路边的鞋店，响了一首张扬最爱的歌，忠孝东路走九遍。我找到了那个卖热干面的铜像，借他冰冷的肩膀痛哭起来。路人纷纷侧目。

　　我不怕，我是武汉女孩，我怕什么。再说，我喜欢张扬，我怕什么。

　　张扬的婚礼，热热闹闹。他的父母笑得璀灿如花。我包了一个九百九十九块的红包，挤过人群，递给在台上伪善的笑谈恋爱史的张扬，然后扬长而去。身后嘘声一片。张扬开了个玩笑，为自己打了个圆场，然后追了过来。

　　红包面前，我们无语。两人对视，却任何浪漫的感觉我都找不到，这就像他要吻我，我偏偏想笑。你收下吧，大家都在等你呢。说完，我转身径直出了酒店的大门，夕阳无限好。那一霎那，我也不知道究竟自己这么多年在等待什么，一切虚空，唯有散淡的回忆乌云般密布在我的额间。

　　之后，张扬去新马泰蜜月。之后，他太太有了孩子。之后，他当了父亲。我手上依然留着那把他市中心单间的钥匙，虽然那里早已不属于他。

　　而桃子，傍了个小款。这人有房有车，有银行存款，还有额外收入。两人你侬我侬，日子过的山花烂漫。几乎好几个月都总是找不到她的人，好不容易找到，她就挂在我的脖子上开始碎碎念起来，试图说服我与她有福同享，并介绍几个色眼迷离的帅哥给我。

　　同样是食色性也，怎么张扬好色也好看？一眼扫去。A周身单薄，腰若柳枝，易折易折。B细皮嫩肉，酒窝隐约，太腻太腻。C值得一看，却话不到三句，开始上下其手，搂腰揽肩，失陪失陪。

　　在见过最后一位候选人之后，我豪迈的踱出。桃子跟我出来，小声说，男人，用下半身思考。你那么认真做什么，张扬还不是一样，只赢他们不输他们。

　　张扬。从来不对我手脚并用。所以，他是个讲道德的流氓。所以，我喜欢他。我理直气壮。

　　算了吧。他在外一样。对你不动手脚，只是太久相处，觉不出你的性感。

　　我语塞。难道，被男人动了手脚，才能证实自己是性感的。谬论。我出了KTV，夜风清扬，街市嘈杂，心怀不安。

　　夜里，突然接到张扬的电话。听的出，他喝的烂醉。

　　我开车光速。到达时，他已经靠在打佯的酒吧吧台上睡着了。酒保帮我抬他上车。一边拉扯他，一边暗想：结了婚，做了父亲，却还是我眼里那个张扬。看来，他娶的女人，不过尔尔。

　　那夜。我送他回了他的家，灯暗茶凉的一个家。开门时，那个婚宴上光彩夺目的美妇不见了，换成了一张可以致人死地的冷面，赫赫然叉腰站在门口，披散着头发，投来一双冷目，望一眼，便禁不住肩头一阵寒颤。这样的女人，我都不爱，更何况张扬呢，难怪喝醉。

　　我送他到门口便转身，背后，他的冷面娇妻在黑暗的楼道里破口大骂。听的最清楚的，便是“狐狸精”三个字。我是狐狸精。一个喜欢张扬十几年，不曾吻过他勾搭过他的狐狸精，天下最难能可贵的一只纯洁的狐狸精。想到这里，我回头一笑，跟她说再见，然后上车，扬长而去。女人，留不住自己的老公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留不住，还要栽赃给其他女人。

　　桃子还是我的好朋友。她给我介绍了一个海龟工程师，有自己的公司，那人也姓张，叫张杰。我在电话这头暗笑：为什么不叫王杰，好歹还是个歌星。桃子被我气绝，大骂道，王杰能看上你，人家是浪子，浪子回头金不换。

　　我笑着说。张扬也是浪子。

　　桃子哼道，他是浪子？他是浪荡公子还差不多。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