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崖

　　“程哥，《如崖》剧组的录播安排在了下周一。”
　　依依不舍地挂断了视频通话，程锦州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进娱乐圈六、七年了，每到剧播前，都会有这种主创的访谈录制，给剧播期准备物料，问的都是一些司空见惯的问题，他早就习以为常了。与以往不同的是，《如崖》是一部双男主谍战片。两个男主是儿时玩伴，因为一场天火，家园被毁，两家人只得背井离乡，到他处谋生。多年后重逢，却分属不同阵营。两个人对手戏超多，拍摄期间几乎天天待在一起。
　　一年多以前，接到这个项目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另一位男主演是谁。刚进组的时，也没有把顾陌同那个心思缜密的角色联系在一起。说来也怪有意思的，同样模样出众的顾陌也就比程锦州小几个月，却还是像个大学生一样，干净、单纯，根本不像在圈里浮浮沉沉好几年的样子。程锦州是一个对演戏有自己看法的演员，顾陌半路出家，对演戏还在不断探索阶段，于是一口一个“程老师”的叫着，让他去主导了剧的拍摄。程锦州对这样一个谦逊有礼貌的“后辈”很是有好感。手把手的教，一点点的磨戏，两个人的默契越来越好，剧拍的越来越顺利，两个人碰撞出来的火花让导演都止不住的夸赞他们。顾陌对他的态度也是愈发尊敬和亲近。在片场，为了活跃气氛，程锦州爱开玩笑，顾陌什么时候都是最捧场的那一个。总是乐乐呵呵、没心没肺的样子。程锦州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但相处久了，慢慢琢磨出点味儿，谁都不是软妹币，怎么可能人人都喜欢？能让身边的人都对他赞不绝口的，性格是一方面，在人际交往上也是下了功夫的。这个小子，不简单。还有他身边那个经纪人，更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能在这个圈子吃得开的，谁又是简单的呢？当年的自己从电影学院毕业，一猛子扎进娱乐圈，本以为是如鱼得水，谁成想是举步维艰。从自己一个人跑剧组、演不知名的小角色，到开始演主角身边有名姓的小跟班，再到开始演男配，在网剧中出演男主，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不也是学会了人情世故？以前因为性格里的固执和倔强，说话时口不择言，吃过多少亏，现在也学乖了，一句话出口时，先在脑子里转三圈，人不能光长岁数不是。
　　习惯性地摸上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程锦州有点意兴阑珊。学表演，是他苦苦求来的。本来父母是想让他考个好大学，找份稳定的工作，娶妻生子的。父亲行伍出身，对他要求甚严，虽然常年不在身边，但一点也没有降低对他的要求。母亲从事教育工作，在那个不大的小城里，声名远播。从小，他就是在父母的期许中成长起来的。长得好，多才多艺，羡煞了多少人呐。进娱乐圈，是年轻人对梦想的追逐。但现在，他真的有点累了。看见他兴致不高，小助理凑过来插科打诨“老板，要不要我帮你拨个电话？”成锦州随手丢出去一个坐垫，“别贫了，赶紧联系服装和化妆，别再让粉丝说你们不作为了，到时候，我可不护着你们。”
　　小助理吐吐舌头，一溜烟儿跑了出去。程锦州哑然失笑。
　　“到底年轻啊！”入行这么久了，程锦州自认早就失去了刚入行时的意气。想当年，凭借着高颜值，也接了不少古偶剧，男主、男配、男N，零零散散，也有十多个角色，可始终处于“这个人有点脸熟”的状态。要不是心里憋着一股劲儿，早就放弃了。
　　“还是早点安定下来，结婚生子，生两个漂亮的小宝贝，男孩像她，女孩像我。男孩我就教他打球，女孩我就陪她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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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息室里，程锦州正在等待化妆，右手有意无意的转着左手无名指的戒指。戒指不大，正好契合的贴着手指，既不会束缚，又有一点重量。就像送戒指的那个人，体贴的将自己隐藏在他的身后，不会任性、不给他压力，懂事的让人心疼。想着想着，程锦州的心软成了一汪水。
　　小助理拿着品牌方提供的饰品走了过来。“程哥…”程锦州按着小助理的提示，戴上项链、手链，拿起戒指的时候，小助理的眼神一直看向他左手无名指，让他摘掉原来戒指的意图再明显不过。程锦州一挑眉，“拒绝！”“哥，这，不合适！”“有什么不合适的！”小助理还想再说，化妆师已经走了进来。程锦州一下把品牌方的戒指戴在了原来戒指的上面，把小助理的提醒生生噎了回去。看小助理吃瘪的表情，程锦州肚子里都要笑翻了，面上还得端出一副和蔼可亲的表情。化妆师是相熟的人，一边化妆一边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谁都没有注意，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了。一个身影在身边坐下，从镜子里程锦州看到了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顾陌。
　　还是那样干净的造型，素净的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浅浅笑容。程锦州朝来人微微点头，笑着大声打着招呼：“呀，小顾老师来了!”
　　面对程锦州的打趣，顾陌也朝他欠身点点头，露出憨直的笑容：“程……程锦州老师，来得好早啊！吃饭了吗？”
　　程锦州示意化妆师停一停，侧过身来拍了拍顾陌，力道不轻。
　　“今天，你来得比我晚哟。”程锦州笑嘻嘻地说。说完也不管顾陌怎么接就回过头接着做造型。
　　顾陌藏着心事坐下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程锦州手上的戒指，震惊的眼睛都瞪大了一圈。原本的戒指只是一枚白金素戒，在布灵布灵的饰品中，并不起眼。但知道这枚戒指来历的人，都知道它所代表的意义。顾陌就是一个知道的一知半解的人。感受到顾陌的欲言又止，程锦州一撇头，看到顾陌的目光盯在自己的戒指上，当时又起了逗他的心思。程锦州对着镜子又整理了一下妆发，将那枚蕴含着爱和未来的戒指端端正正的戴在了离心脏最近的地方，藏在了那些亮晶晶的饰品里。
　　果不其然，顾陌眼中的失落不容忽视。这当然不是因为顾陌对自己有啥想法，实在是因为顾陌的“女朋友”。那个女孩子他见过，娇娇小小的，很灵动，看顾陌对她的态度，就知道这段感情里谁更主动。发现程锦州探寻的目光，顾陌立刻收拾好表情，东拉西扯的聊了两句。
　　一场冗长的采访，结束时早已精疲力尽，打起精神应对主持人的各种刁钻的问题，同时还得凭着默契和顾陌这边配合。这小子，明显有情况，哪怕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也会时不时的看自己戒指两眼，这小子，眼中的疑问都要凝成实质了。
　　出了演播室，摘下饰品的时候，顾陌把自己的助理支了出去。程锦州讪笑不已，这小子，还是这样。
　　“程老师，你接了新商务啊？”
　　程锦州硬生生憋住笑，还是微笑着回答：“不算是正式的商务吧”他用手指划拉了一圈摘下的项链、手链、戒指，“这些都算是小陈跑来的业务吧。”
　　“哦。”顾陌正想接着怎么问，程锦州一句话给他憋了回去。程锦州举起左手唯一一个戒指“这个不是小陈跑来的业务。”说完，程锦州走出了化妆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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