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年锦时成烟雨

　　滴答。
　　滴答。

　　天空是一片灰灰的暗色，乌云压得很低，让人感觉喘不过气来。阳光悄悄从缝隙中为人们带来一缕金光，很快被云遮得严严实实。雨从灰了吧唧的朵朵乌云里落下，让这座城市染上几分清爽，又好像带来了一些记忆。
　　这是座古色古香的老城，街边的商铺、住宅都保留着它们最原始的模样。白色的砖瓦上是深蓝的屋檐，让人好像能立即回到那个一千多年前的时代似的。
　　沈涟走在这座老城的街上。她望着这老城，内心感慨万千。
　　“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上天的安排吧。这座老城是沈涟的故乡，这次回来是因为工作，被安排来这里出差。本想在故乡多看看，却好巧不巧遇上下雨。一颗颗雨珠落到伞顶上，连成雨丝，又从伞的边缘滑落。
　　她看着那雨水，有些出神，望着远方的层层灰云，喃喃道：
　　“爷爷走的那天，也是这样的雨。”

　　当沈涟回过神来之后，发现自己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巷子口。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乌云仍然留在天空。青石砖上还挂着颗颗水珠，向巷子深处延伸，熟悉的老房子在小路两侧，好像下一刻就会不堪重负，轰然倒塌。泛着青苔的外墙上有几个掉了漆的大字“拆”，上一代人在这里残留下的生活气息似乎还没有完全散尽，屋檐上牵起的晾衣绳上似乎还同小时那样挂满了衣裳。
　　沈涟望着这个熟悉的巷子，喉咙一阵发紧，眼眶似乎也有些酸涩。她低下头，握了握拳，有些长的指甲在手心掐出几道浅浅的痕迹。终于，她下定决心，迈开双腿，踏上了那满载着回忆的青石砖。
　　周围的房子都是那么眼熟，那么亲切，沈涟甚至还能记得它们主人的名字，这间是张奶奶的，那栋是李爷爷的，还有这个……沈文金的。
　　她已经走到了巷子深处，在一栋看起来与其他房屋别无一致的老屋前停下了。沈涟抬起头，看着三层私房的每一层，从厚云里透出的光刺得她眼睛有些发涩。她低下头，用手背抹了沫眼，奇怪的触感让她怔住了。
　　——手背上挂上了一串泪珠。

　　沈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不就是看到了爷爷的老房子吗，有什么可哭的。
　　她踏上台阶，来到那布满灰尘的木门前。大门没有锁上，一拧门把就能打开，不过平时也没有人来就是了。她犹豫了一下，抬起脚，走了进去。
　　这房子封尘许久，里面简直成了灰尘的俱乐部，沈涟刚一进去，就被满屋子的灰呛到了。缓了好一会，她才习惯地伸手，想把灯按开，可是灯没亮。她才回过神来，这座房子都十多年没人住了，怎么可能还有电。她便借着屋外透进来的自然光，一点一点地打开年老的记忆匣。
　　大门一进去，右边就是一间房间。沈涟走进去，窗外灰暗的浅光轻轻落进来。她环顾着整个房间，都还存留着孩童的天真与稚嫩。雪白的墙壁上，一幅幅孩子们的创作，像一把把钥匙，把沈涟内心深处的记忆全部唤醒。
　　鼻子又酸了，真没用啊。
　　沈涟想着。

　　楼梯间黑暗狭窄，却不让人感到压抑。楼梯扶手上落满了厚厚的灰。沈涟顺着楼梯上了二楼，第一眼就看到了露台。
　　沈涟有些发愣。她迈步突然有些艰难，走到露台上，一把有些年代的藤椅安静地躺在那里，小藤桌上还有一套茶具。露台边缘摆放的一盆盆植物因为长期无人打理早已枯死。
　　她在藤椅边慢慢地蹲下来，双手抱住自己双膝，将头埋进去，滚烫的泪一下子就决堤而出，牛仔裤湿了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轻轻抬起头，额前的刘海被弄得乱七八糟，睫毛被泪浸湿，拧成一小撮一小撮的。脸上的泪痕一道一道，在白哲的脸庞上格外显眼。眼底和鼻尖的红还没有完全褪去，时不时还会不由自主地啜泣。
　　她将自己的泪痕擦干，刘海理齐，竭力将自己的抽泣压回胸腔。然后她走出露台，一下卸了力气，倒坐在二楼厅堂的沙发上，手背盖住自己的眼睛，黑暗突然袭来，一幅幅记忆中的画面也随之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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