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改变了我的星轨

　　刺眼的斜阳偷偷摸摸地从窗帘的缝隙下洒落在桌面上，衬得第一次月考的语文试卷都有点点反光。
　　一个齐刘海黑发及臀的女孩走到她课桌左手边和窗台的空隙中，把窗帘合起来。
　　余曼曼心里感慨，不愧是太阳，发起光来真像不要钱的暴发户。
　　余曼曼回到座位上的时候环顾了下同学，周围人都在奋笔疾书，忙着更正第一次月考发下来的试卷。
　　现在是高一啦，她的同学还是精英班的学生，勤奋是他们的普遍职业品质啊。只有她余曼曼是一个纯靠着脑子整天摸鱼，中考还是蹭着尾巴分数线进来的懒货。混在里面真不合群，情何以堪啦。
　　在这不合时宜的情况下，余曼曼打算再看几章《三体》，以示对语文老师的尊重，不然等着晚饭的日子太煎熬啊。
　　余曼曼把三体从课桌里拿出来，摊在卷子的下面，右手拿着笔装模作样，偶尔还抬起头看着语文老师，点点头故作沉思。动作极其专业，一看就是老手。
　　邹东文是正在上这节课的语文老师兼精英班的班主任，他是个体态大师，似圆非圆。余曼曼经过多日的观察，她发现邹东文平时穿的鞋都没有鞋带，估摸着是因为他从来弯不下腰系鞋带。
　　此刻他正在讲诗词填空这一道题，“你们居然有人一分都没有拿到，不是错了那个字就是这个字。背诵的时候同学们也要看清楚字怎么写啊！”邹东文站着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对着讲台下的学生们指指点点，那手指舞动的频率彰显着他的愤怒无奈。
　　邹东文教学多年，自恃其能。然而班里语文成绩总平均分居然是全校第二。害，谁还没点小脾气呢，他这次里子面子都丢了，在办公室里都没发暗戳戳地假谦虚，自然是要好好向学生们发泄一下他的怒火。
　　余曼曼分析着邹胖子的话，心里估摸着他现在的怒气值已经是Plus.余曼曼将偷偷低头看小说的时间逐渐缩短，耳朵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邹胖子的话上。
　　“不过某些人的诗词填空还是一如往常做的不错的，接下来我要表扬几位同学。”
　　邹胖子手抖了抖名单清了清嗓子。
　　“周舟，徐旭东，余曼曼，曹和安，欧阳倩。这几位同学填空都是满分，做的不错继续保持。”
　　平地生惊雷，余曼曼乍然听到邹胖子喊她的名字，脑子里赶紧调用她十多年来的急智和经验。刷的一下，余曼曼用试卷遮住了小说，尽量放松姿态，假装她在认真听课。
　　余曼曼回想清楚原来是表扬后，她手的臂肌肉放松下来，心思又活络了几分。
　　看来今晚是个平安夜，无人伤亡。
　　余曼曼在心里暗自赞叹她自己演技精湛的时候。邹胖子从讲台下气冲冲地走了下来。动如雷霆，不愧是多年来公鸡中的战斗鸡。
　　余曼曼瞳孔里倒映着一个球以光速向着她冲击过来，靠靠靠，老师发现了。
　　邹胖子刚刚在表扬的时候顺便扫视了几位好苗子。他站着讲台上看着清清楚楚，余曼曼绝对不是在看试卷。邹东文突然怒火中烧，心里就一个念头：余曼曼真是不知好歹，刚夸完就上房揭瓦。
　　“是你自己交出来还是我来搜。”邹胖子的语气杀伤力十足。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个道理余曼曼初中就总结了出来。余曼曼颤巍巍地拿出了三体给了老师，希望老师看在她麻溜地交代的份上争取减刑。
　　真是飞来横祸，余曼曼开始懊恼自己就不应该诗词填空满分了。谁能想到得表扬居然会被发现自己在看小说。现在三体没了，她的心也跟着走了，再买一本好贵，她木有钱。
　　邹胖子狠狠地瞪视了余曼曼一眼，雄赳赳地拿着书回到了讲台继续讲解试卷。
　　余曼曼这回真老实了，没事做那她只能听着邹胖子讲解改试卷。
　　她听着课，感觉时间居然变快了。语文课嗖的一下就下课了。
　　下午五点多，余曼曼从食堂干完饭回到教室没多久。邹胖子来到她课桌前，“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他说完转身就走。
　　余曼曼没办法只能跟着去他办公室。这次事居然还没有完结，她为自己默哀三秒。
　　一棵恹恹低着头的小树苗余曼曼杵在邹胖子办公桌前，邻座的老师有意无意地打量着二人，眼里偶尔泄露着八卦的光芒。
　　“你桌里还有小说吗？”邹胖子轻飘飘地发问。
　　这句话引起余曼曼心里的一级警报，不会吧，居然要把我的小说一网打尽。
　　虽然余曼曼课桌里还有本《时间简史》《天之炽》…但为了保存余粮，地主也只能撒撒谎了。“没有了，我只买了这一本。”
　　邹胖子目光扫了一下余曼曼的神态，看着她低落的样子，决定不清理她的其余小说了，反正没收了她还能买。他想了另一个后果不严重的方法。
　　“既然你这样说了，那你先搬到教室的最后一排吧。等你下次月考在班里排名进步了10名，你再搬回来第三排。”邹胖子叹了一口气说道。
　　精英班学生的班级成绩排名决定了学生的座位顺序，这是往年的惯例。邹东文心想没办法，这次余曼曼的成绩就语文和物理还不错，英语那是一塌糊涂。成绩排名四十多名，按照排名她应该坐到第六排，现在由第六排惩罚到倒数第一排也就是惩罚了两排。
　　邹东文还是不忍心惩罚得太过，毕竟还是孩子们刚上高一才一个月的时间，还是轻轻放过算了。
　　余曼曼神色一喜又赶紧压制住，她还觉得自己赚到了，毕竟最后一排更好摸鱼。“好的，谢谢老师。”
　　在这个时候，余曼曼还没有像她的同学们那样懂事，意识到学习对她的人生有多么重要。毕竟从前，成绩对余曼曼来说是唾手可得。
　　邹东文挥挥手打开了教案：“回教室吧。”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老师再见。”余曼曼脚步轻快地回到了座位上，心情还有点小雀跃，毕竟最后一排还没有待过呢，应该更好玩。
　　心动不如行动，余曼曼看了看黑板上标语下的大钟，离晚自习还有二十分钟。余曼曼收拾下桌子及随身物品，依照师嘱，她现在就开搬。
　　精英班学生的课桌是分为上下两层的，平日里，余曼曼的小说宝库就藏在课桌下一层的里面。
　　余曼曼翻出来仔细查看了下《时间简史》，她刚买了几天，封面崭新，还带着墨香味。
　　余曼曼自小不知为何，尤其爱看科教频道和纪录片，宇宙相关的纪录片是她的最爱。宇宙自有它的浪漫。她为此目眩神迷，痴迷不已。
　　所以等高一住校有了生活费以后，余曼曼立刻就买了时间简史。尽管她看不太懂这本书高深晦涩的计算和理论，但不知为何其中描绘的宇宙知识深深地吸引着她。
　　余曼曼把课桌里的书还有她的私人物品整理好了后，她敲了敲同桌李可云的桌板。“可云帮我搬下桌子。”
　　短发齐肩的女孩停下笔扭过头看着余曼曼。“怎么要搬桌子？”李可云好诧异，还以为是听错了。
　　“这不邹胖子没收了我的小说嘛，他就罚我去最后一排坐着了。”余曼曼双手一摊，表示Nobody cares.
　　“啊，邹老师怎么可以这样啊。你去后面岂不是看不清黑板啦。”李可云一时不快站起身来和余曼曼平视。李可云舍不得这个开学来她最好的朋友余曼曼离开她。
　　“没事啦，反正我又没近视，下次月考我考上到前排来还接着和你做同桌。你等我。”余曼曼拉住可云的小手。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宽慰下李可云的心情。
　　“那好吧，你下次月考要是考不上来。我就和别人同桌忘了你。”李可云不自觉撅了撅小嘴，娇嗔着说。李可云知道这件事依照余曼曼的聪明她肯定能做到。
　　余曼曼和李可云两个小女孩手把手很快就把桌子在最后一排靠走廊的墙壁边安下了窝。
　　晚自习开始了。这节课是英语老师在讲解月考试卷。
　　余曼曼翻开试卷，红红的83分跃然纸上，甚至还有点刺眼。干得漂亮，她弹了弹试卷。好家伙，英语这种需要下死功夫的学科，就是诚实得反映了她的懒惰。
　　余曼曼又拿出了成绩表，她想看下别人的分数。150满分，第一名居然有135分，她记得是眼镜片厚厚的马尾女孩肖佩琪。
　　余曼曼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小佩奇还是个人吗？她怎么做到的只错15分，太厉害了。不愧是佩奇，在下佩服佩服。
　　余曼曼哎呼一下将头轻轻地砸在了桌板上。好丢人，别人都考得特别好，就她一个人考这么低。每次发放了成绩之后，有人春风得意，有人垂头丧气。
　　她这个学渣就算到了最后一排了，也感受到了学霸热烈愉快的情绪，听到他们在讨论着比较着。
　　余曼曼都快忍受不下去自己，她像一摊扶不上墙的烂泥。生气都不知道找谁去，气自己又傻里傻气。
　　痛定思痛，一雪前耻。为了下次月考排名进步，回到可云的身边，余曼曼打算接下来的日子要死磕她的几门弱势学科。
　　余曼曼挺起脊椎，聚精会神地听着英语老师讲解错题。
　　因为是精英班，师资力量都是全校最好的一批。英语老师的口语地道，听起来像汩汩流动的泉水。叮叮咚咚得从余曼曼的左耳流出右耳，水过无痕。她的脑子里一串英文字符都没有装下。
　　晚自习这几节课，余曼曼只能打起精神来更加用心地聆听，在试卷上更正了正确答案。
　　余曼曼无声无息地融入最后一排的生态系统里。一个学生单独的座位变动并没有什么波浪，就余曼曼周围的几个同学注意到了，不过他们也懒得去探究原因。大多数精英班学生自小已经养成把大多数时间和精力要放在学业上的习惯。
　　刚刚开学一个月，同班同学之间还没有那么熟络，人们认识有时需要一些契机来开口，显然晚自习不是一个社交的好时机。
　　余曼曼整个晚自习连离开座位都没有，一下课就浅眠恢复精力，上课都在认真的听课，复习。
　　她平日里虽是个懒惰散漫的人，一旦有什么目标较起真来又是个标准的处女座女生。完美主义，全力以赴是她的行事习惯。
　　余曼曼没有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因为她终日沉迷于小说的世界里。余曼曼自认为是个处事低调，没什么特别的咸鱼，但其实她自我认知误解颇深。
　　在余曼曼的朋友们眼中，余曼曼长相温润如玉，眼角精致上挑，神态偶尔带有几分媚态，声音有几分少女的清澈和甜软，大笑起来格外让人觉得熨帖温暖。
　　然而余曼曼的性格却矛盾复杂，有点和长相不搭边。热情又冷漠，懒散又坚韧，理性又感性，现实又浪漫…她的状态，就像南北磁极的两个极端在她身上反复切换。这样矛盾又融洽的性格在她身上浑然天成，别具一格，以至于旁人的目光若是落到她身上总是忍不住探究。
　　10.55，晚自习结束了。大家陆陆续续得结伴回去自己的寝室，教室里嘈杂热闹起来。
　　余曼曼有强迫症，她慢慢地规整自己的书籍，分门别类对齐。然后弯着腰在课桌里找寝室钥匙还有手机。
　　“我先回去了。”一道清冽平静的声音在她的左手边一两米处响起。男声很有质感，好听倒是好听的，不过古里古怪的有点冷，余曼曼形容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像冰川上的雪？？
　　余曼曼没有想到，这一道她现在还觉得古里古怪冷的声音以后会对她说“你真可爱，连我也被你点燃。”
　　她继续右手在课桌里摸着寻找手机，课桌洞里黑乎乎的看不见。
　　“我跟你一起回。”另一个男生回答了他。这个男声听起来就挺粗犷正常的。余曼曼想着这个估计是大哥型的人物，洪亮大气啊。
　　“好。”这两个男生聊着天，声音渐行渐远。
　　余曼曼没有抬头看，她日常对男生有几分刻意的冷落，因为他们总是给她惹麻烦。余曼曼摸到了手机，放进自己的小背包里，拉链一拉。
　　余曼曼往前头望，没有找到李可云的身影。也许可云先走啦，余曼曼刚刚收拾背包耽误了点时间。
　　没有多想，余曼曼单手一背，悠哉悠哉的走出教室。
　　回到宿舍，余曼曼洗漱下就上床睡下了。这一天就这样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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