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重生后成了我的裙下臣

作者:施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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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崩


      永安六年冬,剔透晶莹的雪花洒满了皇城。

      太医署令蒯庆年逾五十,两鬓斑白,此刻站在蓬莱殿中,躬身垂首,以几近陈述般的口吻向皇后禀报陛下的病症。

      “陛下今日用药三副,咳血八回,均是殷红清血。依老臣愚见,陛下受心衰之症所扰,如今已是气血两空之躯,便是神仙也难救。”

      说罢蒯庆叹气。

      皇后孟嫒端坐主位,手里捧着一册书。

      她的心思仿佛都在书上,良久才给蒯署令一个回应:“既已药石无灵,便无需太医署救治了。省着药材下放民间吧。”

      孟嫒说得漫不经心,全然不在意皇帝的生死,又或者是她早就觉得皇帝活够了,腻了,烦了。

      蒯署令听此话,心中惊骇,但不敢表露,只隔着垂帘朝孟皇后瞧了一瞧,就应声领命,离开此处蓬莱殿。

      “臣遵旨。”

      反正从前皇后说什么,皇帝便做什么,他们这些下臣也跟着照做。这次虽有些特殊,关乎帝王安危,但也……差不多吧,毕竟谁想救下个昏君?何况皇后仁慈,更不会因此将他等臣子治罪。

      想一想,蒯庆叹一叹,罢了,就这样,这皇帝没得救了。

      蓬莱殿中,兽形香炉内燃着孟皇后喜欢的苏合香,她的目光流转在春熙阁的《兰草集》上,光彩熠熠,异常喜爱,似乎皇帝病危的消息都比不上绘着兰草的书目。

      等到蓬莱殿侍香为铜炉添香时,孟嫒才感到少许的倦意。

      她轻轻的把《兰草集》交给了宫女,接过了另一人端来的温茶,小抿一口,然后端庄得宜的用手绢擦去了唇上的水渍。

      此时一名宫女从殿外小跑进内,伏地禀报,“娘娘,陛下醒了,说是要见您。”

      孟皇后放下手绢,立即有宫人接过去。

      “下去吧。”

      说话的孟皇后的贴身宫女连蔻。

      孟嫒从帘后走出,披上了黛青色的大氅。

      殿外白雪纷飞,层叠的莹白铺满了整个宫落。

      凤撵才走到紫宸殿门前,她就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奴婢再也不敢了……陛下!”

      孟嫒拧了下眉。

      侍奉紫宸殿的宫人极少,孟嫒下了轿撵也只有一名宫女引她去内殿。

      走到内殿时,宫女的声音发颤,“陛下有命,请皇后娘娘自行入内。”

      孟嫒解下大氅给桥烟抱在怀里。

      另有两名守在殿前的宫女打开了寝殿的大门,等孟皇后进去后,又闭上了。

      躺在榻上的皇帝听到了木门合起笨重的哑声。

      他轻轻的说:“宁宁,你来了。”

      孟嫒并不接话,她撩起珠帘走近了些。

      皇帝病容憔悴,面无血色,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盈立在侧孟皇后。

      “陛下。”孟嫒居高临下,目光落在了他的脸上,直白明了,“蒯署令说,陛下的病好不了了。”

      皇帝闻言,只是弱弱的嗯了一声,然后向孟皇后伸出了那只白得吓人的手。

      孟嫒没有任何动作。

      皇帝又伸了伸手,对孟皇后低言温语,“宁宁,让朕牵牵你的手。”

      孟嫒的声音不冷不热,“陛下的手上沾了太多的鲜血,臣妾惶恐。”

      皇帝愣了一下,面上带了一丝疚意,“抱歉啊宁宁,朕……咳在手上的血没擦干净,朕这就起身把血迹擦掉。”

      他这样说着,四肢也在榻上用力,可是病危之人的力气又能有多少?皇帝试图起身的想法被掐灭在了忽上忽下的喘息声里。

      他有气没气的一声声喘着,眼睛却从没离开孟皇后的脸。

      皇帝轻叹,“宁宁,朕的身体不舒服,实在是起不来。”

      “陛下没法起身,那就不起,不碍事的。”孟嫒道。

      殿内本就是静悄悄的,孟皇后说完这一句后,皇帝没有立即搭话,此刻更是静得连雪落窗沿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看着孟嫒许久,缓缓一笑,“那宁宁你过来好不好。朕想仔细看看你。”

      皇帝虽然因为病重而脸色浮白,但依然不减半分俊美之姿,尤其在他笑的时候,更有种别样的偏于阴柔的美。

      也对,他连而立之年都没到,本就是个正值风华的青年。

      孟嫒对上了他的眼睛,话中意有所指,“陛下不止手,陛下的整个人都沾了血。”

      寝殿之内,明明已听不到宫女受刑时的惨叫声,可孟嫒却觉得那一声声凄惨,在心中尤甚。

      不过,这一切的苦难都要结束了。

      皇帝听到孟嫒说的话,笑容未减,反又添了几分颜色,削瘦苍白的脸却逐渐显出阴鸷。

      他的语气转冷,“他们,都该死。”

      “可宁宁和别人不一样,朕不会让人打死宁宁的。朕舍不得。”阴冷下对孟嫒却是柔情百丈。

      可惜楚阑的柔情都是假的。

      “人之将死,您就连说话都比以往听着好听。”孟嫒道。

      “宁宁的意思是朕从前对你还不够好吗?”楚阑勾着的笑容渐渐成了阴暗而又充满恶意的冷笑。

      孟嫒瞥了他一眼,竟也笑了一下。

      楚阑看着她如雪花一瞬消融的笑容,他的反倒收敛起唇角的弧度。

      自永安元年,他聘她为后,孟家宁宁的笑容就极少出现在他的眼前。想想也是,谁愿意整天对着仇人颦笑,孟嫒不是圣人,自然也不例外。

      “朕有一份‘大礼’还没有送你,这份‘大礼’朕想在死前亲眼看着你打开。”

      他的声音轻细低沉,他紧盯着孟嫒,生怕错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

      这可是他用帝王的一生为孟皇后准备的礼物,怎能不在意不慎重。

      “看见了没有,”皇帝指向了床尾宫灯下垫着的东西,“朕的‘大礼’就在那儿呢。”

      孟嫒轻轻扫过宫灯,犹豫几下,还是上前抽出了底下的册子,然后她发现这是一本匿名的奏折。

      “这就是陛下的礼物吗?”孟嫒道。

      皇帝听孟嫒的语气比先前还要冷淡,也不恼怒,“宁宁打开看看吧,看看这份礼物合不合宁宁的心意。”

      他这样说着,灰暗的眼眸中迸出了藏都藏不住的讽意。

      皇帝看着孟嫒久久没有动作,他刺道:“宁宁不打开吗?还是宁宁已经猜到了这封奏折里写的是什么了?”

      皇帝说的过分尖锐,惹得孟嫒将目光从奏折移回了皇帝的脸上,她一手握着奏折,却偏不打开看。

      孟嫒冷不丁问他,“我兄长孟乾是你找人弹劾借故贬去西南的吧?”

      皇帝眨了眨眼,“我回答了这个问题,宁宁就打开看吗?”

      孟嫒眉心微蹙,但还是点了头。

      “孟乾啊……”皇帝似乎在回忆,“确实是朕暗中操纵,把他放到了西南战场上。”

      孟嫒垂下眸子,浓密的长睫覆下出一片阴影。

      “可你明知乾哥哥自小体弱,你把他放到战场上,何异于推他入虎口?”

      皇帝笑了一声,“因为朕就是想让他死啊。”

      “为什么?”孟嫒问道。

      皇帝面色一沉,他没有回答,不耐烦的说:“好了宁宁,朕已经回答了你的一个问题,现在你总该打开奏折看看,朕给你准备的是什么了吧。”

      孟嫒轻瞥了他一眼,她缓缓打开了奏折的一角,孟嫒的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她问他,“你有看过吗?”

      皇帝看到她这个模样,猜想她此刻心里面一定是失魂落魄,孟嫒最会装,表面上当然不会显露出来失落的神色。

      他没有回答孟嫒,反而喃喃念着在位的“政绩”。

      “元年兴建捧月楼,三尺七丈,琼楼巍峨。”

      “三年修陵寝,纳民工百万人,皇陵扩大十倍不止。”

      “五年征税,凡农耕者一律征户口、田租双税。”

      “……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楚阑的眼眸在这一瞬间迷蒙起来,但很快他又说:“世人怕是要称朕为昏君,但他们也会称你做妖后。妖后,自古以来都是不得好死,宁宁,这个礼物你喜欢吗?”

      他用在位的六年去算计孟嫒的“妖后”之名,去击垮孟氏的民心。那封奏折是他派人暗中收集民间对孟皇后的针砭,妖后,想必她是逃不开这个称谓了。

      建捧月,是以孟皇后之名。

      修陵寝,是以孟皇后之名。

      征税更是以孟嫒之名。

      养奸佞陈氏兄弟,杀忠臣荆国公府上下。

      他只是个被妖后迷惑了心智的昏君,世人总是最愚钝,要怨要憎那也只会怪在妖后的头上。这和他楚阑又有什么关系呢?

      “宁宁,”楚阑哑着嗓子叫了她一声,“你说我是昏君吗?”

      枕边人在他眼里不过是如蝼蚁,微不足道。可是对外做戏做全套的楚阑,六年以来始终亲昵的唤着她的乳名。

      宁宁。

      哪怕是死到临头,他也依然是一声声“宁宁”。用最温柔的声音,唤最动听的姓名,做最疯狂的事情。

      孟嫒早就知道他疯了。

      她放下奏折,冷冷的看着他,“陛下不仅仅是昏君,陛下也是暴君。在位不过六年,荆国公死了,先太子暴毙,宫人换了一批又一批。若没有我孟氏的支持,你,早就该被千刀万剐了。”

      楚阑听罢,目瞪浑圆,“你以为这些都是我想要的吗?若非你们苦苦相逼,我会算计先太子谋反吗?我会屠尽荆国公府上下吗?我怎会做到这一步……”

      他顿住,沉默许久,才又轻又小地说:“那个我曾放于心尖上的人,也不会死。”

      孟嫒闻言,神色不变。

      初入宫时,她便知道楚阑有一心上人,死了。

      孟嫒并不知那人是谁,更不在意楚阑的爱意予谁。

      如今听他这般说,只觉得万分唏嘘,楚阑本可以做一个无功无过的纯帝,却偏为一女子,做了个又蠢又坏的戾帝。

      孟嫒垂眼,眼底满是讥诮。

      那是楚阑唯一一次心动,少年时夜游洛都,遇见的那位宾阳之女,洛都才女。

      只是后来,楚阑离开洛都,回京半年,她就死了。死在了以先太子、孟氏一族为首的官僚手中。

      他真是恨啊,他去求了父皇,求求他看在过世的母后的面上,把皇位给他。父皇从始至终对他的妻都有愧疚,再加上太子无德,楚阑做上了这个皇帝。

      他恨毒了先太子,所以当先太子谋反的时候他没有饶兄长一命。

      他恨毒了孟氏,所以他以帝后之礼娶了孟氏的掌上娇女。

      六宫虽虚设,蓬莱却也从未得幸。

      先帝去的时候,楚阑就知道自己承了父皇的心衰之症。他足足坚持了六年之久,谋划着如何为他心爱之人复仇,直到今时无力回天,躺在榻上一心等死。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了。”

      楚阑吐出一口浊气,他没再去看孟嫒,想想都知道孟嫒此时的心情很不好,一定是恨死他了。

      他能感觉到生命的流失,于是一直在自说自话。

      “你哥哥幸运,刀剑无眼的战场没能把他弄死。可是先太子的墓就在西南,孟乾那样胆小怕事,应该会时常想起先太子,然后提心吊胆、日夜难安。”

      “待朕死后,你就接他回京吧,也算是朕报了他当年的救命之恩。当然,如果到那个时候,你已经被天下人口伐笔诛、做了妖后,孟乾……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宁宁,朕不是恨你,朕只是恨透了孟氏,所以也恨着你。谁让你是他们心中宝、掌中珠?……她与你一样大,凭什么却剩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楚阑最后说:“宁宁,我不甘。”

      此后寝殿之内,除去落雪敲窗外,再无旁声。

      孟嫒倾身上前去探气时,不小心踢到了被遗弃在地的奏折。

      那一笔玄墨落在白纸上的只有一句话。

      “皇后仁德,普天共鉴。”

      楚阑哪怕到死都是一败涂地。

      -

      大楚宫内皇帝驾崩。

      于此同时,南华别宫里被众人忽视的先帝幺子十六王爷,在高烧不退咽气后,忽然睁开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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