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枝腻[古风ABO]

作者:凄凉星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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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寒风萧瑟,两军对垒,大贞朝绣着龙虎纹的黑红色战旗猎猎作响,唐凌飞领着一队甲胄完备的骑军将士们在俘虏营前,同絜族王庭的骑兵遥遥相对。

      营地里的交换回来的人质俘虏们各个模样凄惨,有些几乎就是拖着最后一口气,但还好他们都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换俘时肃杀冷酷的氛围,影响不了唐凌飞。

      其中一辆囚车里,就坐着唐凌飞朝思暮想的人。

      白翊风披头散发,衣衫破烂,全身染血,沉重的铁质手镣和脚铐压得他跪坐在地。只是在寒风中摇摇欲坠的小公子,脆弱的脊背虽略微弯着,却顽强的不肯倾倒,像是被风雪压住枝干的青竹,只要未曾折断,待积雪消融,依然会洒脱挺拔。

      唐凌飞一边保持戒备,一边走近他,替对方解开铁链绳索。还略有意识的青年人勾了勾手指,扯住了唐凌飞的衣袖,任唐凌飞把自己身上宽大的深黑斗篷兜头披在他身上。白翊风脸色苍白,消瘦得面颊凹陷,斗篷边缘镶的那圈深色貂绒毛领,衬得白翊风的脸格外的小。他整个人都像是由一团柳絮织成的,风一吹就会四散飞入天空。

      厚实的还带着将军体温的斗篷足够长,能把白翊风从头到脚都包裹起来,它隔绝了吹来的冰冷冬风,让浑身冰凉的青年感到久违的温暖。

      而后,唐凌飞小心翼翼地将白翊风从囚车里抱出来,尽力不再碰到对方的伤,后者身上糊着血迹和脏污,几乎找不到一处完好的皮肉,将军混不在意自己的斗篷被沾染上污渍。他用手抵在白翊风的后心,用内力护住对方的心脉,感受到那微弱的跳动渐渐变得有力才停止。

      唐凌飞横抱着他的好友,入手摸到的全是硌人的骨头,身量颀长的青年此刻却轻得像一只初生的羔羊。

      “我来接你了。”唐凌飞轻声安抚道,备受折磨的白翊风闻言有点儿茫然地抬头,他看向面前的将军,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半晌,他嘴唇动了两下,似乎在叫唐凌飞的名字,便温顺地偎在唐凌飞怀里,放心地昏了过去。后颈的伤痕从散乱的发间露了出来,血腥味充斥着唐凌飞的鼻腔。

      --

      北境云州的冬天尤其寒冷,滴水成冰,然而萧瑟的冬风,在涌入暖阁窗扇微开的狭小缝隙里时,又被垂坠的布帘所遮挡,只能融进暖和的空气里,成不了气候。

      暖阁通了地热火道,侍从们还在墙角边放了几个炭盆,浓重的草药味氤氲其间,熏得人鼻腔发痒。

      唐凌飞却不为所动,他只是安静地坐在榻边的椅子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床上正在被大夫诊脉的昏睡的人。那人手腕细瘦,原本记忆里纤细修长,如玉葱一般的手指生着几块肿胀的冻疮,仔细看去,还有一道深深的疤贯穿了他的掌心。

      半晌,大夫停下动作,把病人的右手放入被褥,又将软棉脉垫收进医箱。不等他示意,唐凌飞就如梦初醒,倏然站起来,男人面色焦急,却顾及着床上昏睡的人,只是咬紧牙关跟在大夫的身后。待两人走出房门,他才低声问道:“林大夫,白公子他怎么样了?”

      林大夫叹了一口气,他沧桑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痛惜之色:“白公子,他不大好……”

      “病邪深重,元气衰竭,久病沉疴,需人贴身仔细照料,如果这几天没有好转,恐怕就难了……外伤之处,旁的皮肉伤还能用创药,右手虽没伤到筋骨,但也无法如之前一般灵活,尤其他双脚脚筋已被挑断太久,不可能再续上了。”

      林大夫眉头紧皱,停顿了一下,似乎接下来说的话颇有些难以启齿:“另外,白公子大约是长期被灌服了催化类的猛药,他的脉象已不再是庸常,而是……坤泽……”其实,他还把出一点微弱的奇异脉象,但林大夫不太确定,便没有透露,许是自己的错觉,林大夫诚心的这么希望着。

      他知道自己问诊的白公子是什么人:白翊风,出身书香门第的清贵世家青川白家,他是第四子,清俊风雅,素有才名。

      景和五年,年仅十六的白四公子便金榜题名,还是当今圣上钦点的探花郎。入翰林三年后,就因心系边关自请离京调职。

      景和八年,白翊风离了繁华的京城,任北境边城郯州知县,虽年少却颇有才干贤名,治下百姓交口称赞。

      景和十一年,北境絜族动乱,部落骑军连破三城,直攻至郯州。白知县悍不畏死,上联府督的同时率民兵封城,誓死抵抗,周旋多日后又只身前往敌营谈判,令郯州得以喘息,硬撑到援军到来。与其谈判的絜族大皇子知道被骗后暴怒,将白知县扣下掳走,自此生死不知。

      唐凌飞将军临危受命,率兵回援对敌,保下郯州。一年内接连夺回岘州、岐州二城,而后又生擒絜族六皇子。絜族因此同大贞朝廷议和,同意交换俘虏,上呈岁贡。虽握盟约相持,却始终伺机欲动。

      前日,是同絜族交换俘虏的约定之期,而白知县便是唐将军亲自接回来的。

      林大夫是庸常,但他不需信引,便能感觉到面前的青年将军心中的痛苦和愤恨。唐凌飞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青筋毕露,白翊风的情况远比他想的更糟。在他抱着伤痕累累的白翊风从战地回来时,便看到了对方后颈处,深刻到几乎把他脖子咬断的咬痕,那时他心里就有了不妙的猜想。

      这两日,唐凌飞事事不假人手,亲力亲为地清理和照料他的挚友,浓重的血腥气蒙蔽了他的感知,而那些触目惊心、层层叠叠的痕迹和伤疤,与此刻大夫的话语一同证实了他的想法。他知道了这个清雅如梅的青年,在敌营的一年中到底经历了怎样残酷的折磨。

      沉默了半晌,唐凌飞轻声道:“还请林大夫莫言于他人。”

      “老夫晓得。”林大夫摸了摸下颌的长须,点点头。

      唐凌飞面色沉郁,郑重地收下了林大夫开的药方,又记下照料需知的相关事宜。林大夫思考了一下,将几瓶避香丸递给了面前的乾元青年,后者低声谢过。

      送走林大夫,唐凌飞便交代他的心腹手下按方拿药煎煮,接着转身回到了暖阁。

      暖阁温暖如春,而唐凌飞却觉得自己如卧冰雪。他坐在床榻边上,替白翊风掖了掖被角,静静地看着青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庞。白翊风的呼吸清浅,唐凌飞忍不住伸手想去探探他的鼻息,却又犹豫地停住。

      白翊风已是坤泽,自己作为未结契的乾元,当遵制守礼,与他保持适当的距离。

      事急从权,唐凌飞考虑到伤重的白翊风,可能不愿被旁人知晓他难以启齿的情况,这些日子,都是自己替他清理上药,他看过了青年的身体。按理来说,唐凌飞早已逾矩了乾元与坤泽之防。

      想来相识多年的白翊风不会介意他的冒犯,但唐凌飞依然心中憋闷,难受不已。

      庸常并没有信引香气,然而被猛药催化的白翊风身上已带上了一丝浅淡清苦的梅香,若隐若现,更多的是一股缠绕其间的霸道的血腥之味,这刺激着唐凌飞的神经,让他太阳穴突突地跳动,心里泛上一阵磅礴的怒意。

      现在他才意识到,那不单单是因为白翊风身受重伤,还是因为他被强行成契,和他结契的那个人,就是有着玉面人屠凶名的絜族大皇子,耶律恕。

      唐凌飞仿佛看到了多次与自己交手的敌将,隔着尸山火海对着他得意的狞笑。

      即使是昏睡着,白翊风也皱着眉头,颤动羽睫,似乎并不安稳。唐凌飞服下一颗避香丸,拿下盆架上的布巾,浸在一旁铜盆的温水里绞了绞,复又轻点擦拭对方布满虚汗的额角和脸颊。

      “辛苦你了,可是累坏了?”唐凌飞轻声道,出口的声音轻柔沙哑,像是怕惊扰沉睡中的好友。

      唐凌飞回想起多年前,他们还在京城的时候,自己不耐在书塾里看书便偷跑出来,硬拉着矜贵的小公子出城游玩踏青。傍晚归来时,累了的白小公子倚在马车车窗合眼小睡,马车晃动时,唐凌飞怕白翊风撞到头,便伸臂让他靠着自己的肩。

      那时,白翊风睡得很沉,也很香甜。从马车窗漏进来一线暖黄的夕阳,映在白翊风纤长微颤的睫毛上,在眼下落了一片小小的阴影。

      唐凌飞隔着布巾,用手指抚平对方眉间的皱痕,床上的人没有什么反应。

      唐凌飞并不沮丧,他相信外貌清丽,内心坚韧的白四公子一定能挺过去。青年将军看着白翊风呼吸时颤动的睫毛,慢慢感受到他还活着的事实,自从知道白翊风被敌军掳走后就揪着的心,重新恢复了规律的跳动:“我接到你了,小白,欢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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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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