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师弟反目成仇后

作者:云卷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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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安塘一向少雪,今年入冬以来却飞雪绵绵,寒风不绝。

      冬至未到,已是满城银装。

      这天,雪定初霁,暖阳当空,被大雪困住裹住脚步的安塘人立刻熙攘向城外而去,上山赏梅,下湖游船,饮酒作乐,热闹非凡。

      人都朝着城外去了,城内反而冷清下来。

      闲归楼没了往日鼎沸,陆清乐得清静,日上三竿,才一步三回头地从方琪瑶的房间里出来。

      作为头牌,方琪瑶独自住在闲归楼顶层,清净宽敞不说,推窗远眺,还能尽揽山湖美景,极为风雅。

      可此时,陆清觉得这楼层高,也不是什么优势,毕竟折腾了一晚上,他早已双腿发软,饥肠辘辘,平地也好似崔巍蜀道,更遑论还要一层层地下楼梯。

      一路行来,陆清哈欠连天,疲态昭著。
      相熟的小二,无不别有深意的嘱咐他“注意身体”。
      待他走远,这些人又聚在一处,各个摇头叹气,小声嘀咕着三尊山这代掌门怎会如此荒唐。

      陆清如今内力尽失,听力不比往常,哪里知道有人在背后说长论短?
      不过,就算听见,依照他如今的性子,多半也是一笑了之。

      闲言碎语他听多了,反正也不伤身,何苦计较?

      于是,循着饭香 ,快步下楼。

      陆清是闲归楼的老主顾,一月三十日,有一大半的日子要来寻欢作乐。
      他模样好,年纪轻,出手又大方,全楼的姑娘无一不将他奉为上宾。
      然则,陆清虽然也不禁和她们调笑玩乐,但向来只宿在花魁方琪瑶处。

      闲归楼上下的姑娘都觉得,这位陆掌门甚是专情,方琪瑶嫁进三尊山不过是早晚的事。
      可两三年过去了,一人不谈嫁,另一人不提娶,众人期待已久的喜事,比楼后孤栖湖的雾气还虚幻缥缈。

      陆清刚下楼,坐在堂内的方春温便殷勤的迎了上来,亲自给他引了座位,递上碗筷。

      方春温,不知何许人也,经营闲归楼已逾二十载。
      她生得光艳照人,打扮的却很素净,只着一身藕荷色衣衫,别一支珍珠簪子,销金窟里,与众不同。

      安置停当,方春温非但没离开,反而笑盈盈的倚在陆清身侧,替他倒茶布菜。

      桌上摆着四五只碟子,碟子里分别盛着各色小菜和刚烙出来的几张面饼。
      方春温伸出白玉似的手,亲自替陆清卷了张饼,又喂到他嘴边。

      陆清也似是被方春温侍候惯了,全然没有半点扭捏。

      吃完一张饼,陆清指指杯子,问道:“方老板,怎么没有酒?”
      方春温一听“酒”字,笑容霎时无存,低声斥道:“才起身,喝什么酒!你当自己的身子骨还是从前?”
      陆清想到从前,干笑几声,压低声音回道:“方姨,何必动怒。”
      方春温偏头一看,见陆清平时一双涟漪的眸子,此时血丝密布,心中不忍,叹口气道:“清儿,昨晚……”

      “掌门师兄。”门前忽有人唤道。
      陆清闻声抬眼看去,见四师弟林烺正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前看他。

      陆清一见林烺,站起身打趣道:“林师弟,来了闲归楼,怎能不进来喝两杯?来,进来坐,师兄做东。”

      林烺比陆清小几岁,却持重许多,加上五官凌厉,不苟言笑,倒像是年岁犹在陆清之上。
      此刻听见陆清言辞轻浮,林烺心中不喜,面上不耐之色渐浓,语气却仍是平静:“是小师叔找你,师兄还请快些和我回去。”

      陆清上前几步,负着手,似笑非笑道:“找我?”忽又倒退几步,扶额道:“难不成是西市的嘉琴找上门了?唉,月前我答应给她写诗,至今还未兑现。”

      陆清一身酒味胭脂味,裹着门前冬风,笔直塞进林烺鼻里。
      林烺蹙起眉,别开头去,冷冷道:“师兄,师叔最不喜欢你醉酒,我劝你快些回去,还来得及换身衣服。”
      陆清抬起袖子,左右嗅嗅,心道味儿确实挺冲,又想起小师叔的发火时的模样,饭也顾不得吃完,忙不迭带着林烺返回三尊山。

      从陆清曾祖算起,三尊山称霸江湖已有百年。
      掌门之位,传到陆清这里是第四代。

      按说三尊山是正道之首,三尊山的掌门也该是呼风唤雨,说一不二,可江湖人都知道,这届掌门中看不中用,只是聋子的耳朵,摆设而已,三尊山真正掌事的,乃是陆清的小师叔楼霜剑。

      楼霜剑出名甚早,自十七岁那年单枪匹马,剑挑江北三大匪帮,为当地百姓除去大害,便威震江湖。
      后来以一己之力拯救三尊山于水火,甚至带领诸多门派和朝廷渐成分庭抗礼之势,一改陆自非在位时的颓势,更是被无数江湖人引为楷模,甚至拜为神人。

      不过近些年,楼霜剑深居简出,初出江湖的后生们,知道他模样的人少之又少,见过他身手的更是遍寻难觅,只有关于他的那些传说,一直为江湖儿女口耳相传,津津乐道。

      陆清盯着正在侍弄花草的楼霜剑,想着他小师叔那些彪炳史册的事迹,暗道江湖传奇不拿宝剑拿铁锹,不砍人头杀害虫,委实屈才了一些。

      “小师叔。”陆清礼貌唤道。
      对方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仍在摆弄那棵腊梅。

      楼霜剑一袭白衣,一头乌发,一双修长的手握着剪子上下翻飞,衬着繁星似的小黄花,倒是养眼。

      于是,陆清不再开口,忍着困意,安静地站在院中。

      此时,他已换了件霁色长袍,一顶镶着蓝宝石的冠簪,悠然立于皑皑雪中,更显眉目含情,濯濯朗朗。

      不知站了多久,寒风忽起,迅猛地掠过人间,咆哮着追逐日光。
      一转眼,大雪又至。
      天地似战场,风逼雪迫,太阳闪转腾挪,避无可避,只好拱手让河山。

      北风白雪大获全胜,愈发肆无忌惮。

      陆清失了内力,很是怕冷,眼下风狂雪舞,寒风瑟瑟,才站了一阵,便牙关发颤。
      定了定神,捏紧拳,咬紧牙,陆清仍然站的笔直。

      “清儿,你可知道这株腊梅是昨天夜里开的。”楼霜剑还是没有抬头,但终究淡淡开了口,语气很是柔和。
      陆清心不在焉地看了那腊梅一眼,随口道:“自是不知。”

      侍立在楼霜剑身侧的刘惊落哼道:“掌门早出晚归,忙着去会那些莺莺燕燕,怎么会知道这花是几时开的。”
      陆清毫不在意的笑道:“三尊山有你们打理,我放心。左右也无事,出去逛逛,交几个朋友,不也挺好?” 又打量那花几眼,若有所思道:“这花倒是甚美,应该折几株送到闲归楼去……”

      刘惊落讽刺道:“你天天不是和花魁吟诗作对,就是和歌女游湖弹琴,这也叫交朋友?”
      身旁的林烺拉了拉他的衣袖,又轻轻摇摇头,示意他别再说下去。
      刘惊落甩开林烺的手,继续道:“四师弟,你别管我,今天我还就要和咱们这位掌门师兄好好论论理。”

      陆清不以为意,轻笑道:“二师弟,此言差矣。所谓朋友,自然是不问出身,无论贵贱,唯求志趣相投,心意相通。”顿顿,又道:“比如嘉琴喜作诗,瑶瑶善品酒,还有……”
      “师兄,听闻那个小魔头已坐上向明山教主之位,人人都在担心他会随时找上门!”刘惊落咄咄打断:“从前你游手好闲也就罢了,大敌将临,你居然还是这副模样?真是朽木不可雕也!若不是你姓陆,这三尊山掌门怎么也轮不到你身上!”
      陆清笑容只顿了一瞬,便恢复了往日神色,环顾眼前几人,笑道:“哦?那不如我将掌门之位让给二师弟?或者四师弟,或者……师叔?”

      “清儿,休得胡言。”楼霜剑蓦地抬起头。

      他眉目清冷,目光幽深,加之语气冷峻,令人不由肃然。

      陆清神情自若的笑笑,干脆坐在石凳之上。

      刘惊落神色忿忿,又要开口,楼霜剑已冷然道:“刘惊落,你更不该出言不逊,不尊掌门。跪下,等掌门发落!”

      刘惊落梗着脖子,一脸不服,并不下跪。

      陆清心中冷笑不止,可仍是笑着替刘惊落说话:“师叔言重了,我与二师弟自小一起长大,彼此之间没有那么多讲究。”

      陆清和刘惊落年龄一般,关系原本还过得去,可自从连澄拜入三尊山,成了他们的五师弟,因为这小魔头的缘故,二人屡屡冲突,才渐行渐远。

      刘惊落并不领情,冷冷道:“若你真念着一起长大的情分,当初就该让四师弟将那小魔头杀了!”

      一语落,怒雪急迅猛落,刀似的逼近陆清,不断叫嚣鼓噪。

      陆清果然更冷了,连面容也随之僵硬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才又笑道:“当初……他……还是个孩子,况且我爹他们……”

      话音未落,楼霜剑忽然掷出剪刀,正打在刘惊落膝上。
      刘惊落吃痛,噗通一声跪倒在青石板路上。

      楼霜剑面不改色,徐徐行至陆清面前,漫不经心道:“清儿,你爹和你师父都走的早,很多道理……由我来教你。”顿顿,折下一支腊梅,递给陆清,淡淡道:“三尊山就好比这株腊梅,规矩就好比这把剪刀,没有剪刀,腊梅长不成你想要的形状,没有规矩,三尊山也成不了你希望的模样。”

      陆清拿不准楼霜剑这是何意,只得静默不语。

      旁人都道三尊山的楼掌事最是温文尔雅,最是文质彬彬,只有陆清这几个师兄知道,他们这个师叔,最是雷厉风行,最是说一不二。

      从前师父舍不得责罚他们,都是小师叔代劳。
      罚站,打手心,默写剑谱,花招百出。
      总之一句话,楼霜剑斯文是假,心狠手黑是真。
      还好小师叔十七岁就离开三尊山去江湖闯荡,否则,他们师兄弟几人铁定要掉层皮。

      刘惊落见楼霜剑动怒,早已匍匐在地,瑟瑟发抖,连连求饶。
      楼霜剑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放下挽起的衣袖,冷峻道:“我似乎说过,门内以清儿为尊。”
      刘惊落连忙称是,可身子仍旧跪在楼霜剑脚下。

      陆清同情的看了一眼刘惊落,又哀叹了一番自己在门派内的地位。

      陆自非走得突然,陆清还没想过会成为正道首领,便被楼霜剑仓促的扶上宝座。

      若放在从前,至少还有一身在江湖排的上号的武功,可现在……内力尽失,荡尘剑法威力不在。
      再加上还有连澄那件事,更让他在师弟面前百口莫辩。
      所以,和威名赫赫的小师叔比起来,他实在没什么能服众的地方。

      陆清自嘲一笑,心想刘惊落说的没错,若不是他姓陆,这三尊山早都易了主。

      在刘惊落磕了第三个响头过后,楼霜剑终于让他站起身。

      陆清本想上前看看二师弟额前的伤,以示来自掌门和师兄关的心,可想到二人结怨已久,他此刻上前查看,除了得到个虚伪的评价,对他们二人的关系并不会有什么正面的促进作用,于是便只站在原地不痛不痒的安慰了几句。

      楼霜剑点了点头,刘惊落赶紧起身,和林烺一起退了下去。

      陆清站起身,悄悄地搓了搓快没有知觉的手,问道:“小师叔,这么着急唤我回来,可是有事?”

      楼霜剑看了陆清一眼,目光落在那双冻得发红的手上,缓缓道:“进屋再说。”
      陆清点点头,迈着僵硬的步伐跟在楼霜剑身后。

      屋内烧着地龙,温暖如春。
      陆清仿佛刚从冰窖里取出的一尾冻鱼,一寸寸解了冻,慢慢舒展了卷曲的身子。

      他寻了个空瓶,将楼霜剑递给他的腊梅小心翼翼的放了进去。

      正想找些清水倒进去,楼霜剑却淡淡道:“从花离了树那刻起,便是株死花,既是一株死花,何必供在屋里这么几天?”
      陆清手下一顿,轻声道:“花离树,非其所愿。我怜它,让它再灿烂几日又何妨?”
      楼霜剑沉默片刻,低沉道:“人怜花,花却只会怨人将它摘下。”
      陆清负在身后的手有些发抖,面色如纸。
      不知过了多久,他拔出腊梅,推开窗,掷向雪地。
      大雪飘荡,柔弱的黄花,一会便湮灭了踪迹。

      陆清盯着无痕大雪,自嘲笑笑,转过身,立时恢复了怡然的模样。
      他径直走到桌前,倒了杯茶,不再言语。

      楼霜剑面容如古井无波,默然看了陆清一阵,接着,便开始不疾不徐的洗手,漱口,更衣。

      陆清瞥他一眼,暗道小师叔一举一动,活脱脱一位贵公子,不知道他在江湖上行走时,是不是也这么多讲究。

      放下茶盏,又捡起块枣花酥吃。
      方才在闲归楼只吃了一张春饼,就被林烺急匆匆唤来,这肚里还空落落的。

      “清儿,昨晚又睡在闲归楼?”楼霜剑整理停当,终于坐了下来。
      陆清点点头,似笑非笑道:“师叔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啊,和瑶瑶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楼霜剑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温言道:“我们江湖儿女不讲什么门当户对,你若真喜欢那位姑娘,不妨娶回三尊山。”

      此刻的楼霜剑和风细雨,没有一点方才训斥陆清和刘惊落时的严肃。

      陆清忙摆摆手,一副纨绔样,嘿嘿笑道:“别,千万别,我虽爱慕瑶瑶,可一旦娶了回来,朝夕相对,怕就变了味道。”
      楼霜剑没有回应,只是玩味一笑,便将话题转开:“听说南城出了一桩失窃的案子?”

      陆清犹在揣测楼霜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得此一问,愣了许久,才诧异道:“哪里失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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