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少年

　　冒着雨，向晚推开校园拐角处咖啡店的门，挂在门口的铃铛响起清脆悦耳的声音，混合着雨声，好像是哪首歌的背景音乐。关上门，滴滴答答的雨声，还有微微的凉意被拒之门外。

　　这家平时没什么人光顾的咖啡店今天居然坐满了人。大概都是被老师叫回学校帮忙，然后来躲雨的。

　　“向晚！你也是被老师叫回来的吗？”名叫赵飞燕的女孩坐在离门口很近的地方一眼就看见了向晚，和他打招呼。这一句话吸引了咖啡店里的大部分人。

　　向晚点点头，嗯了一声。看了一圈，想找个座位，在小小的咖啡店里有几张熟悉的脸，大概是在校园里见过。

　　小舞台上居然还坐着一个男孩抱着吉他正在拨着弦调音。

　　刘海遮住了他的脸，看得不分明，向晚刚进门的时候和他对视了一下，眼睛是好看的模样，就是有点凶。

　　从店里女孩子目不转睛的情况来看，这男孩应该挺帅。

　　向晚走到前台。“一杯柠檬水。”

　　“好的，稍等给你送过去。”服务生扫完码，伸手示意这位小帅哥先找地方坐。

　　女孩窃窃私语。
　　“向晚哎，不知道今年能不能和他同班。”

　　“同班又怎么样？你敢追人家？”

　　“不敢，看看也不行？”

　　只在靠着窗户的地方看到一张空桌子，向晚朝那走过去。
　　座位上放了个包，从黑色，很大，有点酷，圆鼓鼓的可能是装了个篮球来分析，应该是个男生的包。

　　应该不会介意拼个桌吧？向晚想了想，然后坐下了。要是介意，再去和赵飞燕拼个桌吧······

　　要不是被老师叫回来帮忙，向晚也不会在距离开学还有一天的时候回学校。踏进校园的时候天气还晴朗，雨下得实在突然。

　　向晚，宁川一中学霸，稳稳占据年级第一。

　　尽管学习成绩好，且天天埋在书里，但是向晚并没有近视的苦恼。一双眼睛永远亮着光。

　　唯一的缺点是，向晚没有一米八几的身高。
　　他只有一米六六。一个相当吉利的数字。

　　引来所有人的目光，向晚也没有不舒服，因为他已经被看习惯了。他坐在位置上，被雨水打湿的肩头，深深浅浅的印记正在慢慢消失。

　　另一位被大家注视习惯的帅哥，此时正坐在小舞台上。

　　向晚坐下后又了眼台上的男孩。
　　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宽松的领口露出平直的锁骨。一双腿修长无比，裸露的脚踝和深色牛仔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条腿直接放到了地上，另一条支着，架起吉他。

　　十分钟前。
　　即将转学到宁川一中的叶寒声，出于对新学校的好奇，在开学前一天闲来无事地来学校附近转了转。远远打量了一眼这个新学校，叶寒声觉得还行。

　　谁知道出了校园突然就下起雨来。

　　“啧，程雨落，什么时候下雨不好，非得这时候！”

　　走着走着就看到了这有家咖啡店，许多学生都往里躲，叶寒声也就一起迈进了这家咖啡店。

　　大家是消费躲雨，叶寒声兜里没钱，只能卖艺。

　　不靠谱的爸妈三天前出门旅游，掐断了和这个亲儿子的联系方式。
　　不为别的，就是觉得亲儿子太会惹事情，要是接得上电话的话这趟旅行一定不会好过，指不定就得立刻回来。于是夫妻俩立刻决定把儿子的电话拉黑了。

　　钱倒是留了些，但被叶寒声大手大脚地花得只剩下学费了，再花的话，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于是叶寒声一撂书包就来和老板娘打了个商量。老板娘很年轻。
　　嘴甜的叶寒声说：“漂亮姐姐，我进来就是想躲个雨，但要是什么也不点我也怪不好意思。这样，我看您这有把吉他，我在您这卖卖艺，卖到雨停，成不成。”

　　老板娘也没什么所谓，有很多来这做作业谈恋爱的学生，很多是四个人一杯饮料就在这坐一下午的，老板娘都习惯了。这么有礼貌的学生倒是第一次见。

　　“行啊，你要是唱得好，我免费请你喝一杯。”老板娘是个好说话的主儿，而且今天的生意够火爆的了，借小朋友躲一下雨也没什么。

　　见老板娘答应了，叶寒声就走上小台子。

　　唱歌，必然会成为全场焦点，叶寒声美滋滋地准备显摆自己，被一个男孩的推门打断了。长得还挺矮的，瘦不拉几的。啧。

　　不大开心的叶寒声决定先发条微信质问一下，这天气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下起来了。

　　叶寒声掏出手机，给一个备注为“下雨不愁”的人发了条信息。

　　【你叶哥：这雨怎么回事啊？我路上走得好好的，突然就下了，你哥我都淋湿了。】

　　对方没有回复，叶寒声也理解，现在估计忙着呢。
　　收好手机，再次确认琴的音准了。又看了眼那个男孩坐下来，虽然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但总归不会再出来抢风头。

　　清了清嗓子，叶寒声拨动了吉他弦。
　　“忽然之间，天昏地暗，世界可以忽然什么都没有……”
　　不似叶寒声稍显清清冷冷的外表，他的嗓音出乎意外地温柔。这首《忽然之间》的字字句句，伴着吉他和弦，在这间小小的咖啡店里传开。

　　窗外是滴答的雨声，打在透明的落地窗上。
　　女孩们都转过头来，看着这位正在认真唱歌的男孩。

　　向晚也从手机里抬起头来看向台上那个男孩。听着听着居然也有点入神。这人长得倒是好看，不过看起来好像有点难相处。刚才他好像还瞪了自己一眼，那表情好像不是很喜欢自己的样子。向晚的心里隐隐有种直觉，对面这个包是他的。

　　叶寒声的五官有种不似这个年纪的成熟美感。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拨动吉他弦的时候看似随意，实则有力。

　　屋外隐隐约约有雷声，乌云开始遮满这座城市的上空。
　　天昏地暗。

　　老板娘适时地打开了咖啡店的灯。暖黄色的光点亮了门口小水潭，在灰暗的雨天格外温暖。
　　屋内的光却不太明亮。这是咖啡店一贯的装修，屋内暗一些，更有氛围。黄色的灯光，改变了叶寒声周围的气场，显得他更加温柔了。

　　一首歌唱完，老板娘朝他喊到：“帅哥再来一首呗。”
　　其他人跟着鼓掌起哄，叫他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穿过云和烟，看大地温暖的浮现……”

　　大概唱了半个小时，窗外的雨隐隐约约有了要停的迹象，天空的灰暗也渐渐散开。
　　老板娘示意叶寒声够了，叶寒声放下吉他朝老板娘走去。

　　“怎么样？我唱得不错吧。”叶寒声一只手支在收银台的柜子上，小小地嘚瑟了一下。

　　“长得帅唱得又好听！你去坐着，我给你弄杯奶茶，想喝什么？”

　　“这怎么行，您都借我躲雨了。”

　　“这有什么，要不你以后来我这里驻唱吧？姐请你吃饭。”

　　这主意倒是不错，但叶大少爷还没惨到这份上。
　　不过也差不多了。已经穷的快揭不开锅了。

　　“那我考虑考虑。”然后就走向自己放书包的地方了。

　　叶寒声走过来的时候，那男孩现在居然还对着自己笑。本来想质问他：你不知道这个位置有人？你就坐。

　　对方突然一笑叶寒声有点泄了气，话语权就被对方抢走了。

　　“这位同学不好意思，我看这里没人就坐下了，你不介意吧。你要是不方便我现在就走。”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叶寒声本想怼人的话也不好出口了。

　　“哦。你坐吧。”

　　然后叶寒声坐下，拿出手机回信息。
　　“下雨不愁”回了一大堆消息。

　　【下雨不愁：叶哥，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走在路上没带伞啊，不然给我八百个胆子我也不敢现在下雨啊，我肯定等您走进屋里了再让老天爷下雨啊。叶哥您在哪？不然我来接你？叶哥？你别不回我啊！我真不知道你走在大街上，向来都是您说东我不敢说西啊，真不是故意啊。这好久没下雨了，求雨的人多了，我就想着要不就今天下一场雨，咱都是吃这口饭的是不是，您也体谅体谅我。】

　　噼里啪啦一大堆消息。

　　【你叶哥：得了，雨都停了。】

　　【下雨不愁：好嘞好嘞，那下次再下雨肯定和您打声招呼。】

　　【下雨不愁：叔叔阿姨是不是出门玩了，也把工作交给你了？】

　　叶寒声正在纠结要不要吐槽爸妈的过分行为时，老板娘端着杯果汁来了。
　　“来，请你喝。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奶茶，就给你弄了杯果汁。”

　　“谢谢姐，那我不客气了。”既然别人送到跟前了，定是不会再端回去。叶寒声也不再推脱。

　　“有事没事就来这里坐坐，帮我吸引点客人。”若是想让人送喝的，大可以让服务生来，但拉拢人这事儿，还是得老板娘亲自出马。

　　这脸，这嗓音，妥妥的活招牌啊。不过老板娘也没抱有很大希望，毕竟这小帅哥看起来不缺钱。而且雇佣童工犯法，帮忙请吃饭还是可以的。

　　叶寒声没直接拒绝，说：“嗯，我会考虑的。”然后低头回消息。

　　【你叶哥：是啊，这可是雇佣童工啊。】

　　【下雨不愁：辛苦哥了！还是你好啊，掌管黑夜，升个月亮多酷！】

　　【下雨不愁：我灵力还是太弱了，下这么点雨就累的不行了。】

　　【你叶哥：你确实该多练练。】

　　【下雨不愁：······期待看到今晚的月亮！】

　　叶寒声，一个掌管月亮的小神仙。因为父母出门，提前上岗。
　　“下雨不愁”，本名程雨落，是掌管雨的神。最近他爸妈有意锻炼他，将“降雨”这项工作交给他。和你叶哥抱怨过好几天，万万没想到这第一回施法，就淋到了叶寒声头上。

　　和程雨落不同，叶寒声灵力稳定且浑厚，不需要锻炼就能直接上手。这也是爸妈如此放心切断联系的原因······

　　向晚看了看对面的男孩，长得不像缺钱的主啊？

　　感受到向晚的目光，叶寒声对上他的双目，用冷冰冰的眼神盯着他，问：“你看什么？”

　　叶寒声不说话的时候，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扰的气质。一个字来形容的话，就是：冷。

　　“没……没什么。”向晚低头搅拌自己杯子里没喝完的饮料。
　　盯着对方看，还是不认识的人，确实不太礼貌。

　　雨已经完全停了。落在植物上的水珠顺着脉络往下滴落，房檐上的水也滴滴答答地落在积攒着水的坑里。
　　夕阳开始显露出温暖的橘色。

　　坐在咖啡店里头的学生陆陆续续的离开，准备回家了。

　　走过叶寒声和向晚身边的时候，都稍稍慢下脚步，胆大的还会回头看看。
　　两个帅哥坐在一起，真的是太养眼了！

　　有的人和向晚打招呼。
　　“向晚明天学校见啊。”
　　“向晚你也早点回家。”
　　然后红着脸走了。

　　人走得差不多了，向晚也起身离开。
　　两人之后并未说话。

　　有些女孩子在结账的时候还特意问了老板娘，刚才台上那个小帅哥是不是驻唱，见老板娘摇头后都有些失落。还以为能常来这里看看他呢。

　　叶寒声安安静静的冷着脸，女孩们也不敢上面打扰，更别说大着胆子张口要联系方式了。只敢和向晚道别。

　　喝完那杯果汁，叶寒声也起身了，把书包甩到肩膀上，和老板娘道了声再见，就迈着痞痞的步子出门了。

　　路过一个空荡荡的篮球场，叶寒声进去自己打了打球。球砸在地上，带起一片尘埃，在夕阳中漂浮着，带这点光。

　　七八点，夏日的白天即将结束。叶寒声收起球走在回家的路上，伸出手在黄昏中打了个响指，夜幕缓缓笼罩大地。

　　晚风随着夜色变得温柔，星星漫上夜空，明月高悬而皎洁，城市的灯火阑珊。
　　夏天的故事，不是落幕，而是刚刚开始。

　　-

　　高二正式开学的第一天。
　　向晚一早就起了床，下楼吃了饭。

　　“妈，我去上学了。”

　　向妈妈从厨房端出一盘玉米，看到向晚已经走到门口，已经在换鞋了。

　　“还有玉米，你要不要吃一点啊？”
　　“不吃了。”
　　“路上小心点。”
　　“知道了妈。”向晚背上书包就出了门。

　　向晚到学校时，校园里已经有不少人了，站在校门口值周的女孩，其中一个是昨天下午在咖啡馆见到过的赵飞燕。

　　“向晚！”赵飞燕打了个招呼。

　　向晚看向赵飞燕，回了声你好。笑起来时露出了浅浅的酒窝。

　　待向晚走后，和赵飞燕站在一起的女孩子小声和她嘀咕：“天啊，你居然和向晚说话了。”

　　“他和他初中的时候是同班同学啦。而且你和他打招呼他也会回应你的。”

　　旁边的女孩害羞地说：“可是我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你该不会是……”赵飞燕一下戳中了女孩的小心思。

　　“你别说啦。”女孩的脸越来越红。

　　此时值周的老师走了过来，他穿着皱皱巴巴的衬衫，已经洗得有点褪色的西裤，一双擦得铮亮，好像就是为了迎接开学特意打理过的皮鞋，走过来说：“你们两个聊什么呢？好好值周，这都放进去几个不好好穿校服的了？哎哎哎你，就你，哪个班的？头发这么长你想干嘛，给我过来登记，中午给我请假出去把头发剪了，下午我来你班上要是看你还没见剪头发，我就扣分！顺便帮你剪掉。你给我过来。”

　　赵飞燕拉拉女孩的袖子，悄悄地说：“谢主任又开始了。”

　　向晚到了班上，很多学生已经到了。大概是开学太兴奋，所以才来这么早。

　　里面有一些陌生的面孔，也有一些熟悉的人。

　　向晚因为长得好看，在学校里还是很出名的。不少女孩仗着反正要同班一年，已经近水楼台成为同学了，说说话打个招呼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就和他打招呼，他也礼貌一笑表示回应。

　　这一笑，给女孩笑脸红了。

　　“向晚，坐这里！”
　　说话的这个是佐明，和向晚从小玩到大的发小，一直是同一个学校的同学。
　　佐明坐在最后一排，朝他挥手。他剃了个短发，看起来十分清爽。

　　坐在第一排的周南轩不愿意了，抓住向晚的肩膀不让他再往后头走。“我们向晚这种好学生怎么能坐最后一排呢，当然是要和我在第一排坐同桌，好好学习啦。”

　　周南轩，和佐明、向晚也是从小玩到大，不过认识的时间比佐明晚了一年。
　　他仗着一米七几的身高，比向晚高出那么一点，勾上向晚的一边肩膀，冲佐明挑了挑眉毛。

　　“没事，反正也要换位置的，我还没坐过最后一排呢，去体验体验。”向晚说完，周南轩只得放下抓着向晚肩膀的手。

　　周南轩和向晚恰恰相反，周南轩个子高，从没坐过教室前面。两个人到的早，佐明又爱瞎捣乱，十分钟前两个人打了赌，赌向晚会和谁坐在一起，来见证友谊的小船。

　　向晚不知道他们的小心思，说的是真心话。

　　在初中男孩们还没开始拔高的时候，向晚已经飙到一米六五了，本以为自己持续这样的状态飞窜到一米八的，结果到现在就只长高了一厘米。而其他男孩现在差不多都比他高了，都有一米七以上，这样就显得他有些矮，哦不，是有些娇小。

　　因为个子不高的原因，向晚基本都坐在比较前面，再加上学习好长得也乖，老师也乐意把前面的好位置留给他，而把那些糟心的学生丢到班级后面去。

　　向晚一来，一些男生都主动让出位置，毕竟学霸还是第一次来这种位置，当然要给个面子啦。

　　“向晚你好，我叫马堂堂。”
　　“你好。”

　　一圈人都久仰向晚大名，纷纷和他自我介绍，向晚也一一回应了。

　　此时门口有人喊：“来几个男生搬书啦！”
　　新学期总是有人要干苦力活的，向晚也跟着大家站起来要去搬书。

　　佐明一把摁住他，说：“你怎么能搬东西呢，这可是写作业的手啊，我们去就行了。”

　　向晚抓开放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说：“我觉得你的手比较需要写作业。”

　　“喂喂喂，这话可就过分了啊······”

　　男生们纷纷出发，把书搬回教室，上课铃也正好响了。

　　-

　　此时校门口，叶寒声正踩着打铃声大摇大摆地走进校门口。

　　谢主任正准备收工进校门，就看见还有一个学生慢悠悠地往校门口走，走路姿势散漫地要命，谢主任气不打一出来，立马就叫住了他。

　　“你哪个班的？怎么现在才来？把校牌给我拿出来登记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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