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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otic Romance
那一夜,倾泻而下的大雨弄得窗棂吱吱作响。
毫无疑问,这会使“Glooming”——一家坐落于卡塔尼亚中心街角的酒馆——迎来几周以来最忙碌的一天。
昏暗的街道被酒馆中透出的橙色暖光照亮,伴着月光洒上石板路,洒在Luciano喜怒难辨的面容上。他踩着水花,三步并作两步跃上阶梯,借着光将风衣外套扯下来,抖落防水布料上的水珠,让它加入了门口挂着的一排雨具中。
这玩意儿防水性能挺不错的。Luciano摸了摸自己依旧干燥的头发,已经想着怎么样再和Basri讨一件了。
Basri·Ancov是他的恩师和老板,也是这间酒馆的所有者。就算在他主动脱离了Basri所掌控的势力后,Basri依旧向他提供物资和后盾,这远远比对待老友儿子的态度好得多。
对此,他心怀感激,也全盘接受,毕竟不要白不要嘛。
酒馆里的服务生已经注意到了他,隔着老远便同他打招呼,他只微微点头作为回应。
他不常来酒吧,就算出手阔绰也不至于被人随随便便就记得,可是他实在是太好辨认了。
很少有意大利人会留着他那样耀眼的浅金色长发。他的双眸是罕见的绿色,和他最喜欢的自由绿精灵牌苦艾酒几乎一个颜色。他的父亲是英国人,这给了他一副绅士皮囊——饶使他本人和这个词根本搭不上边,每个人都会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心想:这小伙怎么能这么潇洒?
这样的Luciano配上那件和Basri一模一样的深棕朋克风夹克,就算是把他扔进金发碧眼的人堆里也能一眼找出来。至少服务生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清脆的门铃声随着他的进入而响起,不甘示弱地在热闹的酒馆里刷些微不足道的存在感。Luciano与喧闹的人群擦肩而过,径直朝开放式吧台走去,向方才与他打招呼的服务生招了招手,手心向上摊开,对方立刻会意地为他倒了小半杯烈酒。
Luciano瞥了眼标签,是曼森。不是好入口的东西,但足够让他好好享受。
Luciano来Glooming的目的向来只有喝酒和赚钱。满足了他的另一个需求,服务生打算趁着他喝酒的功夫替他安排好工作。
“Glooming”的设立本就是为像他这样的“自由职业”提供工作。他们能接下的单子,大多是些见血的生意——通俗点说,Luciano是赏金猎人,只管拿钱做事,而Glooming则是他的中介。
服务生拿起桌上一册抽杆夹翻找着,动作比倒酒纯熟多了。约莫半分钟后,他遗憾道:“你来晚了,你想要的都被挑走了。”
Luciano深感意外。
作为一个挑剔的猎手,他早该习惯于这般情形的。
不想纠结于此,Luciano给自己又倒了杯威士忌后便去独占一整张卡座。他临时决定给自己放个小假,过几天再去城东找事干。
Luciano懒懒地窝在沙发里,无视所有在面前晃来晃去的男男女女。他让威士忌溢满口腔,使思绪被酒精占满。
有人点了其他语言的歌。他坐在音响旁边,听得真切,能大致判断是首中文歌。
依稀有几个他熟的字,像“爱”“月”“心”“情”,都是他常在吧里一个服务生的MP3中听见的——那个中国留学生很乐意把MP3借给他,主动为他解释歌词的意思,他因此学会了一些字的发音。
他的视线渐渐也被占满了。
不远处的点歌机前坐着一个亚洲面孔的年轻男人。他用数据线连着手机和主机,修长的手指上下滑动,似正在传歌。他脊背挺得很直,一低头,白皙的脖颈便一览无余,宽肩窄臀,白衬衫一颗扣子都没敞开。
转过身时,Luciano瞧见他戴着金边圆框眼镜,长睫毛掩住了他漆黑的眸,骨节分明的手接过服务生递来的马天尼杯,不冷不热地笑了笑。
不知怎的,Luciano萌生了上去打个招呼的念头,但他的腿依旧老老实实地放着,不断小口浅酌。
他又目视着年轻男人坐回朋友中,那里有三四个亚洲人,却仍只有点歌的那位最吸睛。他坐在沙发扶手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所有人,端酒杯的姿势很优雅,动作也很收敛,两腿交叠着,静静听一位本地姑娘磕磕巴巴地和他对话,想必是用的英语。
Luciano想,要是我去和他说话,肯定流利得小姑娘羞愧地哭出来。
思索再三,他叫那位在酒馆兼职的中国留学生拿了酒单过来,指着那些串在一起的符号挨个问他英文是什么——以学习为借口。
留学生给他念了不少,但那些鸡尾酒的名字不是太平淡就是太老气,实在让Luciano提不起什么兴趣。
“Exotic romance.”
听到这,Luciano这才正色起来。他的目光又一次投向沙发扶手上的年轻人,他正耐心地同女孩儿交谈,面带微笑,气质儒雅。
“那这个词的中文怎么念?”
留学生正打算顺着念下去,听到Luciano发问,立马止住,想了想回道:“异国爱恋。”
他双手握着自己的杯子,杯底还有一小层酒液,已经被他颤抖的手捂热了。
“给那位先生来杯这个。”
Luciano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看向那边。留学生会心一笑,表情中自带暧昧。
“您很心怡那位先生。”
Luciano自然不遮掩。他点点头,往他兜里塞了张十元钞票,留学生立刻回道,“他是中国来的游客,听说是个军校生,二十四、五岁,在中国小有名气,家族声望不错,周围的人都称他‘蔚洋’。”
留学生沾着柠檬水,在桌上写下两个汉字。他看不懂,只记下了那两个字的发音。
“‘蔚洋’是什么意思?”
留学生心想,今天Lucia求知欲真旺盛:“蔚蓝色的海洋——Blue ocean。”
居然有人能叫这样漂亮的名字。
待留学生离开后,Luciano默念着“蔚洋”,照着方才他留在桌上的字在一旁描绘,可等字都蒸发了大半,他依旧只能写出乱七八糟的线条。
这样的糟心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作为一个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出来的人,他决定放弃。
他将注意力移至那杯正在被制作的“Exotic romance”。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差点没让他后悔死。
他到底没想到,这杯鸡尾酒的基酒竟然是桃红起泡葡萄酒。当粉色的酒渍樱桃沉入马天尼杯时,他已经在想象蔚洋拿到它时窘迫的神情了。
用细砂糖挂出的粉色糖边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与樱桃相辅相成。等那颜色映入蔚洋的眼中,他便再也移不开目光。
说实话,蔚洋并没有长得多帅气逼人,虽没有一眼就忘却的大众感,也不能称之为秀气,仅只是周身流露出的儒雅随和便足够引人注目,让人知道,同他交谈是绝不会感到疲乏的。
当他注视着托盘里的“Exotic Romance”时,不经意地勾起嘴角,连眼底带镜片都染上那暧昧的颜色。这一变化使得Luciano如坐针毡,但他并不想换个僵硬的优雅坐姿,便依旧窝在沙发角,在蔚洋将视线投来时抬手呷口杯中的威士忌。
留学生在蔚洋耳边低语了几句后,蔚洋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视线交融时,他伸手接过了那杯粉嫩的鸡尾酒,朝他重重地眨了眨眼,面上的笑容自信而不乏风度。
完蛋了。Luciano狂跳的心脏急不可耐地告诉他,你真是挨了好大一记霹雳。
他从未对他人有过这般想法。直觉告诉他,今晚说不定真能和自己一见钟情的对象说上话,甚至共度良宵。
他在蔚洋朝这边走来前便已经思考着该如何开口,是先自我介绍,还是开门见山地表达爱慕之意呢?
一封牛皮纸袋忽地打断了他与心上人交汇的视线,也打散了他春宵一夜的幻想。低沉沙哑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带着浓重的西西里口音:“走吧,Lucia,有大生意。”
Luciano不满地抬头瞪了眼身边出现的中年人。他面上有深深浅浅的沟壑,留得半长的头发染成了银灰色,鼻梁上架着的墨镜遮住了他钢灰的眸,却遮不住他狡黠的目光——他正是这个酒馆的主人,为无业游民提供工作的老板,Basri·Ancov。
虽说有把酒浇他满头的冲动,但他一瞥见纸袋上熟悉的私人封蜡和签名便知道,所谓的大生意,并非是信口开河。
对嗜血的欲望很快便超过了素不相识的男人,Luciano接过袋子,一边打开一边起身。
“是警方的差事,缺个狙击手。”Ancov抽走Luciano的酒杯一饮而尽,仔细翻看文件的后者并没有在意,“Margaret·Griffin向警长举荐了你,要带我们先湿湿嘴。”
于是迈着大步走过来的中国青年眼睁睁看着向自己发出邀请的帅哥和另一个男人谈笑着离开了酒吧,顿时百思不得其解——是自己理解错了他的意思吗?
他转而问目睹全程的留学生:“意大利人都喜欢这么干?”
留学生知道Luciano撩完就跑的行径让外乡人开始以偏概全,聪明如他,当然要为老朋友挽回些面子。
“刚刚那位是他的老板。老板有工作让他做,他不得不走。”——Luciano哪里有一丁点儿不得不的样子?可这与他有什么干系呢——“然后,相信他一定是因为走得太匆忙才会犯下一个小错误的。”
蔚洋歪着头:“把我抛下的错误?”
留学生顿了顿,露出公式化的冷静微笑:“不,他忘记付酒钱了。”
蔚洋扁了扁嘴,心说要不是那酒味道还可以,尽管试试我下次见到他会不会倒进他□□里。
但直到他离开意大利,都没能再见到Luciano。
Luciano自那晚后一直四处奔波。处理完Griffin家族的委托后,又马不停蹄地奔向了Ancov为他提供的战场,“玩”得很尽兴。
而他与莫奕的缘分,正是从Griffin的委托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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