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克之死[hp]

　　莱拉在草坪上摸索了半天，才找到一处勉强没有沾上露水的干净地。
　　坐下之后，她按亮了腕上的手表——那是她在一家杂货铺淘到的二手货，修好它费了她不少工夫——

　　23:50了，离卢克跟她约定的时间还差十分钟。

　　说实在话，今天卢克告诉莱拉晚上十二点在老宅子外的山坡上见面时，她着实吓了一跳。

　　毕竟，“乖宝宝”卢克很少这么晚了还会跑出来。

　　而且，他平日里最讨厌也最不想靠近的，就是这座老宅子附近——阴森，终日潮湿，与墓地相伴，还发生过命案。

　　关于这点，莱拉也问过他。而卢克给出的答复是：要挑一个绝不会被大人发现的地方。

　　就在手表上的淡淡荧光熄灭的时候，卢克那夹杂着低低喘气的声音响在了背后——
　　“莱拉，莱拉！是你吗？”

　　莱拉转过身去，朝着不远处那道黑影子招了招手。
　　“过来，卢克，我在这儿。”

　　等卢克走近，她才发现他的面色有些为难。
　　他摇晃着手里的手电筒，垂丧地叹了口气：“灯坏了，我险些走错了路。”

　　“给我瞧瞧。”
　　莱拉接过手电筒，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
　　“卢克，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卢克的声音里夹杂进些许笑意：“说起这个，莱拉，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他的顾虑并非没有来由，莱拉很少听别人的话。大多数时间里，也不会在乎别人的想法。
　　但除了斯奈德一家。
　　毕竟，是他们把她从萨里郡带到了这里。

　　差不多四年前——在收养莱拉几个月后——她的养父母想将她送回福利院。

　　——他们找回了失踪的儿子，又实在疲惫于应付她的特立独行。

　　但出发的前几分钟，她偷偷溜了出去，然后躲进了斯奈德家汽车的后备箱里。

　　直到车停在了小汉格顿，卢克的爸爸才发现了她。

　　斯奈德一家起过收养她的心思——不止一回，却都被她拒绝了。她更喜欢一个人待着，哪怕那要辛苦许多。

　　轻轻笑了一阵后，卢克的情绪忽然低落了下来——从他陡降的调子里不难察觉。
　　“莱拉，我和妈妈明天就要走了。”

　　摆弄手电筒的手一僵，莱拉讶然抬头：“这么快？”

　　卢克的外祖父母住在小汉格顿，每年的暑假和圣诞假期他都会回到这里，这也是他俩仅有的见面机会。

　　但这次，他才回来不到一个星期。

　　卢克点点头：“爸爸想让外祖父母去我们家待上一阵，明天一早就出发。”
　　他顿了顿，然后将视线从黑漆漆的草坪上移开，转而对准了莱拉。

　　黑夜中，那双眸子泛着点点光。
　　“莱拉，你想不想——我是说，或许你可以跟我们一起离开。”

　　“跟我们一起离开”，这并不是卢克第一次提起，至少每年暑假都要说上那么一回。

　　而莱拉的答复也从没变过——
　　“卢克，我想我跟你说过，我会永远待在小汉格顿。至于萨里郡，那个地方可不适合我——噢，等等！”

　　不远处，就在那座逗得村里男孩们恶作剧的老宅里，有昏暗的光忽然闪烁在了黑夜中，不清楚是火把还是蜡烛。

　　她倏地闭上了嘴，睁大眼睛死死盯住那盏陡然亮起的光。

　　不大亮，但还是勾勒出了周围窗扉的轮廓。

　　虽然正是深夜，也不影响任何一个人认出那栋暗伏着的老宅子。毕竟即使荒废许久，也顶数那儿最气派。

　　那是“里德尔府”。

　　她在吊死鬼酒馆里听人说起“里德尔府”这个名字，小汉格顿的居民总喜欢为发生在那所老宅里的凶杀案喋喋不休。

　　事实上，几年过去了，她到现在都没弄清楚该调动哪些字母来拼出这个陌生的词。

　　但这些都跟她没关系，让她警惕起来的唯一原因，就是在那所老宅子里面藏的一些钱。

　　在小汉格顿的四年流浪生活里，她攒了不少钱。

　　里德尔府、斯奈德家的后院，甚至镇上学校的花园里，它们全分散在那儿。

　　平时她也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即便这样，也一直有人惦记着那些只跟泥土砖缝打交道的硬币。

　　见她忽然拧起眉毛，盯着后方一动不动，卢克也跟着朝后望了一眼。
　　“莱拉，怎么了？”

　　“那帮小兔崽子，他们一定发现了什么。”莱拉咬牙切齿。
　　村子里有一帮十分调皮的男孩儿，可以说是她在小汉格顿平静生活里的唯一威胁。

　　无论是她搭好的简陋帐篷，还是藏在泥里的硬币，那群男孩总想一探究竟，彰显所谓的冒险精神。

　　尽管他们成功的次数少之又少。

　　现在，他们显然把目标放在了这栋鲜有人踏进过的老宅。

　　莱拉磨了磨牙，利索站起，谨慎地往前挪着步子。
　　眼睛也一眨不眨地望着远处那扇小小的、透出闪烁光点的窗户。

　　卢克：“莱拉！你要去哪儿？”

　　周围寂静无声，卢克将声音压得很低（他总怕惊扰了那位在小屋里住着的园丁）。

　　但莱拉依旧听见了他那有些沙哑的质问。
　　她选择了忽视，继续往前走着。

　　卢克：“莱拉，回来！你会被弗兰克发现的！”

　　他也跟着起了身，这让莱拉有些不耐——

　　他总喜欢把在学校学到的那套交友方式用到她身上，比如随时提醒她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意识到他跟得实在太紧，她只能暂且停住步子，转过身去微微叹了一口气。
　　“卢克！听我说，卢克——
　　“你知道的，我在那栋房子里藏了些钱，这对我很重要，明白吗？但现在——”
　　她一转手腕，指向身后闪闪烁烁的暗光。
　　“那帮小混蛋找对地方了，天知道他们是怎么突然学会动脑子的。”

　　卢克：“但是……”

　　“好了，斯奈德。”
　　莱拉抿紧嘴唇，一丝不悦压在眉梢。
　　“那光很显眼，弗兰克随时都会发现。如果是那样，不论是钱还是我都会很危险。当然，前者要更值得人冒险一些。
　　“现在，就和以前一样，你躲在这儿吹哨子，好吗？”

　　卢克：“不……莱拉，太晚了。”

　　“是啊，卢克，是啊，太晚了。他们肯定以为我睡了，才会这样肆无忌惮地四处搜寻。”
　　莱拉把还没修好的手电筒塞进了卢克怀里，然后拍了拍他的肩。
　　“把这个拿好，等我回来了就帮你修好它。等着我，卢克。”

　　怕他害怕，她取下了腕上的手表，一并交给了他。
　　“替我保管这个。”她说，“有光，虽然没手电筒那么亮，但至少能给你一些安慰，还可以让你弄清楚时间。”

　　卢克还想劝她。
　　“莱拉，你藏得很好，他们不会发现的。”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忽然急促起来。
　　“或许那只是一场冒险游戏，还记得吗，莱拉，早在几个月前，杰克就说过想去那里，他们还做了计划。”

　　“啊哈，几个月前。”
　　莱拉的注意力从老宅转移到了卢克身上，余光里，好像有光亮一路移过，但她现在可没心情顾及它。
　　“所以，早在几个月前，他们就把视线对准了那座老宅？”

　　卢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脸也渐渐涨出红晕。
　　“好莱拉，我们明天再去吧，又或许是布莱斯先生在打扫宅子呢？”

　　“给成群的老鼠和臭虫清理住宅？斯奈德，那里早就没有人住了。” 莱拉毫不客气道，“而且几年前，可就是你口中那位只会冒险的杰克伙伴把你骗到了这儿，哆哆嗦嗦冻了一晚上。”

　　“可是……”

　　她拍了拍卢克的手臂，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递给了他。
　　钥匙串上缀着一个饼干装饰品——那是卢克送给她的十一岁生日礼物。

　　“那帮小混蛋兴许骑了自行车。如果再过一个钟头我还没回来，你就去小屋等我——算了。”
　　想到他明天一早就要走，她蹙起眉摇摇头。
　　“你就直接回家，顺路去小屋一趟。桌上有个盒子，是你的生日礼物。现在看来，你得提前知道这个惊喜了，希望效果不差。”

　　说完这句话后，她转身开始小跑起来。

　　她跑得很快，要飞起来似的，直至扒住老宅外的墙壁快要一跃而上时，卢克那微弱的呼叫才迟迟被风送了过来——
　　“莱拉，早点回来，别跟他们打起来了！”

　　好吧，在送上祝福这种事上，卢克总表现出惊人的迟钝，但还好总不算太晚。

　　她摆了摆脑袋，不再想这事。
　　跳落在松软湿润的草坪上后，她悄声转到了房子后面，想攀上那上面的一扇窗户。

　　她在窗户上面开了个洞，又把玻璃完好地放了回去。

　　若是不仔细看，很难发现裂痕的存在，尤其是对上了年纪的弗兰克。

　　光源是在楼上，莱拉谨慎地压在地板上，一步一步往上挪着。

　　刚转过楼梯口时，她突然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是弗兰克。

　　她立马停住了脚步。

　　原来他真的来了这里。

　　来的路上，她才发现弗兰克的小屋还亮着光。

　　他鲜有晚睡的时候，因此，她便隐隐有了猜测——他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光亮。
　　但他怎么一动不动的？

　　起先，莱拉还犹疑于是该上去问候一句，还是就此打道回府。但当她的视线无意间向下移去的时候，她瞬间怔在原地。

　　一条大蛇正从弗兰克的脚边缓慢爬过，最后滑进了那间亮着光的房间。

　　显然，弗兰克也发现了那条大蛇——他正抖个不停。

　　而房子里还有其他人，因为紧随着大蛇的嘶嘶声响起的，是一阵冰冷的嘶哑声音。
　　“纳吉尼带回了一个有趣的消息，虫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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