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短信

　　1

　　杨子夏正在练琴的时候，手机响了，但他不认识来电的那个号码。
　　他按下接听键，屏住呼吸等电话那边的人先说。但过了几秒，那头仍是一片寂静。最后他忍不住问道：“喂？找哪位？”
　　那头传来了回音，一个男生，但杨子夏听不出来是谁。
　　“我看到你给我发的短信了。”
　　杨子夏一头雾水。“啊？什么短信？你谁啊？”
　　“别装了，有胆发短信，没胆承认吗？”
　　“不是，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17号晚上，给我发了条短信，想起来没有？”
　　17号晚上？那不就是三天前？杨子夏慢慢回忆着。那天晚上，他根本摸都没摸手机啊……不对，是顾希，她借了一下他的手机。当时他还因为有女生找自己帮忙而暗暗窃喜。
　　“什么短信？”杨子夏不动声色地问，他也可以直接现在去翻手机的短信历史，不过那样可能会错过对方说的话。
　　电话那头的人叹了口气，似乎有点不耐烦。“就是那种短信啊，告白什么的。”
　　杨子夏脑袋里嗡的一下，舌头不受控制地说了一句：“操。”
　　电话那头的人听到了。
　　“你骂谁呢？”
　　“不是，那短信那不是我发的。”
　　“那是谁？”
　　“有个女生借了我的手机用，是她、是她给你发的。”
　　那个人狐疑地问：“哪个女生？”
　　杨子夏沉默了几秒。“我不能说。”
　　“哼，那个女生其实根本不存在吧，短信就是你发的，别不承认了。”
　　“你爱信不信。”
　　杨子夏把电话挂断了。
　　傻逼。
　　他低声骂了一句，把手机甩到床上。
　　他抱起琴，想继续练习音阶，但满脑子都想的是刚才那个电话。最后，他只好站了起来，把手机从床边捡回来，翻看已发送的消息。
　　找到了，应该是这条吧，17号晚上7点多的。
　　他打开短信详情。
　　发送对象：183XXXX2039
　　一直以来我都在暗恋你，很久了，但我知道这段恋情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这是我发给你的第一条也是最后一条短信，是开始也是结束。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存在而已。再见了，再也不见。

　　我操！
　　杨子夏不禁大骂出口。他像被火烧到似的，把手机扔到一旁。他都想杀顾希了。这算什么回事啊？为什么她要借他的手机去发告白短信？这下肯定被那人误解了，无论怎么解释只会越描越黑。
　　不行，得让顾希站出来澄清整件事。
　　杨子夏从床上蹦了起来。他划亮手机屏，那则告白短信赤裸裸地展现在他眼前，他感到血在往脑袋上涌。他连半秒都不愿多看，连忙把短信给关了。
　　他在微信里找到顾希，敲下字的手指还在微微颤抖。
　　羊羊羊：你发短信的那个人，给我打电话了。
　　他等了半分钟，顾希都没有回复，他只好在床上躺了下来，把胳膊横过眼前，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手机，心脏还在狂跳着。这就是告白被拒的感觉？杨子夏胡思乱想着。不对，告白的明明是顾希啊！
　　手机震动了一下。杨子夏一看，是顾希的微信消息。
　　汐：真的？？？他说什么了？？？
　　杨子夏从床上坐了起来，郑重地打着字。
　　羊羊羊：他以为那短信是我发的。
　　汐：(Д)」
　　羊羊羊：总之，他好像想找到发短信的那个人，不然也不会打电话过来了。
　　汐：真的吗？你真的觉得是这样吗？
　　羊羊羊：我没告诉他是你发的短信，只说是一个女生发的。
　　汐：!!!∑(Дノ)ノ他会不会知道是我啊？
　　羊羊羊：怎么可能，你跟他又不在一个班，他根本不认识你啊。
　　羊羊羊：话说，你用我手机发告白短信这种事，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汐：啊，这下完蛋了。我没脸见人了……大型社会性死亡现场……
　　羊羊羊：你还是去跟他解释一下比较好吧。
　　汐：不要！T^T 我本来发短信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一刀两断的打算了！
　　羊羊羊：说什么一刀两断……你和他之间也没什么往来啊。
　　羊羊羊：你在吗？
　　羊羊羊：说话啊。

　　杨子夏盯着手机屏，过了两分钟，也没收到顾希的回复。只能明天去班里找她了，一定要让她跟那个人说清楚。不过，那人到底是谁啊？
　　杨子夏从床上爬了起来，把贝斯放回琴架上。今天晚上他是没什么心思再练琴了。一想到刚才那通电话，他就尴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被一个男生误会成告白的一方可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他杨子夏活了十七年还没正儿八经地跟谁告白过，不能在这儿莫名其妙地栽了。
　　没法练琴，只能继续写作业了。
　　他拖过椅子，在桌前坐下，把台灯拧开，从书包里掏出一沓模拟卷子和练习册，插上耳机，边听歌边写。今天的作业他在学校只写了一半，数学课上新讲的圆函数，杨子夏没怎么听懂。他们班的数学课老师叫老蒋，说话毫无起伏，杨子夏经常在他课上打瞌睡。
　　他随便对付掉选择题和填空，应用题没法凑活，只能先写个前几步的推导。至于化学题，他从抽屉里找到撕下来的答案页，把正确答案照搬上去，特意写错了几个。
　　他一向把英语作业留到最后做，花了四十多分钟才写完那张卷子，期间还用有道查了几个单词，认认真真地记在单词本里，想着下次写歌词时也许能用到。不过，哪里会用到Pearl River Delta（珠江三角洲）这种词？
　　最后一个作业写完了，杨子夏取下耳机。窗外夜色已深，不见月亮，只有厚厚的一层乌云。对面是居民楼，一扇扇的窗户亮着灯。阳台上，有人在晾衣服。夏夜的风从窗户吹进来，掀起练习册的一角书页。
　　他打开书房的门。外面一片漆黑，只有客厅的夜光钟表发出冷绿色的微光。从书房漏出的光照亮了瓷砖地面。杨子夏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摸黑走到厨房，途中不小心撞到了隔断突出的一角。
　　他捂着肚子走到冰箱前，打开冷藏的门。里头只剩下一点面包和几盒牛奶，还有一捆放了快一周的青菜。他从侧壁的栏位里取出最后一瓶锐澳，桃子口味的，揪开拉环，仰头猛灌了几口。冰气从头流到脚底。
　　他关上冰箱的门，顶灯的光归拢于其间。他带着那瓶饮料回到自己的房间。隔壁是另一间卧室，上面挂着标牌：内有猛犬请勿进入。
　　杨子夏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叹了口气。
　　如果老哥在这里，一定能告诉他该怎么办，告白这种事，老哥肯定很有经验。不过，要是他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定会先狠狠嘲笑杨子夏一番。
　　所以，还是先别告诉他了，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杨子夏回到自己房间的床上躺下，习惯性地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顾希还是没有回复，只能明天当面问她了。
　　他翻了会微博，看完几个贝斯jam和cover的视频后，已经是11点多了。这会儿，他已经没像之前那样在意那个陌生来电。如果这事是叫一个女生碰上了，也许会很生顾希的气。不过杨子夏是个男生，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他怎么可能给另一个男生发告白短信啊？
　　不过，明天他最好还是问下顾希到底是给谁发的短信，最近一段时间要避着那人走。
　　唉，自从老妈出差之后就诸事不顺。也许改天得拉上哥去庙里拜拜。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杨子夏关掉了床头灯，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他翻过身，面朝墙壁，闭上了眼睛。
　　但过了不到一分钟，他又睁开了眼。他脑中一遍遍回想着那个陌生的电话，还有那个声音……他想了一下，仍没想出那声音的主人是谁。
　　杨子夏把脑袋埋进枕头里，心里十分后悔那天带手机去学校，还把它借给了顾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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