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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
“如果我的反射弧没有那么长,那么当初我是不是就可以抓住你,不放手……”
天色乌蒙,十二月的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落叶带着人寄托的哀伤在路上翻滚。
上了大学之后的白问渠一举一动无不应证着什么叫二十年如一日的不变,天生带着点自然卷的鸡窝头,和黑框细脚眼镜一配合,很好地为眼睛做好了掩护,盖得严严实实,这让路人不禁为他担心,这小伙子真的看得见路吗?
白问渠几年来都没有因为这个摔倒的经历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他们,他真的看得见路,只不过他懒得跟人解释,也懒得顾及别人的目光。
冬日的校园里,白问渠在路上一边走着,一边漫不经心地刷着朋友圈,一直往下滑的手忽然顿住。
都说上了大学之后,朋友圈里陆陆续续的就都是朋友脱单的消息,看来还真是一点都不假呢!
白问渠无奈笑着,眼睛在那人发的文案上扫了又扫——余生有你@祝言,简简单单几个字,附上的可是两个人的一生,底下配了一张一男一女十指相扣的图。
几十条评论都是祝福,什么99啊,什么我早就知道你们在一起了,什么金童玉女……
对呀,他们俩真的很配,白问渠也是这么觉得的,至少在高中的时候是这么想的,只是现在,他的心却隐隐作痛。
他盯着那幅图片怔怔地看了许久,男的手上戴着的红绳手链,还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白问渠送给他的什么生日礼物,他一直都是那么真诚的人,所以就是自己这种老是给他惹麻烦乃至最后两人打了一架,闹得不欢而散了,他还可以把这样一个人送的礼物好好收着。
那个人就是白问渠高中时期转到文科班之后班上的班长——许清源。
白问渠还清楚地记得,他俩的第一次见面就差点被人误以为是要打架。
青松一中是小破县里最好的高中,再形象点说就是这个县里面的北大或清华。
自小,小破县里面的家长就对孩子说,儿啊,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因为只有好好学习才能考上青松一中,只有考上青松一中了,你才有机会考的上北大或清华。
所以说,能上这个高中的学生,走到大街上那都是浑身闪着金光的。
不过嘞,这也不是说只要上了青松一中就一定能上名牌大学,吊车尾的学生也不是没有。
就比如这个人——白问渠,顶着凌乱得真的像被鸡睡过一样的鸡窝头恍恍惚惚梦游般地睡过了一个学期之后,他在理科十五班的班主任的劝导之下,非常明智地选择了转来学文科,只是换个睡觉的地方而已,更何况现在的文科四班乃是全校离食堂最近的地儿。
白问渠在走进新班级时,懒得多走,瞅到了后门靠窗的位子是空的便趴了下来。
于是,好巧不巧,他便成了全校离食堂最近的学生,当然,白问渠现在正忙着睡觉,暂时还没想到这个意外之喜。
他刚趴下没多久,同桌有了动静,听声音应该是有人坐下了,白问渠没有睡着,心想着这人会不会没礼貌地打扰到自己睡觉,没想到,过了一会儿,那人估计是真以为自己睡觉了,所以也不跟自己打招呼,白问渠这才满意地放空心思准备入睡。
只是刚睡着没多久,一只厚实的手不轻不重地就拍在自己的脑袋上,白问渠皱了皱眉,没有动静,那只手又拍了拍。
“这才第一天上学怎么就趴下了?病了吗?”
听声音好像是个中年男子发出来的,白问渠双眸藏在刘海下面,只露出半张光洁白皙的脸庞,茫然抬起头看向窗外。
“头发这么长了怎么不去剪剪?”中年男人和善地说着。
“许清源要是来了让他去办公室找我。”中年男人说完很快从窗户里退了场,只剩下一肚子起床气的白问渠傻愣在位子上自行消化着自己的情绪。
“您好,我是胡昊。”
白问渠斜眼瞟了他一眼,这个胡昊个子不高,皮肤不黑不白,不胖不瘦,头发不长不短,长相不帅不丑,总之就是很一般。
他自始至终就一直低着头打自己的游戏,没有分半眼给白问渠。
“你叫什么名字呀?以后……”
胡昊手眼协调,一心扑在手机上,但也不妨碍他跟白问渠说话,不过白问渠好像并不是那么想理他,胡昊话还没说完,人就就位子上弹起来,气势汹汹地往讲台上冲。
“你们班谁是许清源?!”白问渠顶着起床气,双手重重拍在讲台上,一时间班上立即寂静无声,齐刷刷看向讲台上那个看起来十分不善的人。
“兄弟,哪个班的啊?找许清源有什么事吗?”第四组最后一排的高个子男生叫李成凯,他明显嗅到了讲台上那人要挑事的意味,站起身蹙着眉头,双目放射出逼人的气势,试图以此压倒对方。
白问渠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我就是许清源,同学,你有什么事吗?”刚走到前门门口的男生身形瘦长,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衬衫,领口的扣子故意不扣,更显得整个人透着点不羁,黑色休闲裤,白色运动鞋,长相嘛,典型的校草长相,额前留着不长不短的刘海在双眉之上,浓眉好似被修整过一般整整齐齐,高鼻梁,桃花眼,笑起来眼角往下拉成一条,再加上眼角那颗痣一点缀,这长相,无论走到哪都立马抓住人的眼球。
白问渠眯着眼睛朝门口望去,站在门口的许清源像是自带着光芒,刺得刚清醒了一点的白问渠有些睁不开眼。
“班主任让你去办公室找他。”白问渠也是第一次见那个中年男人,但是他从那人话语中能猜出此人定是个老师,若只是任课老师肯定不会在开学第一天就去某个班找谁,想来也只能是班主任了。
“好的,谢谢。”许清源对他笑了笑,随即转身去了办公室。
“我以为是要干架呢,白期待了。”坐在前排的小个子女生是严佩佩,顶着蘑菇头,兴趣索然地对后排男生吐槽道。
“君子动口不动手,更何况许公子脾气这么好,能惹上谁?”后排的胖墩名叫熊明明,戴着眼镜,一头板寸,说话的时候眼不离书,全身散发着老学究的气息。
“我还想着这两人先杠上,成为仇家,再后来,随着误会的解除,二人反而成了这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这个日久嘛一生情,两个人不就在一起啦!”严佩佩激动说道。
熊明明无奈摇头,把桌子上的书拿起啦遮住脸。
“你那是什么表情?”严佩佩把熊明明遮住脸的书一把按到桌子上气愤说道。
“怎么啦?”熊明明不跟她一般见识,眼睛还是瞟着书。
“你的表情分明在嫌弃我,不信你让祝言看。”严佩佩见祝言路过道。
祝言长相清纯,气质高冷但是并不让人觉得尖锐,反而给人一种亲和力,可是又让人不敢靠近。因为她长的实在是太不食人间烟火了,见过她的人只觉得这是哪里来的仙女,让人觉得她就是不属于自己这个圈子里的人。
祝言刚到教室,脖子上还系着围巾,她身形修长,穿着一件酒红色毛呢子外套,和一般女学生一样她也扎着马尾,不过她的头发又软又长,微微烫过的头发如波浪一样铺在身后,头发微微带着点凌乱,可是人家的凌乱也有人家的美,她的气质可是从头发丝儿里都透出来的。
祝言一边笑笑,一边取下围巾,不直接回答严佩佩的问题,只道:“熊明明同学这学期开始看外国名著了吗?”
熊明明涨红了脸,埋着头连连点了几下。
严佩佩觑着眼睛看着熊明明在人前人后的表里不一,心想着:“长得好看就是了不起啊!”
“小言,干嘛呢?”方雅婷凑过来拉住祝言,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女神的好朋友自然也是女神,方雅婷家里有钱有势,她自己的长相就很像富人家养出来的孩子,打扮时尚,个性张扬。
她们都是一直就在四班的学生,所以彼此已经熟悉,严佩佩从不愿与方雅婷为伍,她知道方雅婷也不屑和她说话,方雅婷一凑过来,严佩佩不自觉地就转身回了自己的位子。
“马老师来了,回去吧。”方雅婷看了一眼窗外道。
祝言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目光一下子就被后面跟着的许清源给抓住,她愣了愣才收回视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进来的中年男人个子不高,体型偏瘦,不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已经掉了漆的黑色粗框眼镜,他手里捧着玻璃杯,还能看到里面新泡的茶叶在飞舞。
他走到讲台上缓缓开口道:“同学们好,这个学期呢班上来了许多新面孔,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马土申马坤就是我啦,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同时也是你们的历史老师,以后我们要共同度过两年半的时光,在你们人生的历史长河之中也将有我,有各位同学的影子,所以大家呢要携手共进,相互帮助,正好,我们班加上我有五十四个人,这五十四个人就好像一副完整的牌,离了谁都不行,你们说是不是?虽说有大有小,但是这分量都是一样重的,你说这牌里面三最小,可是一副通天龙能少的了它吗……”
开学第一天,白问渠坐在底下给了这位新班主任一点面子,只是不曾想原来这位历史老师不说说历史,谈起牌来竟如此有劲,白问渠听了没几句就被勾起了睡意,打了个哈欠后,又趴在了桌子上。
“嗯,马老师呢只是拿牌做个比喻,同学们现在最要紧的是学习,就不要尝试去打牌了。”马坤在一长串的开场白之后附道。
底下一阵哄笑,有人小声笑道:“谁还打牌,我们都打麻将。”
“因为文理分科,上学期的班长去了理科班,所以我们要重选班长,许清源同学很踊跃,首先给老师报了名,还有哪位同学也想当班长的吗?如果有,我们就进行一个就职演讲,同学们投票,要是没有,那就定下来啦。”马坤打开玻璃茶杯,嘬了一口之后,眼睛在下面扫视了一圈,视线最终落到了最角落里的白问渠身上。
白问渠本来一只手撑着脑袋在睡觉,谁知道睡着睡着,头滑下来,只剩下一只手在那里孤零零竖着,从上面看下来还真像是在举手。
他睡的正香,哪里听到马坤在喊他,同桌的胡昊倒是没睡,只不过这位胡同桌双手放在桌斗里正忙着玩游戏,哪里知道上面的马坤叽叽歪歪在念些什么。
马坤见那学生没反应,便知道那是在睡觉,全班同学的目光此时都齐刷刷射向白问渠,胡昊只觉后背发凉,抬头看了一眼,惊慌之下忙把手机塞进袖口,虽说一局还没玩完,但要真这么玩下去,自己就真得玩完了。他顺手一推,推醒了白问渠,白问渠抓抓头,知道自己这是被老师发现了,这种情况他身经百战,所以倒不显得惊慌,只是低下头坐好,假装自己知错了,一般老师很吃这一招。
果然,马坤没有说什么,只道:“既然没有,那么班长就定许清源了。”
马坤要找许清源为的就是班长一事,其实不是许清源自己首先报的名,而是马坤自己给许清源保留的名额。
经过一个学期的相处,他是认定了许清源有这个能力能当好班长,许清源自小学就一直是班长,上学期虽然参与了竞选,但是最后让给了一位女同学,没当上,这学期老师特意把位置给他他自然也乐于接受。
确定班长之后就轮到许清源说话,班上的女生一时间都把头抬了起来,文科班女生多男生少,教室里前几排坐的大多数都是女生,有新换班过来的,也有以前就在班上的元老,她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凝在了许清源的脸上。
当然,也有一些女生为了不让自己显得过于花痴,偏是把头低下,时不时假装抬头看一眼,祝言女神就是这里面的其中一位了。
“大家好,我叫许清源,许仙的许,三点水的清三点水的源,你们要是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不管是学习上的还是生活上的,我都很乐于帮忙。”
这位新上任的许班长不说话就已经足够惊艳,一说话更是把一众小姑娘的心给揪得死死的,少年音爽爽朗朗,拖长的尾音又带着点磁性,听他说话跟听一首优美的曲子一样悦耳。
一时班上的小姑娘红着脸引起一小阵骚动,马坤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想必以后许清源说什么这些小姑娘也能听得进去。
许清源在做完简短的自我介绍之后回了自己的位子,他坐在第三组的最后一排。
“既然进了四班那就是四班的人,你们马老师我呢平时为人比较随和,但是这也不代表就能没有规矩。首先呢就是不能带手机到教室里来。”
白问渠看向胡昊,班主任在上面强调,这位同学还是知法犯法,在下面玩手机玩得不亦乐乎。
“再一个就是着装问题,学生就要有个学生的样子,穿要穿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这是刚开学,明天正式上课呢大家就要穿校服了,每个人都要穿,没有例外,尤其是第一天有纪律检查,同学们更要重视。”
“然后就是这个发型,男生女生都一样,不能染色,刘海不能遮住眼睛,这是最低要求,大家明白了吗?”马坤扫视一圈,先是把视线定在了第二组最后一排的一个“黄毛”身上,这位“黄毛”名叫吴魏刚,是从理科换过来的新生。
他发现了来自班主任的注视之后,当然是点点头啦,至于做不做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随后,马坤又把视线移到了白问渠身上,白问渠这次没睡着,但还是像没有骨头一样趴在了桌子上,于是就这么无情地无视掉了来自班主任的期待。
接下来就是自我介绍,从第一组开始,很快就轮到了白问渠,白问渠不太习惯全班的视线都定在自己身上,虽说因为上课睡觉这种情况他遇到过不少,但是自我介绍毕竟是要站起来的,他低着头,声音像是没有睡醒一样带着点沙哑,很简短地说了一句“我叫白问渠”随即就坐了下来。
“白同学能给同学们说说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马坤绕有兴趣地问道。
白问渠漫不经心地站起身道:“渠有‘他’的意思,白问渠就是白问他,说明有什么问了我也是白问。”
围观同学听到这个回答一时张大了嘴巴,露出惊愕的神情,一听“问渠”大家首先想到的就是“问渠那得清如许”,谁知道还能这么强行解释。果然,这位同学跟他的长相一样不好相处,虽说还没有人看清过白问渠的长相,但是就那么一个举动,一句话就应该给同学和老师留下了这样一个印象。
马坤没有因为白问渠的不给面子而生出恼意,温言道:“想必你的父母是希望你能努力学习新知才取的这个名字,白同学不要辜负了他们的期望,那个……头发记得去剪一下。”马坤看着白问渠那个快要盖住鼻子的刘海,心里着实难受,忍不住又强调了一遍。
白问渠没有作声,只是坐下。
这一幕许清源都看在眼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几眼白问渠,心知这可能是个难打交道的同学,但是越是难打交道,他越是乐于去帮助他们做出改变。
所以一下课,许清源就走了过来,伸出手主动示好道:“你好,我是许清源,以后大家就是同学啦,希望我们能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白问渠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愣了愣,并没有要和他握手的意思。
“问渠那得清如许,你们俩的名字好搭啊!”一下课,严佩佩就控制不住她那颗激动兴奋的心凑了过来。
“白同学不要这么高冷嘛。”严佩佩帮忙缓解许清源的尴尬。
他伸出来的手在冷风了吹了良久,白问渠这才不耐烦地伸出手跟许清源蜻蜓点水似的握了一下。
两只手相握,严佩佩的心里都炸开了花,“这一对我站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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