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洗洗睡吧

作者:葡萄Ri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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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实x冒险


      白富美这三个字,前两个可以完美契合在温妮身上。
      从关心自己长相开始,温妮就记得有很多人曾羡慕地对她说“温妮,你皮肤真白”。温妮最初听到没什么感觉,直到有天早上起床照镜子,被镜子里有着女鬼一样苍白的脸色的自己吓到后,温妮在面对别人夸奖时,才不会不好意思地说“哪有”。
      在温妮上学的那所温加拉丝学院,有个和温妮一样有着苍白脸色的同学,当然,是女同学。温妮和她同班。初一入学时,老师让大家做自我介绍,在介绍完自己姓名后,每个人都会有意无意地加上一句,家里是做xx工作的。好像来上学的不是他们本人,而是背后那个庞大的商业家族。温妮正犹豫自我介绍时要不要把自己家是盗墓的,哦不是,爸爸教过是考古的说出来时,教室里却突然响起了一阵哄笑声。
      温妮一头雾水地回头看了一眼哄笑的同学们,再把视线转移到讲台上,发现有个和自己一样绑着马尾的女孩站在上面。穿得很正常,全身都没有一个补丁。可还是不正常,在温加拉丝,就算是再低调,也应该在手表或鞋子处发现名牌的logo。可是没有,全身上下都没有一处能彰显荣华的标志。女孩用手轻轻地捂住耳朵,低着头专注地盯着地板。她很好看,尽管只看得到侧脸,温妮却自信她比班上任何人都要美。
      本应在这种时候出手解围的老师,却故意不去看马尾女孩,老师用手扶着眼镜,抿着嘴,嘴角在颤动,仿佛只要一开口,笑声就会像尖锐的警笛声从她体内钻出。
      温妮收回对漂亮女孩怜悯的目光,戳了戳坐自己身边的女孩,问:“怎么了?我刚才没认真听。介意把快乐分享给我吗?”大笑着的女孩收住笑,把手围成喇叭状搭在嘴边说:“讲台上的人,姓宫西,私生女,他爸不要她,还死皮赖脸地想当凤凰呢。”
      宫西...几天前宫西集团的老总被曝出有一个私生女。温妮在花园里帮玫瑰花浇水时听到了。“宫西柒搬到董事长办公室当天,一个漂亮女人就拽着另一个长得很像宫西柒的女孩闯入他的办公室,要宫西柒负责,把当年的烂摊子收拾好。负责是什么意思?”八卦的人笑着问妈妈。“烂摊子是女儿,负责是钱,是身份,是璀璨人生啊。”讲话的人拍着妈妈的肩膀大笑,妈妈摸着手镯,也熟练地笑着。后半段温妮没有再听,她摸着咕咕叫的肚子,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吃午饭。
      当时,温妮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宫西柒果然妥协了。随后想起隔桌的同学还在等着她回应,才开口:“啊,真不要脸。”然后笑得花枝乱颤。
      后来这场闹剧怎么解决的,温妮不记得了。只记得关于这个故事的主角,宫西平泽,在初二时交到了一个很好的朋友。她不在意宫西的身世,却因为自己家族的权势滔天和自身的善良单纯,让那些曾经嘲笑宫西平泽的同学,都迅速地向宫西伸出手,想要和她交朋友。唯独温妮站在人群外踌躇了好久,迟迟不敢和宫西平泽搭话。直到某天早上温妮和她走在一条路上去上学时,躲无可躲的温妮才鼓起勇气说了声早上好。本以为会石沉大海,却得到了宫西平泽热情回应“早上好,小妮”。温妮受宠若惊,边冲上去挽住宫西平泽的肩膀,边在心里骂:温妮,你真恶心。
      现在,温妮初三了,每每回想起当年这场闹剧,温妮都会摸摸钱包里的钱,不自觉地打个冷颤。她也知道自己和那些公子小姐们其实没什么两样,有钱又丑陋,就算温妮想用当时自己是想过站出来去帮宫西来聊以慰藉自己还是挺正义的,可理性又在告诉温妮,你终究没站出来,算什么英雄好汉啊,胆小鬼。
      如果美丽指的是心灵,那温妮一定与它毫无关联。就算你把一颗美丽的心灵,心地善良这些词硬扣在温妮头上,她也会一脸嫌恶地摘下的。温妮知道自己不配,但就如小时候读的童话书里美丽迷人却有着剧毒的毒蘑菇一样,温妮,自认为丑陋的灵魂外披着一副极具欺骗性的皮囊。
      那是夏日的午后,温妮两眼空洞地盯着教室外巨大的杨树问好朋友卢迪:“你觉得我的外表具有欺骗性吗?”卢迪被教室的空调吹得软绵绵的,还处于懵逼状态于是不解地问:“什么意思?”温妮收回目光,直勾勾地看向卢迪黑色的瞳孔,轻快地说:“就是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吗?”卢迪忽然明白了,奸笑着飞快地用一听就是耍滑头的语气狂拍温妮马屁,“好看啊,当然好看,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白雪公主就按你长的。”语速之快,好像怕晚说一会,就会让温妮怀疑她对温妮颜值的肯定。
      但温妮是真的漂亮。
      至于原因,因为她是玛丽苏小说主角。
      总之白富美这三个字,只要你往字面上去理解,套在温妮身上就没什么好质疑的。白富美,人生赢家啊,温妮多幸运,投了个好胎。好胎就一定幸福吗?温妮经常忧郁地看向车窗外茫然地问。随后嘴角上扬,“至少能坐在宝马车里哭。”
      ————————————————————
      今年寒假,爸爸妈妈不出意外地被工作填满了。由于他们工作的性质需要和大自然亲密接触,所以家里只剩下了温妮一人。放假第一天,看着空荡荡的房子,温妮觉得自己就像被放出笼的狗,自由,兴奋,巴不得吼几声来宣泄自己的情绪。
      窝在家里舒适的大沙发上,温妮一手托着装满车厘子的水晶盘子,一手轻轻拿起一颗往嘴里送。罕见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准确地把温暖投放在这个冰冷的别墅内,让温妮非常想拥有能暂停时间的超能力,把世界静止在这一刻。
      然而美好的事物都不长久,偌大的别墅内特有的安静被一阵阵电话铃声突兀地打破了。“喂,姑姑。”温妮无可奈何地摁下了接听键。
      “喂,小妮,今年爸爸妈妈还工作吗?你一个人在家是吧,表姐表妹今年都回家了,多有伴啊,过年来我家玩吧。”姑姑热情的声音让温妮的情绪有在好转。
      温妮的“不去”才说到不字,突然就想起了一件事,继而慌忙改口,“好的好的好的,过年去你家玩。”
      随后又交代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时间地点人物。高效率如温妮,一顿“嗯嗯嗯,好的好的好的”之后,迅速地挂断了电话。
      姑姑家所在的城市,和这座灰蒙蒙的城市不一样。温妮所在的城市秋冬季节天空是尤其阴沉的,温妮在图书馆里陈旧的诗集里看到过一句诗很适合用来形容它,叫“黑云压城城欲摧”。温妮当初读到这句诗时,有种马桶突然通了的感觉。温妮想到马桶通了的快感,不禁感慨古人的智慧,竟能在几百年前就想出让几百年后的人类的马桶通了的诗句。
      身在“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城市中生活的温妮,曾经是多么羡慕姑姑。羡慕姑姑住在贝贝西市,羡慕贝贝西市因为靠近海洋而独得老天厚爱——总是晴空万里。那里高大漂亮的博物馆,波光粼粼的大海,热情豪爽的居民,最重要的美味的香草冰淇淋,就贝贝西有,走遍世界都找不到同样的味道的。曾一度让温妮想赖在这里不回去了。
      然而十四岁的温妮,早已能轻松自如地在阴天里愉快地生活了,博物馆海洋冰淇淋什么的,对小孩来说有着致命吸引力的东西,温妮早已不在乎了。让温妮在乎的是,贝贝西市,有猎人协会。猎人耶!青春期的温妮最着迷的不是霸道总裁爱上我,而是英雄,热血。就像天底下所有的中二病一样,温妮也会幻想在某年某月某日,自己摇身一变,随着狂野的bgm出场,成为牛x的主角。
      而猎人,是最能让温妮有成为主角感的词语。就算进不了猎人协会大楼内部,但能在外面拍几张照收藏起来也是好的。这样晚年时翻出来,也能坐着小板凳高高在上地欺骗孙子孙女:我年轻时可是猎人,金看见我也要和我打照面级别的哦。
      伴随着这些美好幻想,温妮迅速打电话给爸爸。漫长的手机铃声后,终于拨通了。
      “爸,姑姑让我去她家过年。”温妮话说了一半后,战术性地沉默。
      “你想去吗?爸爸妈妈今年可能不能在家过年了,前几天突然接到通知说巴托奇亚共和国发现了新的王墓。去的话我直接打钱进你卡里,要多少?”电话那头的爸爸,准确地说出了一个好父亲该说的话。
      “啊...我想想,大概,二十万戒尼就够了。”温妮狂喜。
      爸爸很忙的,所以他像温妮挂断姑姑电话一样,只说了句“好的”就挂了。
      温妮蹦着上楼,推开自己亲爱的小木门,走到蓝色的衣柜前,翻出背带裤,小裙子,小礼服什么的,不嫌麻烦地换上又脱下,每一件都对着镜子认真欣赏了五分钟有余,最后留下堆满了衣服的大床。温妮满足地躺上去,不自觉地把心里想的说出声:太棒了。

      温妮拖着行李箱走下飞机,立即屈服于贝贝西市温暖的阳光,心中激情四射,很想随地来一段街舞。
      一段时间过去后,温妮拖着行李走到了市大道,姑姑的电话也在这时打来了。温妮从印着库洛米大头照的包里掏出手机,优雅地接听。
      “小妮,到哪了?要不要你姑父来接你啊?”
      “我现在在...六源饭店对面。不用了,我应该记得路,我想自己走。”
      “那多麻烦,让姑父来接你吧,再说你几年没来了,对这里的路不熟,自己走不安全。”
      “不用,我难得自己出来玩,我还是想自己试试走。”
      “好吧,那你记得注意安全,迷路了就打电话给我,表姐表妹都等着你到一起吃蛋糕呢。”
      “嗯嗯,等会见。”
      温妮把手机塞回包包里,再把一个精致小巧的数码相机掏出来,怼着街对面的饭店牌匾,拍下自认为已经长大后来到贝贝西市的第一张照片。
      之后,便边走边抬头仰望大街上形形色色的牌匾。这是温妮的癖好,看着饭店酒店理发店服装店精品店在自己头上高高粘着背后结实的大楼,让温妮有种世界这个广阔无垠的词以实体在自己身边展示的感觉。
      走到城市公园附近,看着越来越感到陌生的街道,温妮发现自己说话实在是不严谨——“等会见”应该改为“如果我天黑之前没有到就按失踪处理”。
      害怕吗?不,此时是另一种情绪占据了温妮的大脑。
      心怦怦的跳着,漫画里主角即将出发冒险的场景在温妮脑中浮现。一个鲁莽的想法悄悄降临:如果手机没电,钱弄丢,就可以自己摸索去姑姑家的路了。多好啊,很像少年漫开篇的设定。幸运一点,说不定还会转角遇到苟富贵,毋相忘的挚友呢。不过理性迅速压制住了温妮,温妮清楚现实只会是:疲惫不堪走投无路的自己灰溜溜地走进派出所等姑姑来领人。所以温妮在心里疯狂摇头,别,不要,千万要有电,钱千万要在。
      接电话时手机还有90度电,钱也稳妥地躺在包里,上帝当然不会因为温妮的一厢情愿,就改变原则。看着电量充足的手机屏幕以及一叠叠的戒尼,温妮长吁了一口气。
      天色还早,温妮揉揉发酸的膝盖,打算坐下休息。
      于是在1995年12月29日下午2点35分,算不上好人但也不是穷凶极恶之徒的温妮,做出了一个使她平直的人生大道发生了九十度大转弯的决定——进城市公园。
      此时公园的一隅,一位用绷带缠着额头的俊秀青年正坐在长板凳上凝神观望着不远处的大妈围成一堆聊天。在他的身边,一位稚嫩的少年靠在树干上捧着小恶魔手机玩得起劲,还有一位穿着性感的女人坐在背后闭目养神,只不过女人时不时会睁开眼看看前方,只要那个肩膀还在,就会放心地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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