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路人甲成为万人迷

　　“医生，我怀疑自己可能有妄想症。”沈秀迟疑道。

　　医生看着她，眼睛化作雕塑石像的双眼，一动不动。

　　他的心脏被拉扯，洪水滔天般的电流在心脏上肆虐。被强烈的电流麻痹之后，心脏仿佛献祭似的，牵引向眼前普普通通的女孩。

　　“医生？”

　　“医生？”

　　医生猛地回神，他目含歉意，“抱歉，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怀疑自己有妄想症，我可能是精神方面出现了问题。”

　　“为什么这么说？”他的语气较之前柔和了许多。

　　“就是……”沈秀眉心紧蹙。

　　沈秀家世普通，容貌普通，性格普通，哪里都普普通通，完完全全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普罗大众。也就学习成绩还算不错，勉强算得上是一个学霸。

　　她这样一个毫不起眼，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搁影视剧小说里只能当一个路人甲。

　　然而她在这一周之内，很多男人对她表了白。

　　这很不寻常。她前面二十年收到的表白零星可数，然而在这一周之内，仿佛突然井喷似的，收到了很多表白。

　　其他男人也就罢了，物院的学神，金融院的校草，体院的男神，学生会的会长，也都对她表了白。

　　这属实是太荒谬。

　　他们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并非她妄自菲薄，只因这实在是超乎常理，过于玄幻。

　　学校里的那些天之骄子，怎会喜欢她？怎会突然喜欢她？怎会突然都喜欢她？

　　若是其中一个喜欢她，这或许还能说得过去，但没道理他们突然都来喜欢她。

　　是以，她怀疑她得了妄想症，妄想男人都喜欢她。

　　沈秀说完，头皮发麻。生怕医生给她来一句“你确实得了妄想症，自恋到得了妄想症”。

　　医生沉默良久，“他们为什么不可能喜欢你？”

　　“我这样的怎么可能。”

　　“别这样贬低自己，你值得很多人的喜欢。”

　　“我并非贬低自己，只是这真的这很不正常。”

　　“没有什么不正常，他们喜欢你，很正常。”医生的口吻很笃定。笃定到沈秀都开始怀疑自己，难道她没得妄想症？

　　“不。”她稍微清醒了一些，“这真的很超乎常理，我可能真的有病。”

　　“你没有病。”

　　“医生，你都没有给我做心理测查，就确定我没什么问题？”

　　“你不用做测查，我很确定，你没病。”

　　沈秀心中生疑。怀疑起了这位心理医生的专业水平。忖度一番后，她起身告辞。

　　医生叫住她，语气里带着某种克制的情绪，“快到晚饭时间了，要一起出去吃晚饭吗？我请你。”

　　沈秀驻足，她脸色一变，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般，疾步跑出医院。

　　强烈的心动，发酵而成的欢愉在心脏上肆虐，医生按住心口。

　　他颤抖着手指，点燃了一根烟。尼古丁麻痹他的心神，却消散不了他脑海里沈秀的面容。

　　落日熔金，赤朱丹彤，霞光似血般染在地面。

　　沈秀凝视红得诡异的晚霞，低喃，“我好像病得更重了。”

　　从街边小卖部里买了一瓶冰水，她喝了几口，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

　　手机不停震动，她点开屏幕。

　　学生会会长：【学生会有些事要与你谈谈，晚上一起吃饭？】

　　物院学神：【高数笔记本整理好了，晚上有空吗？顺便一起吃个晚饭？】

　　金融院校草：【我订了珍馐阁的包厢，晚上一起去？】

　　体院男神：【哈喽！】

　　体院男神：【在吗在吗？】

　　体院男神：【为什么不回消息？是不是烦我了T_T】

　　体院男神：【不要烦我T_T】

　　浏览着手机里的消息，沈秀一时头大。她若和尚念经般，“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我妄想出来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就着水把面包啃完，她去往星光广场。今天她在广场有兼职。

　　原本半个小时就能到的路程，堵车硬是堵了一个小时。到达星光广场后，沈秀与督导汇合。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迟到的，路上太堵了。”

　　督导没好气道：“第一天来就迟到，还想不想干了？”

　　“实在是抱歉。”沈秀气喘吁吁，有些缓不过来气来，便摘下口罩，“真的对不起！”

　　“要是你再————”目光落在沈秀脸上，督导眉眼间的不悦，登时卡顿住。

　　沈秀见他迟迟不出声，“督导？”

　　督导耳根上染了一层胭脂红，“咳！那什么，行了，你、你赶紧去发传单吧！”他把传单分给她。

　　沈秀重新戴上口罩，去广场中心地区发传单。

　　督导偷偷打量她，耳根的红晕蔓延至整张脸，他捂住心口，感到十分怪异。

　　细眉杏眼鹅蛋脸，五官勉勉强强算得上清秀，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张脸，为什么让会他心脏不正常地痉挛起来？

　　沈秀发着传单，察觉到督导一直在盯她，她不解。他不去监督其他兼职生？就监督她一个人？

　　或许是因为她的迟到，让他不信任她能好好干活，所以才一直待在这里监督她。

　　传单发了一半，一杯奶茶出现在自己面前。她抬头，不明所以，“督导？”

　　督导脸上带着紧张而友善的笑，“喝、喝吗？刚才多买了一杯。”

　　“不用了，谢谢。”

　　“这个口味的挺好喝的，你可以尝尝。”

　　这奶茶接近三十块一杯。她没喝过，只见过室友喝过。她再次拒绝，“不了，谢谢。”

　　督导欲言又止，只得把奶茶收回去，“剩下的传单给我吧，我帮你发。”

　　又给她买昂贵的奶茶，又要帮她发传单，沈秀不知督导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友善。传单发完，结了工钱，沈秀一刻也未停留，疾步回家。

　　夜色若浓墨泼在小巷里，沈秀边走边看手机。

　　手机里快要爆满的消息，全是追求者们发来的。她用力拍脑子，无法确定手机里爆满的消息是自己妄想出来的，还是真实存在的。

　　她苦恼烦闷，每走一步，脚底都像被地上的浓墨粘稠住，走得十分艰难。

　　“啪啪啪！”

　　前方传来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循声望去。只见小巷拐角处，几个初中生围着一个白衣女生，对其拳打脚踢。

　　“叫你他妈的跟老师告状！”

　　“活腻歪了吧你！”

　　“贱人，你去死吧！”

　　很难以想象，这样恶毒刻薄的辱骂居然出自于年纪这样小的小孩子之口。

　　被打的白衣女孩抱着头，完全不敢反抗。其中一个男生一脚踹在她身上，还要再踹一脚时，短发女生拦住他。

　　短发女生抱住白衣女孩的头，像是在保护她，然而下一秒，她抬起白衣女孩的脸，啪啪啪甩下耳光，出手比旁边的男生还狠。

　　“你要再跟老师告状，下次我们饶不了你。”短发女生恶狠狠道。

　　白衣女孩呜呜呜哭着，又受了几耳光。

　　沈秀报完了警，偷偷在边上干着急。她也想去阻止他们，可他们人多，她一个人去出头，这种行为过于冒险。

　　就在这时，短发女生拿起棍子，直往白衣女孩头上砸。

　　这一棍子砸下去，白衣女孩会没命，到时候警察来了，也无济于事。

　　理智告诉沈秀，先别出头，可她的声音先于理智一步吼了出来，“住手！”

　　几个初中生转向她。短发女生语气尖锐，“大妈，别多管闲事！”

　　目光扫过他们身上的校服，沈秀道：“二中的学生？我已经报警了，等着警察来抓你们吧！”

　　“操！”短发女生骂一句脏话，拿起地上的棍子就向沈秀走来。沈秀掉头就跑。

　　被身侧的男生拉住，短发女生一脸莫名，“张浩，拦我干什么？”

　　张浩红着脸，偷瞥一眼沈秀。他夺走短发女生手里的棍子，“肖红，她报了警，我们赶紧走吧。”

　　“报了警怕什么！反正我们才十三岁，我们是未成年，报了警警察也只是口头警告而已，又不会坐牢！”

　　“把棍子给我！你什么时候这么怂了？这大妈多管闲事，得给她一点教训！”

　　张浩用力推她，“叫谁大妈呢你！嘴巴给老子放干净点！”

　　差点被推到地上的肖红错愕不已，“你干嘛向着外人？你认识她？”

　　“不认识！”

　　“那你有病啊，你向着她？”肖红怒不可遏。

　　张浩拽住她，“走吧！”他拖拽着她快步走远，其他几个同伴也跟随而去。

　　他们消失在巷子拐角，沈秀忙不迭上前，扶起趴在地上的女孩，“你还好吗？”

　　女孩鼻青脸肿，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谢、谢谢姐姐。”

　　“我带你去医院。”

　　女孩正要说话，忽然瞪大双目，“姐姐小心！”

　　却原来，肖红去而复返，一棍子砸到了沈秀头上。

　　沈秀眼前一黑，失去意识前，耳边传来张浩的怒吼，“肖红，他妈的谁让你动她的！”

　　灵魂飘出身体时，沈秀意识到，自己被这一棍子给砸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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