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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大疯狗
人的一生中都会有一些难以忘怀的记忆,它是我们生命的一部分,构成了现在的我们。
2007年夏。
那年我15岁,每天处于紧张的学习中,由于我们是改革开放的新一代,身上理所应当肩负着“知识改变命运”的重担,在学习上我们没有太多的自主权,所有人都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只有读书才有出路。我的母亲同大多数的母亲一样,整日焦虑于自己孩子的学习,而这份焦虑也影响到了全家对我的态度,我的学习成为了家里最紧要的事情。
那年夏天,母亲给我报了最好的补习班,当然这是她自认为的。补习班的地点在乡下的一所公立小学里,因补习班需要扩充规模,负责人就临时租下了这个地方。这个地方也着实谈不上好,一间大教室用作上课,挤下了五六十号即将升初三的学生,除了左右两边留有过道的缝隙外,其余地方皆无路可走。配了一间厨房供伙食,聘了三四个阿姨,皆是补习老师的家眷,每日豇豆、黄瓜、豆腐干之类的菜色,偶尔也能看到一点荤腥,但都是极少数的时候。南北头有两间厕所,又充当洗浴室用,一群男生脱光了蹲在里面洗澡,闻着厕所的臭味,那味道至今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正中间大楼一层的两间教室,一间在一楼,充当了男生宿舍,实际上就是一间空旷的教室,地上铺满彩色的海绵垫子,就可以躺在上面休息。另一间在二楼,给了女生。大楼前是一个大操场,操场上有两个篮球架,说是供大家锻炼身体使用。
我家因离补习班距离有些远,自然也在这所乡下的公立小学里住下了。开班的第一天,母亲替我准备好了生活用品,收拾了床铺,叮嘱再三方才离去。我因个头小,母亲便央求班主任把我安排到了第一排的位置。同桌是我初二的班长成星,他文采斐然,初一就熟读四大名著,所写的作文更是被语文老师称作典范佳作,在学校里很受欢迎。但是我并不喜欢他,因为有人说他喜欢玩女人,虽然他比同龄人略显成熟,但是如果他真的是这样的人,我是万万不能和他相处的。
开班的一个星期里,我并不常与他们交流,一来是并不相熟,二来是我更喜欢独处,非必要的互动于我而言只会觉得麻烦。课下我总是一个人戴着随身听,蹲在花坛边看蚂蚁,看它们是如何搬家、如何觅食、如何打架……有的时候也会欣赏花坛里的鸭拓草,蓝莹莹的颜色,格外俏丽。当广玉兰的花瓣从天而降落在我的身上的时候,我取下随身听,站起身来,抖落身上残留的花蕊。听到身后传来哈哈大笑的声音,转过头去,一个皮肤黝黑,身材高挑,身着红色T恤的男生正拿着弹弓捧腹大笑,他就是成星。我看着他,面无表情,也没有说话,转身蹲了下来,继续看着鸭拓草。
“喂,小不点!”成星朝我喊道。
我没有应答,因为这种称呼实在不礼貌。
他便走到我跟前,又继续不识趣地追问道:“小不点,你怎么不理我?”
我依旧没有应答。
他一把提溜起我,我被他拉起来,恶狠狠地瞪着他,愤怒道:“干嘛?”
“不干嘛,你这几天怎么不理我?”
“我们很熟吗?”
他一愣,道:“我们不是同学吗?”
“是同学就要很熟吗?”我冷冰冰道。
这一下终于激怒了他,他一把拽着我的衣领,恶狠狠道:“你很拽吗?你丫这是什么态度?”
他的个子很高,力气也很大,提溜着我的衣领像提着开水瓶一样,丝毫不费力气。我气红了脸,还没等我叫喊,丁佳恩走了过来,“成星,你有意思吗?欺负别人算什么?”
丁佳恩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人长得很漂亮,性格也很好,俨如戴望舒《雨巷》里那个“撑着油纸伞如丁香般”的女生,是我们学校名副其实的校花。有人议论,成星正在追求她。
成星放开了我,羞红的脸与刚才恶狠狠的模样判若两人,也许大家议论的没错,他可能真的在追求她。我整理了衣服,走到佳恩旁边,轻声说了句“谢谢”,便进了教室。后来,我把成星私藏弹弓和对我动手的事情告诉了班主任,成星便挪到了最后一排去了,佳恩做了我的同桌。很显然,我后来又被他打了一顿。
他在厕所堵住了我时,问道:“是不是你告诉班主任的?”
我没有应答,他又拽住了我的衣领,生气道:“我再问你一遍,是不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那又怎么样?”我没好气地答道。
他将我狠狠地往地上一推,我的手和膝盖上擦破了皮,伤口汨汨地渗着血,丢下一句话: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
自那以后,他彻底是盯上我了。
七月的天气很是炎热,整个大地被毒辣的太阳炙烤得热气腾腾,干净的柏油马路上被晒得黑亮,校园里的香樟树上蝉叫轰鸣,吵得大家都难以入睡。我们躺在温热的海绵垫子上,身体上止不住的汗液彻底剥夺了大家仅存的一丝睡意,于是乎这群人还是开起了黄色笑话。我的位置因为靠近大门,所以较其他地方要凉爽一些。我躺在垫子上,呆呆地望着天空上一轮皎洁的月亮。忽而一阵温风掠过,我闭上眼睛,享受着温风掠过汗津津身体的片刻凉意。很快,一个人的脚步声朝我慢慢逼近,我下意识的睁开了眼,那个人的身体直接压在我的身上,我正准备叫喊,他一把捂住我的嘴巴。
“如果你敢把老师喊过来,我就扒光你的衣服。”边说边开始扒我的衣服。
我不敢喊,也不敢动。
“这样才乖嘛。”
过了一会儿,他凑着我的耳边说:“我松开你的嘴巴,你千万别喊,否则我一定会扒光你的衣服,你别不信。”
换作旁人,我可能不信,但是成星是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我无奈地点了点头,他松开了手,在我旁边躺下了。
“你这儿可真干净,我那边太臭了,以后我跟你睡了。”
“不行。”我立即制止道。
他全然不顾我的回答,继续说道:“我们和解吧!以后呢,我也不欺负你,但是我跟你说话,你也别不理我。”
我思考了一下,回答道:“可以,但是你不能跟我睡。”
“好。”
一晚上,星自顾自地说了很多话,跟我说着他之前谈好几个女朋友的故事,现在跟我说想追求佳恩。我只是听着,偶尔附和几声,我觉得他主动跟我和解,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丁佳恩。
他希望我帮他追她。
我并没有答应,只是承诺会替她递纸条、送东西,其他事情不会做,他便同意了,说不会让我为难。现在想想,当初就不应该相信他说的话。此后,星便时常与我走近。他领着我偷偷翻墙出去上网、偷喝他爸的酒……有的时候想想,一个老师和家长们口中的“好”学生,背地里竟然是这样一副模样,也着实滑稽得很。
当然,这些都不是我应该考虑的问题。
七月的月考,我和星的成绩退步了,班主任约谈了我们的家长。自然又是一番教导,母亲泪流满面地感叹她多么地不容易,说我不让她省心,直到我承认错误,并且答应下次月考考好方才罢休。
很显然,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容易过去。母亲跟班主任商量,说我在学校水土不服,硬是让姨妈每天晚上接我去她家睡,说白了母亲希望我离星远点,怕再受到他的影响。
月尾,补习班新来了一名插班生。我永远记得那个早上,他穿着白色的T恤、灰色的运动裤、白色的运动鞋,一米七八的高个子,在篮球场上同星一起打篮球。与别人不同,阳光下,那个人白皙的脸庞散发着光芒,这种阳光感即便是过了几十年,回忆起来依旧觉得温暖如初。
从星那里得知,他叫穆少辰,是个转校生,原在外地读书,因户口在本地,无法参加当地的考试,这才回来读书。因是插班生,便安排跟星坐在一起。此后,他们两个便形影不离,我也终于不用再受到星的影响了。
我对穆少辰并不了解,后来的一个月里,我们没有说过一句话。我只知道他很喜欢穿白色T恤,喜欢喝绿茶,喜欢打篮球,喜欢在下晚自习的时候一个人去超市买速食。因为我们顺路,我总是偷偷地跟在他的后面,他总是一个人回去。
那一个月里,为了不让母亲再次使用她的“杀手锏”,我被迫要比往常更加认真地学习。除此以外,偶尔还是会不自觉留意穆少辰这个人。
八月月考我的成绩终于提升了,名次也进步了,终于缓解了母亲的焦虑。
八月月考后,补习结束,我们便各自回了家。想到再也不能见到穆少辰,我的内心一阵惆怅。离别时,星说放假了去找我,我不以为意的说了声“再说吧”。
因离开学还有五天的时间,我便去了乡下的祖母家。祖父祖母的房子是很早以前托熟人买下的,坐落在一片竹林里,是夏天避暑的圣地,每年夏天,我都会来这里避暑。从镇里去乡下,骑着单车大概需要一个小时,沿途会看到铺满金色稻穗的稻田和高耸入云的香樟树,还会看到男人和小孩儿打着赤膊在田间忙农活,空气中弥漫着稻谷的香味。
祖母见我时,很是高兴。她知道我学业忙,虽十分想念,亦不曾打扰。每次通电话的时候,总叮嘱我好好注意身体,切勿因学业误了自己的身体。
“放假了?”祖母问道。
“是的,放了五天。”我搀扶着祖母进了里屋。
祖母拉着我的手,来到了屋后的小水井,井里浮了许多瓜果。
“这是前面的三婶送的,我湃在里面,怕你哪天要来。”
我笑着抱了祖母,祖母摸了摸我的头,笑着说道:“还是小孩子性情。”
“我本来就是小孩子。”
祖母刮了一下我的鼻梁,故作训斥状:“不害臊!”
我从水井里捞出瓜果,切好放在果盘里,沐浴后与祖母坐在院里的竹床上,边吃瓜果边纳凉。此时院里的围墙上已经爬满了三角梅,可惜花期未到,还是一簇簇碧绿的叶子。中间的水缸里种植了几株睡莲,鹅黄的花蕊、洁白的花瓣,偶尔蜻蜓停伫在上面,颇有“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的意思。各色的月季宛如一位位贵妇人,站立在墙角,争奇斗艳。东头的紫茉莉开着紫红色的钟形花朵,朵朵簇在枝头,还有一些小花苞,花瓣蜷缩在花里,害羞而内敛。西头是祖母喜欢的万寿菊,橙色和黄色的花球迎着阳光,富贵而静谧。中间是几棵栀子花和菊花,一个花期已过,一个花期未至,只留下片片深绿的叶子。近处是灵动而活泼的太阳花,五颜六色的小花被微风吹拂得东倒西歪,可爱极了。还有一些百日草和虞美人,我很不喜欢,小时候生病住院的时候,医院的花圃里随处可见百日草和虞美人,因此每次看到这两种花的时候,我便能回忆过去那段难受的时光。
葡萄架下,祖母替我摇着蒲扇,午后的骄阳照射着茂密的葡萄藤曼,投射着斑驳的绿影和一片凉意。乡下的午后很是惬意,竹林里有阵阵鸟叫声、蝉鸣声,后山山洼池塘里的是点点蛙鸣,屋后鸡笼里的公鸡也时常亮亮嗓子,引得乡里的狗吠声不断。一阵微风吹过,竹叶开始飒飒作响。
我躺在竹床上,倾听着微风呓语。
这是记忆里最温暖的时刻,静静地陪着祖母,哪怕只是吹吹风、晒晒太阳,我们都是温暖的。祖父走得早,祖母便一直都是一个人,儿子女儿想接她走,她说怕走了,祖父找不到她。她说想在这个房子里离开,死后跟祖父合葬在一起。虽然后来事情发展得并非如她所愿,但是我真的钦佩祖母,她这一辈子都忠于自己的心。
忠于自己的心,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人这一辈子受万事所累,百般波折后迷失自我的人比比皆是。有的人成了他人,有的人忘记自己的本来面目,我们讥讽那些忠于自己的人,却对忘乎所以的人交口称赞,美齐曰:无私的奉献,于是乎被这美名桎梏一辈子,洋洋得意而不自知,当然这也是极好的。可是若在暮年,幡然醒悟而悔恨不已,自然亦是另一番景象。
八月的尾夜降早,凉风微寒,祖母给我讲她和爷爷的故事。祖父是镇里的先生,原配夫人因病死在了医院里,留下了三个孩子。几年后,经媒人介绍,认识了我的祖母,祖母不顾家人反对嫁给了我祖父。祖母倒是如愿了,但是从此以后也跟家人断绝了往来。祖母说她从不后悔,她相信她嫁的这个男人一辈子会对她好,这就足够了。人这一辈子,一定不会处处顺遂,想要这个,就一定要割舍那个。我们在人生的道路上不停地做出选择,才形成了每个人独特的人生轨迹。独特不可怕,可怕的是平庸,是麻木,是不知所谓。我们要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然后努力实现。婚后的日子,祖母过得很幸福,祖父是个体贴的男人,事事都照顾得周全。二人曾经有过一个女儿,后来不小心流掉了,此后便再难怀上。祖母虽然嘴上没说,但是没能为祖父留下一儿半女,估计是她一辈子的遗憾。祖父的三个孩子结婚以后,祖父和祖母去了外地做生意,在那里他们有过一段幸福的时光,祖母每每讲述这一段的时候,先是激动不已,后来转而叹息道:“如果在你爷爷走之前,我能陪他一起回去看看那该有多好啊!”
我说我可以陪她一起去,祖母只是笑笑不说话,摸摸我的头,“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夤夜的月华透着窗棂倾斜而下,四周寂然无声,我侧卧在床榻上,突然想起了辰。后悔当时没有主动跟他讲话,如果主动的话,或许那样我们可以成为朋友。有的时候我也会对自己生气,气自己的扭扭捏捏,说不定他也已经发现了我在关注他,窥探到我内心深处的“秘密”,也在等待我的主动。只要我踏出第一步,他也许会走向我的。然后我们紧紧相拥,共同畅谈着自己过往的经历,我会忠于他,成为他亲密无间的挚友。
随后又转念会想,他会这样吗?或许他早就窥探到了我的内心,在任何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独自操纵着这一切。他故意装傻充愣,玩起着欲擒故纵的把戏,折磨我的内心,这会使他感到快乐。当然,他胜利了,他贪婪的享受着这份胜利的喜悦。而我,是他这场精心策划的游戏里最终的失败者。
如果是这样,我又怎么能对他抱以幻想呢?
不过,我似乎已经与他相见了,我们坐在草坪上畅谈,阳光照耀着他白皙的脸庞,他动听的声音在我耳边飘荡,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我被他的声音紧紧包裹,像襁褓里赤裸的婴儿。
突然,一只手游走在我的身体上,从上往下……(删除)。
他狡黠地笑道:“做了……(删除)。”
我这才反应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我连忙推开了他的手,倒吸了一口气,道:“你……你怎么在这儿?”
他替我擦拭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应道:“我说了放假来找你玩儿,就一定会来的。”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先去了你家,你妈不愿告诉我你的行踪,我用一颗棒棒糖就在你邻居的小孩儿那里打听到了,然后问了几个人就找到了这里。”
“算你厉害。”我见屋外没动静,问道:“我奶奶呢?”
“去了菜圃,让我不要打扰你休息。”
我没好气地穿好衣服,边洗漱边问他是怎么来的?他忙把我带到门外,一辆崭新的红色五羊本田摩托车赫然出现在我眼前。
“我爸给我买的。”他一脸骄傲地说道。
“你爸回来了?”
“又走了。”
星的父母都是常年在外经商的生意人,平常很少回来,对他的关心也只是停留在金钱上面。他早已习惯了这种交流的方式,只要是他想要的东西,他就会跟父母谈条件,这辆摩托车应该是他月考后谈判的“战利品”。他在跟我说他故事的时候,像犯错小孩一样的腼腆,也是自那以后,我便不再讨厌他,而是同情他。当然,他并不需要我的同情,甚至憎恶别人的同情,所以为了表示我并不同情他,在他讲完以后,我故作不以为意。
星说要带我去兜风,我跟祖母说了一声,并答应她我们会回来吃午饭。
夏天的风,炎热中又夹杂着几丝凉爽,抚摸着我们的头发。公路两旁的樟树被风吹得手舞足蹈,太阳在我们的头顶跟随着我们,阳光透过叶子的缝隙流光般照耀在我们的脸上。星骑着车迎着风大声喊叫,我坐在他身后,看着公路上不断被我们甩在后面的樟树,心里激动不已。
我们骑行了很长一段距离,在一片杳无人烟的松林前停下了。他说要方便,便跑进了松林深处。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久久不见他踪影。我心里一紧,大声呼喊他的名字,松林里没有任何回应。我连忙跑进去寻他,四处张望,松林里静寂无人,我继续大喊他的名字,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在一棵大树后走了出来。
“不要开玩笑?会吓死人的。”我生气地看着他说道。
星大笑道:“我就喜欢看你紧张的样子!”
“滚蛋!”我转身欲走,他拉住了我。
“陪我在这里躺一下。”
我看着他,感觉他心里藏着事情,但我又深知他的脾气,除非他自己主动说,否则任凭你怎么问,他都不会吐露一个字。
我陪他一同躺在草坪上,望着高耸入云的松树将蔚蓝的天空撕得粉碎,几只麻雀在树林里盘旋嬉闹,树林的阴凉也抵挡不住天气的闷热,风不见了踪迹,我们汗流不止。
良久,他苦笑道:“我爸妈离婚了。”
我淡定地应了一声。“那你的打算呢?”
“他们都要我,但是我谁都不要。”星顿了一下,复又说道:“就算跟了他们,也不会有任何变化。小的时候就是这样,他们总是吵架,一吵架谁都不管我,他们只爱他们自己。”
他的眼睛噙着泪水,那是我记忆里他唯一哭的一次,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也许他根本不需要我的安慰,我正想着。
“你不用想着怎么安慰我,我不需要。”他擦拭了眼角,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补了一句。
我脸上立刻浮现了被人看穿心思时难掩的尴尬,拍了拍他的肩,想给他一些力量。
他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另一只手捂住我的眼睛,什么话也没说,我们就这样静静地躺在草坪上,听万物叹息。
我们回去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祖母做好了午饭,一直等着我俩。见我们回来,丝毫没有责怪,只是问我们去了哪里,我们只说在附近逛了一下,因迷路导致回来晚了,她便不再问了。
下午,我们戴上遮阳帽陪祖母在菜圃里劳作,星负责锄地,我负责打水,祖母负责洒种子。祖母赞星小小年纪力气大,我则笑他再晒下去,就跟黑炭无疑了,他只是笑了笑。我们在菜圃里摘了豇豆、茄子、青椒、西红柿、黄瓜和豆角,在旁边的井里洗干净,我们留下了一些,祖母嘱咐我们把另外一些给前面三婶他们送去。三婶接过蔬菜的时候,也给我们拿来一些南瓜饼。我拿一块递给星,星说他没胃口不想吃。星的情绪还是很低落,一天都没怎么说话。
傍晚时分,祖母让我们去后山山涧处洗完澡再回来。山涧里的水很凉爽,我们下水的时候打了一哆嗦,我见星冷冷不讲话,故意拿水浇他。果然,一下子激起了他的战斗欲,他立刻拿水使劲儿泼我,我见他又恢复如常,我们会心一笑。
吃过晚饭后,天空骤然下起了暴雨,打得屋顶噼啪作响。我和星睡在西头的卧房,听着雨声。
“你和那个新来的很熟吗?”
“新来的?你说的是穆少辰?”
“哦,他叫穆少辰啊”为了不让星从我的语气当中听出端倪,我故作疑惑状,“你们经常一起打球吗?”
“偶尔吧,他嫌弃别人打球不如他,所以总是没法组队,就没打几次——真是个虚荣的家伙。”
我没有料到星会这样评价他,心里委实有些不爽,故意岔开话题道:“你去找过佳恩吗?”
“去过,我们一起还出去吃了东西。”
“她接受你了?”
“算是吧!”
我叹了一口气,“好好的一口鲜花就要插到你这坨牛粪上了。”
“那你这朵鲜花插在哪坨牛粪上?”一边打趣我,一边将手伸进我的衣服里。
“好好好,我错了,我求饶,你别闹了。”我告饶道。
他没有停下的意思,压在我的身上,一只手锁住我的双手,一只脚钳制我的双脚,令我动弹不得,另一只手在我身上游走。
我急红了脸,又不敢大声叫嚷,怕惊扰祖母,故压低声音佯装生气道:“成星,你又来,你到底有完没完啊?”
他邪魅一笑,答了一声“没完”。
记忆里的成星就是这样一个让我苦笑不得的人,时而不可一世,时而幼稚非常,让我不想过多亲近却又无法做到真正拒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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