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暴毙
应天府衙,焦二暴毙案开审,衙门被围的水泄不通。
焦二何许人也?南街一屠夫,破落户出身,身型魁梧,嗓门颇高。因手上一把屠刀使得出神入化,杀猪宰羊的手艺纯熟,赚到不少银子,好事者尊其一声“焦二爷”。
大约半月前,焦二在家中暴毙,其妻焦柳氏暂被押监,仵作详检尸体后,今日方才开审。
待焦柳氏上堂,人群中现出惊叹声:“这小娘子模样倒生得不错,嫁于焦二数年,却甚少露面,我原以为貌丑无比呢!”
有人回道:“那又怎样?焦二还不是仗着手中有些银钱,常去朱妈妈的樊楼?眼下他一个壮汉,惨死家中,谁知这焦柳氏是不是个毒妇人?”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府尹拍下惊堂木,厉声道:“堂下何人?”
焦柳氏身形微颤,接着回道:“奴乃焦柳氏,焦二…之妻。”
府尹点头,接着道:“传仵作刘进。”
刘进上得堂来,将焦二死因缓缓道来:“经小人查验,焦二身上未发现任何旧疾,但前额及后脑处均有瘀伤,应是直接死因。前额处瘀痕呈横纹分布;而后脑处瘀痕位于上颅,应为摔倒后撞击地面所致。焦二约在子时便已身亡,但翻看卷宗,焦柳氏第二日午时才来衙门,上报焦二一事。”
府尹略一沉吟,接着问道:“堂下焦柳氏,你可知焦二的瘀伤各来自何处?又为何拖了数个时辰方来衙门?”
此话一出,周遭更为肃静,众人皆等着焦柳氏的回答。
数秒后,她缓缓说道:“前额的瘀痕,应是来自浴桶。官人成日宰杀牲畜,身上总有血腥油腻之气,因而要奴每日热上一桶水,方便沐浴。就在出事前几日,他吃了些酒,不小心撞在木桶之上,便大发了一通脾气。”
刘进点点头:“是了,和小人猜测的一般,焦二前额的瘀伤较淡,确是在死前数日形成。且形状与木桶边缘形状一致。”
焦柳氏接着道:“后脑处的瘀伤,应是官人从楼梯处摔落而致,就在…出事那日。”
府尹忽的拍下惊堂木,怒声道:“焦二身型魁梧,若是摔倒,岂能没有声响?而你的证录中,为何写明第二日午时方才发现焦二气绝,立来衙门上报呢?”
此话一出,众人开始窃窃私语。焦柳氏呆滞片刻,遂将袖子挽起,露出两条手臂。只见莹白的双臂上,布满青紫色的疤痕,新旧伤交叠,显得十分可怖。
焦柳氏接着道:“诚如大人所见,官人他平日诸多屠戮,不免沾染戾气,稍有不顺,便会拿奴出气,奴身上总是旧伤未愈,便添新伤。那次撞上浴桶后,官人也打了奴,当夜便离家未归。出事当日,奴是知道官人掉下楼梯的,他当时还破口大骂,奴只是缩在阁楼之上,未敢动弹。”
府尹语气略有缓和:“焦二便这般不讲理吗?自己掉下楼去,反倒骂起你来?”
焦柳氏回道:“和奴…是有关系的。官人平日为人豪爽,银钱散的极快,奴的家用总是不够的,恨不得一分钱当两分使。到晚上,奴的屋里只点一盏小灯,只为省些灯油钱。当晚官人回来时,已近子时,因屋内过暗,方才摔下楼去,当即便骂道:“屋里黑漆漆的,和阎王殿一般,老子回来做甚?倒不如在樊楼快活”。大人明鉴,官人当时还颇有气力,奴只怕他上得楼来,将奴再打一顿。谁知后来渐渐没了声响,奴便以为他宿在楼下了。因一直害怕着,奴到卯时方才入睡,转醒时,已近午时。待奴强打精神下得楼去,却不料官人已…气绝。”
听罢焦柳氏的供词,众人皆议论纷纷:“这焦柳氏也是可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颇为恪守妇道,却还被焦二虐打。”
“谁说不是呢?那焦二可是朱妈妈处的常客,花银如流水,家中却连灯油钱都没。这般摔下楼去,可怨不得旁人。”
府尹轻咳一声,看向刘进:“关于此案,不知仵作还有何要说?”
刘进摇头:“大人明鉴,焦二之死,乃因前额及脑后受创而致,焦柳氏的供词和小人查验情况一致,且小人在焦家也未发现其他可疑之处,暂无其他疑虑。”
府尹接着和一旁师爷私语片刻,拍下惊堂木,道:“本衙所理焦二暴毙一案,已有定论,系焦二失足滑落阶梯,致脑部受创所致,现将焦柳氏当堂释放。焦柳氏当尽快料理丧事,使焦二早日入土。”
焦柳氏俯下身去,声音颤抖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谢大人明鉴。”
几日后,焦柳氏去到名为桐庐巷的地方,轻轻扣响一扇大门,只见一位小童出来,未等她开口,小童便道:“客以后不必再来此处,请按先前与史二爷的约定,将那凤头钗送至应天码头处。”
焦柳氏轻轻点头,在小童关门那一瞬,她回头,只看到院内幡旗上的“荆”字。
她又想到数月前的那日,焦二因银钱不足被朱妈妈拒之门外,回家便对她一番拳打脚踢,之后还骂道:“你个破落户出身的,成日里摆脸子给谁看呢?打你都污了老子的手。”
当下,她只觉自身污浊不堪,无意苟活于世,便去到湖边,毫不犹豫的跳了进去。再醒来时,却在一张床上。
旁边那位自称史二爷的,只问了一句:“你死过一次了,想不想让焦二死?”
她流下两滴清泪,只重重点头:“想。不知代价是什么?我并无银钱给你。”
那人笑笑:“东京柳氏,有些东西你给的起,比如那支缂丝描金凤头钗。”
是了,她出自东京柳氏,族中曾有人宠冠六宫,将那暹罗国进贡的缂丝描金凤头钗赏予本家,柳家一时风头无二。却因庆历年间那场党争,家人四散,她辗转流落至应天府,又被焦二强占了去。
到了应天码头,便看到一只泊船,焦柳氏上得船去,问道:“可是来拿凤头钗的?”
那人相貌儒雅,笑道:“当然。柳姑娘也端的是好计谋,让焦二死的无声无息。”
焦柳氏一笑:“全凭桐庐巷那位史二爷的指点,他告诉我,人的头颅是最坚硬却最脆弱的部位。我只是将二爷给我的皂角粉撒在浴桶旁,焦二便滑撞在那木桶之上。还有出事那晚,我根本…便没有点灯。”
那人又问道:“若是焦二足够小心,没有掉下去呢?”
焦柳氏像是下了决心一般,咬牙道,“那我…便把他推下去,总有法子的。”
她缓缓的放下凤头钗,看向那人:“荆门,我听说过的,你们要的只是财,我的秘密很安全,不是吗?”
那人点点头:“当然,拿人钱财,其他的自不会过问。”
这次,焦柳氏没有回头地离开了。她早就料到,如衰败的柳家一般,凤头钗,她终究还是保不住的。只是不知,这荆门是如何知晓她的身世。
插入书签
本人的第二篇小说。第一篇《三十而恋》,现代言情,大家感兴趣可以看看!
这次只是想要尝试不同的风格,希望能写下去。或许还会写其他短篇的故事,依心情而定吧。
如果能读到也是缘分,欢迎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