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行不行

　　褚琰是从外地转来的，从一线城市转到这个偏远小城市。

　　高一时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来到这么个……落后的地方，当时的他校内斗殴，校外打架，虽然成绩不错，但在差点打出人命后不得已来了这里。

　　一条街上全都是筒子楼，阳台上一溜色彩斑斓的衣服。街边批发市场大姐一脚踩凳，一手拿个大喇叭，配上自带的洒水车音乐:“袜子围巾手套，批发批发！”

　　人熙熙攘攘的，耳朵快要废了。

　　如果不是刚刚坐高铁过来体验了21世纪高科技，他都要以为自己在这个地方拉着毛驴赶集了。
　　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褚琰一看，是妈妈。犹豫了一下，接通了。
　　“喂。”
　　“喂，琰琰啊，你到哪了”
　　“20世纪。”褚琰抬头，看了看四周的市场，答。
　　“啊？”崔女士显然没有听懂他再说什么。
　　“到酒店了。”
　　“哦那就行。一个人在外千万注意安全，我不在你那边，没法保护你。不要走小巷子，不要惹是生非……”
　　“您什么时候保护过我”褚琰一声嗤笑，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话，“行了，就这吧。”
　　“你这孩……”话都没说完，褚琰就挂断了电话。
　　他松了松上衣领子，没来由的烦躁。就是这样，每次只要听到崔女士的声音，他就觉得一把无名火烧上心头。

　　用后来遇见的傅哲的话来说:“嘶——歹毒女人”

　　无它，唯嘶尔。

　　迎面走来一个脏辫大姐，手里拎着绿色的塑料袋，脚底穿着小猪佩奇人字拖。擦肩而过时碰的褚琰肩膀往后一仰。

　　兜里的手机掉了下来，他的目光终于从黑色帽子底下看了上去…………

　　这脏辫红中有绿，绿中有粉是什么审美？！他开始后悔来这个精神小妹云集的社会之家了。

　　“走路当心点，小屁孩。”

　　褚琰:“…………”

　　他用之前打架被开除的光荣战史保证，他现在绝对想糊一巴掌上去，只可惜有伤在身。

　　什么也没说，撇了一眼抹厚粉的脸，弯腰把可怜的手机捡了起来，把帽子往下拽了拽，转身就走。

　　心平气和，杀人犯法。

　　大姐:“。”突然觉得自己好幼稚怎么回事。

　　集市太热了，让人心都不由自主的浮躁。

　　像是为了验证他所想一样，一个粗犷的声音嘹亮的盘绕在市场上空:“他奶奶了个腿嘞，说好了下午三点，妈逼一群孙子！老子从上午等到现在，一根儿几把毛都没见着！”

　　“您消气，消气。”旁边一个小弟似的人哈着腰给他递烟，“郊区离这这么远，迟到一会儿也是可以理解的。”

　　“理解个屁！他郊外国去了”汉子从兜里拽出打火机，点燃烟棒，啜了一口，刚抬头，看到了旁边批发袜子的大妈，嘿嘿一笑，“小芳！今儿个来我家吃晚饭吧！我孙子今晚煮鸡汤。”

　　刚刚拿着喇叭吆喝的大妈扭过头，忘了手中的东西，对着就吼了起来:“不去啦！晚上隔壁燕婶出去吃高端玩意儿，叫什么海……捞底”

　　“傻娘们，那是海底捞！”

　　“…………”

　　“…………”

　　褚琰没再听下去，快步向前走去。

　　沿着京水路走到尽头，往右拐个弯，就出了批发市场。浑浊的空气好不容易清新了点，不过吹过来的风钻进他衣服里，莫名觉得有些凉。

　　褚琰边走边踢了踢脚边破碎的石块，低头打了个哈气。

　　今天晚上先找个酒店住吧，明天去学校探探点。不知道这个地风水怎么样……操了！
　　褚琰大大的打了一个喷嚏，突然感觉出独在异乡为异客，也没个亲人，孤苦无助，在这尘世…………打住！
　　默默地叹了口气，褚琰觉得自己脑子瓦特掉了，这是要诗朗诵吗

　　褚琰除了手里的银行卡和手机，现金，没有任何行李。

　　又他娘的打了个该死的螺旋升天喷嚏。

　　感冒了？不是吧我这弱缺身体。

　　橙橙酒店的名字远比这大门可爱多了。手动推的两边门，边边角角还带了点蜘蛛网，大厅虽然挺亮堂，但总有种温暖到昏昏沉沉的感觉。
　　昏昏沉沉，对于褚琰来说，就是家的感觉，昏昏沉沉的白天，晚上。

　　还没进门，褚琰就透着浑浊的玻璃门看到了前台附近的“东西”。不算太浓，但在酒店里就不太正常了。他要是住在这里，半小时之内附近的邪秽就能被吸过来，极阴之体可不是吹的。

　　“唉……”褚琰叹了口气，他怎么到哪都丢不了这老本行呢。

　　掏了掏上衣的兜，翻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符纸，他就剩一张符纸了，明天去再买点儿货。

　　哈！斗地主，我只剩一张牌了。

　　“房间413，订过了。”

　　“好嘞，你的房卡。”

　　骨节分明的手伸了出来，接过房卡，特意避开了服务员的手。长袖盖不住的地方，露出了一道红红的疤，貌似刚刚愈合。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周围好像有东西涌了过来，迫不及待的在褚琰身上蹭。是个鬼都知道褚琰就是它们的抱枕，越靠近越舒服。

　　“配合一下。”

　　“啊？”前台服务员嘴里叼了根牙签，没有明白他在说什么。

　　服务眼话音刚落，褚琰就念了句什么，点燃了符纸。瞬间，褚琰的眼神犀利了起来，随着火逐渐往上燃去，四周发出了惨叫，一个黑色的人影抱住头，嘴巴大咧着，在火海里翻滚。

　　火焰越烧越大，面前的人影开始一寸一寸的融化，缓缓滴下一滴又一滴的黑色液体，味道呛鼻。

　　还好，这个看起来吓人，也就是个没有什么杀伤力的小鬼。
　　当面前的人影只剩下一只胳膊的时候，猛的朝褚琰扑过来。他一惊，闪身往旁边躲去，淌着黑水的胳膊撞在了前台柜子上，糊了一桌子黑浆糊。

　　这是褚琰眼里的景象，但服务员就只看到了面前小伙子燃了一张什么纸，然后……四周像着火了一般热，但又什么也看不到，他嘴里的牙签掉在了地上。

　　“喂，你……”

　　服务员再次被捂住了嘴，他顿时想拍桌子，这他娘的能不能有点话语权了！

　　待一张符纸燃尽，四周才平息下来，褚琰松开了手，捂住服务员嘴的那只。顿时恶心的不能再恶心了，胃里一阵阵犯抽。

　　要不是怕他发出声音，鬼强行上身脱离火海，谁他妈的要捂他的嘴！

　　“你……没事吧？刚刚你烧了啥？”服务员看了看面前的小伙子。

　　褚琰的肠子和胃在里面跳扭秧歌，冷汗渗了出来，对那人道:“你去医院检查检查眼睛。”

　　“为啥？”

　　“性命危险。”摆了摆手，仓忙跑上楼。

　　打开房门直扑卫生间，然后一阵惊天动地的呕吐声，听着像把胃都吐出来了。

　　褚琰一手扶着马桶盖，另一手扶墙，声嘶力竭的咳了起来，肺里辣辣的。

　　看了看刚刚摸那人嘴的手，撇了撇嘴，脱力的坐在马桶盖上。

　　艹了，这么恶心？没拿药啊！看来明天还要再买点药。

　　内心飞奔过一万只草泥马，惨白的手扶住洗手池的边沿，勉强站起来拿水流去洗。

　　洗漱一遍过后，仰面坐在了床上。第一天就这么多狗屁事，果然，酒店是不能住的。不一会儿，头发上的水珠顺着高挺的鼻梁滴了下来，洇湿了床单。

　　拿出手机，靠在床头看这附近的地图。明天去找个寺庙，再买点存货，朱砂可以有，糯米就算了，这附近应该没有这么低级的东西。

　　没过一会，手又开始火辣辣的疼，拉开袖子一看，疤裂开了。

　　出也出不去，脱力的狠，这儿有没有纱布。

　　天啊，褚琰捂住了脸。

　　算了，挨到天亮吧。穿上外套，带上帽子，把全身上下包的严严实实，躺床上放低呼吸，腿一伸，把床尾的浴巾蹬掉了。

　　褚琰:“……”算了，都怪我这该死的大长腿，明天再拣。

　　翻了几个来回，破烂的床吱呀吱呀的响。还挺安静的，这附近比较偏僻，车少。迷迷糊糊中他觉得有点冷，到了凌晨三四点，从浅觉中醒来，伸手揉了揉眼眶。

　　突然一声“救命啊”把他吵的睁开眼。仔细听去，又什么都没有。

　　猛坐起身，拉开了床头灯。电视机，柜子，椅子，视线扫过一切如常。

　　完了，幻听了。褚琰暗暗道。

　　褚琰上下一身毛病，幻听最为吓人，事后他几乎分不清现实还是幻觉。

　　“救命啊！救我！”声音大了些。

　　褚琰躺了下来，捂住耳朵，却又牵动了手上的伤口。幻听是有原因的，一定是外界某种物质影响，才可能这样。

　　“快啊！褚琰，救我！”
　　“你怎么不来啊褚琰！”
　　“褚琰！你救救我呀！”
　　“褚琰……”
　　“救……”
　　声音如潮水般涌来，一浪高过一浪，尖哑的嗓音简直能刺破耳膜。
　　褚琰觉得自己快耳鸣了，猛地摇了摇头，手指不自主的抓紧了床单。
　　男人的声音响起:“褚琰，你杀了我，就这么心安理得？”

　　我杀了谁？你是谁？褚琰的眼前浮现了身影。
　　褚琰把旁边的柜子拉开，看到了一尊小铜佛。

　　“哈哈哈，你都不记得了？好啊，还记得你爸爸吗？”

　　他说我爸爸？我爸爸不是早就车祸死了吗？身影逐渐清晰。
　　谁他娘的把佛搁酒店里，不要命了！褚琰拿起铜佛，放在了房间的艮位。

　　“怎么死的呢？小褚琰。”影子里的男人扯开了丑陋至极的笑容。

　　佛一放出来，声音明显小了许多，但幻听主要还是褚琰自身的毛病

　　褚琰咬了咬牙，转身往卫生间走去。

　　“你去哪都逃不掉的。”那个黑影往褚琰身边靠近。

　　褚琰并没有回头看，他知道那个人影越来越清晰了，不能看清他是谁。

　　他哆嗦着在架子上找到了一次性剃须刀，‘啪’的一声拽了下来。

　　他现在浑身发冷，冷，冷的要死。如坠冰窟，从外到里，从里到外散发着寒气，这是阴性被激发了，流动的血液给血管带来针扎一样的感觉。

　　唯一解决的办法——————

　　鲜血大量的从褚琰的右胳膊上涌出来，‘嘀嗒’‘嘀嗒’一滴滴落在了地上，很快成了一条小血流。

　　“就这样？褚琰，我是不会消失的，你早晚会死掉！”果然有效，声音逐渐远去。

　　褚琰看着镜子里自己惨白的脸，大量的疼痛带来了清醒，他顺着墙根坐了下来，任声音远去。

　　每次都是这样，有些病一旦发作，就要靠疼痛来解决，虽然褚琰知道这样不行，但实在没有什么其他解决办法了。

　　刚刚走的太急，撞到了桌角，桌子上的东西都掉在了地上，桌子也倒了。巨大的声响引来了隔壁住客。

　　“怎么样？有事没事？”住客朝门内喊到，又敲了几下门。

　　看了看还在流血的胳膊，钝痛传向神经元，感觉胳膊要被锯掉了。不成，再拖下去要休克。怎么没控制好力度？

　　硬撑起身，跌跌撞撞走向门口，勉强打开防盗锁。

　　门开了。

　　随着住客的一声低沉的我操，褚琰往前一倒，昏了过去。

　　前一秒，他趁着玻璃映出来的月光，看到了住客的脸。

　　“长的，还挺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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