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的太阳

　　总在人群中寻找你，好像看一眼就很安心。在超市在食堂在操场在教学楼里，用很笨拙的方式向你靠近，故意在超市逗留，因为知道你也会来买冷饮。记住了你们班体育课的节次，在课间假装上厕所然后“偶遇”。广播操做完拉着好朋友走得飞快，然后在你附近又把脚步放慢偷偷瞄你，你不知道吧每一次巧合里都有我的努力。

　　我是老师眼里的乖孩子，在师长面前乖得可以忽略掉存在感。

　　我的暗恋无疾而终。

　　我不敢给你递情书，我不敢给你传纸条，我不敢在周末陪你疯，我甚至不敢回复你的一句说说。我就是这样畏手畏脚。

　　我的暗恋开到荼蘼，从不结果。

　　初见他是在初中开学，妈妈陪我去报道。老师叫我去领新书，我乖乖地应了。那时候一楼好挤，我拿着一叠新书往上走。突然有人碰到我一下，书“哗啦”一声全掉了。有人从后面跟我打招呼，我回头，是小学同学，从小开始嚣张的不可一世的一个女孩子，对待感情炙热的像七月的烟火，让人躲闪不及。

　　她对我说：阿亦早上好。
　　我默默地应了一声，好傻。

　　家长从我身边来来往往的走过，我蹲在地上捡书，脸红的发烫。

　　上楼转角的时候，我看见你妈妈和班主任站在一起。你黑衣黑裤，一言不发，干净的一塌糊涂。班主任叫住我，叫我带你回班。我走在前面，你在后面慢慢的跟，突然我就觉得尴尬。

　　捧着一叠新书，后面跟着一个漂亮男生，的确够引人注目。

　　可那时候我只是想：为什么没人来帮我拎书。

　　有够傻得。

　　发完书后开始打扫卫生，我被分配到打扫教学楼前面的空地。一起的一群女生拿着扫帚畚斗。你和我们一样也下来了，可是你却不动，一个人靠在教学楼的墙壁上。有女生想跟你聊天，你不理。我站在不远处，只觉得好笑：你是觉得冷男很有味道吗？

　　一起打扫的有个小学同学。她走过来对我说：夏亦你快去叫他来打扫啊。我拎着扫帚在地上勾勾画画，叫她要叫自己去叫。看着她想去有不太愿意的样子，我突然想到一个词：
　　少女怀春。

　　最后我们谁都没敢去打扰他。

　　排位子的时候，我坐在倒数第二排，同桌是个看着很文气的女孩子。他好像坐在靠窗最后一排，不确定。但他前面的女生我记得，是吴思思。吴思思是我的小学同学，长得像黑巧克力。很健谈，很开朗。说不出是为什么，我断定：吴思思会喜欢上他。

　　初中生活正式开始。

　　我一直没有和他说过话。
　　开学不久后，开始有初二初三的学姐来打听他。班里的女生都沾沾自喜：原来自己班里还有帅哥的存在。他好像一直睡不醒的样子，下课就睡，样子……嗯，很安详。

　　初中的学校奉行每月一考。
　　第一次月考之后，班主任对位子进行微调。旁边那个文气女生被调走，理由不详。新同桌是个更加安静的男生，理科很牛叉，文科很弱智。呆呆的像只小黄鸡。他告诉我，老师叫他跟我互补一下，让我数学科学不懂就问他。

　　我说好。

　　他还是没有跟我说过话。

　　可是他突然有了喜欢的女生，初二的一个学姐。

　　他会在她生日的时候送上1000只千纸鹤。
　　那个时候，全班几乎都帮着他一起折。
　　我手里拿着一叠裁剪成正方形的纸片，听着吴思思的大嗓门。

　　可是结果呢，那个女孩子那么自命清高。她把所有的纸鹤都丢进了学校的池塘。全班女生都在议论那个扔纸鹤的初二学姐。说她装清纯，说她有心计。那些谈论她的女生口气中小嫉妒浓的无法掩饰。

　　吴思思开始天天烦着他。
　　他不屑，说了一堆又一堆伤人的话。
　　可她不怕。
　　她说季沐阳老娘跟你耗上了，你不喜欢我又怎么样，我喜欢你。

　　我羡慕吴思思。
　　她可以把她的喜欢一点都不顾忌的说出来，可是夏亦不可以。
　　夏亦是老师眼里的乖孩子。
　　夏亦要做的是怎样背掉拗口的文言文，怎样解决烦人的方程组。

　　比起吴思思，更聪明的是隔壁班的班长。她以前是季沐阳的小学同学。
　　我惊讶的是，她可以藏住小学时候懵懂的爱恋，然后云淡风轻的跟他说：季沐阳你记不记得陆雅妃。

　　陆雅妃很快和吴思思以及初二的学姐打成一片。有些人好像从小就有这种天赋，想要和一个女生好到可以讲掏心底的话只是信手拈来的一件事。

　　我没有这种天赋，真遗憾。

　　后来我知道，和女生的友谊始于有一个共同的语言攻击对象。他对陆雅妃依旧不热络，对吴思思依旧感到烦人。他还是会去找初二的那个学姐，还是很少和女生讲话。段考之后英语老师分了学习小组。很不巧，他和吴思思都在我的组里。吴思思很开心，毫不掩饰。他一脸无所谓。

　　每个英语早读，组员围着组长背书听写。吴思思会开玩笑他听写没有满分，会在他不愿意背书的时候满脸遗憾。
　　她还会和我聊天，毫不避讳有其他人在，说着过分早熟的话。

　　我是个称职的听众。

　　英语老师是个巫婆。她会在作业整理课来上课，会拖堂，还会把没有背完课文的学生留下来不放他们回家。毫无意外，他被留下来了，连带着组长也被留了下来。他是个很恋家的人，放学之后一定早早的回家。

　　很久之后他曾经告诉过我，他还会自己去买菜，会自己做饭。

　　他盯着英语书看了好长一段时间说，组长我背完了，快让我回家。我挑眉：把第一段背给我听一遍。他书一摊：不要，我就是背完了。

　　我突然觉得这样子的他很生动，
　　也许，喜欢上他是一个过程，我忘了最初的悸动，记住了那个彼此的美好。

　　最后他还是背完书才走了。

　　夏亦是个死脑筋，老师说一就是一，
　　季沐阳喜欢的永远不是只会读书的女孩子。记得他回家之前说，你和我小学时候的一个组长很像。我忘了他那时候的表情，只记得那个语调，有点玩味。我抿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哦了一声。
　　我们又是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他变得很安分，听写乖乖听，背书乖乖背，早读一个人窝在自己位子上。

　　我不知道那里做错了。
　　应该是我的性格让他讨厌了吧。

　　吴思思早读还是会坐到我边上，只是会问，夏亦，季沐阳怎么早读都不过来了。我不知道怎么讲，她问一次我就回一次不知道。

　　周三的信息课。
　　信息老师在黑板上写着什么。我眼镜没有带，坐在最后一排只看到模糊的几个字。季沐阳信息课的位子就在我前面。
　　我伸手碰了一下他的后背，他转过来，不说话。突然我就觉得脸有点烫。我问他，季沐阳老师上面写了什么。他把头瞥向一边，还是不说话。

　　我急，你眼镜借我。
　　他倒是回了一句，你眼镜多少度。
　　我说：100度。
　　他突然咧嘴笑了一下，我度数比你深，你戴会昏。
　　我突然没话讲了。
　　他转回去之前突然很孩子气的说：我就不告诉你。
　　回班的路上，突然有人喊了一句季沐阳。
　　原来他喜欢的那个学姐他们下节是体育课。季沐阳应了一声，步子突然就快了起来。

　　我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少女心事是不是就像我这样。
　　那个男孩子可以一瞬间抚平你的心事，又可以一瞬间挑起你所有情绪。
　　那么，要有多勇敢，才敢把心事说出口。

　　陆雅妃在我们隔壁班。

　　她会借口高二学姐的事去约季沐阳。
　　吴思思羡慕不来，只好冷眼以对。我和季沐阳的共同语言只有背书听写，相比之下，那个更有意思一眼便知。

　　早读变成了吴思思的吐槽时间。
　　她会说陆雅妃对季沐阳有意思，会说陆雅妃怎么这么不知羞，隔三差五就来串班。组里的其他男生八卦的不得了。一有时间就使劲打击吴思思，叫她癞蛤蟆不要妄想季沐阳这只帅天鹅。我这时候就会开玩笑：我们家思思怎么的也是黑天鹅，那里是癞蛤蟆。是得拿出组长的气魄。

　　日子还在过。
　　季沐阳做的事越来越出格。他等那个学姐回家，给她买各种点心，送她抱枕……
　　他不愿意放弃，我无话可说。最后的结果必然是班主任谈话。从教室办公室出来的季沐阳就像开学一样谁都不理。

　　我很挫败，真的。

　　之后季沐阳只是给那个女孩子送了信。
　　只是一栋教学楼的距离而已，动用这种方法，实用又夸张。那个学姐还是没有同意当季沐阳的女朋友。

　　我觉得这是心计问题。
　　呵，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Eason的歌做了最好的诠释。

　　那个文静异常的新同桌。
　　某一天，他给我提了一个很有深度的问题。
　　——谓语是什么。
　　对于初一的学生而言，主谓宾定状补，的确头疼。
　　我答：主语后面那个就是谓语。
　　他还是有点不确定：给个例子。
　　我不爽：周航飞是混蛋。“是”是系动词，就是谓语。
　　文气的新同学默然。

　　期中考之后，班里的气氛有点不对。是因为季沐阳。初二的一个学长，一脸痞气。揪住季沐阳的领子就冲他吼：你喜欢她就给我认真点！又是那个学姐的爱慕者。季沐阳话都没说，挨了一拳。吴思思当场爆发，声音尖锐的近乎刺耳：你再打一下试试。学姐在一大帮人的簇拥之下而来。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她。小家碧玉。只能这样形容，不漂亮，也不难看，只是清秀。我对季沐阳的眼光表示怀疑。那个女孩子，表面上一脸单纯，眼神里的欢喜遮不住，我讨厌做作。只一眼我就知道，她怎么会不喜欢季沐阳。吴思思对她的到来表示不屑。
　　那个学长一脸气愤。季沐阳只是低着头，

　　我不喜欢他低着头的样子。
　　在我眼中，季沐阳不适合低着头等待救赎的样子。

　　学姐就像是过场子一样，高傲的来，高傲的走。我盯着她的背影，看着她的长马尾一甩一甩。

　　撇嘴。

　　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

　　又是英语早读。
　　我对季沐阳说：季沐阳你怎么会喜欢上那样的人。

　　这是迄今为止夏亦说过最大胆的话。

　　季沐阳反问：哪样？

　　一旁吴思思插嘴：明明老的要命还要装的跟纯情小女生一样。

　　我脸一抽：思思你好精辟。

　　季沐阳竟然不生气。

　　他又问我：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我呆：好像是没有立场。

　　数学课上课前，我去办公室捧作业本。
　　碰见陆雅妃。她一见我，马上凑了过来：是不是季沐阳被高二五班的某某某打了，怎么样了，到底怎么回事……
　　一连串的问题轰炸过来。

　　我看着她：原来女汉子也有柔情。
　　我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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