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易散琉璃脆

作者:茹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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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泽琛


      已经两个多小时,我看着赵艳婷进进出出试衣间十几趟,每一趟都笑容满面,兴致盎然,出来进去地提着婚纱的长裙,盈盈浅笑问一遍泽琛,“怎么样?好不好?” 泽琛居然也有这样前所未有的好耐心,或是点头或是微笑或是夸赞,不过即便是敷衍,赵艳婷也依旧很开心,在服务小姐的推荐下,继续试一套又一套。

      本来嘛,人生大事,也不可草率。赵艳婷是泽琛的女朋友,等下个月举行了婚礼,就是我名副其实的嫂子。

      听说这是本市最著名一家婚庆公司,四处金碧辉煌,和需要支付的价钱一样奢华。但再漂亮的装潢,再华美绚丽的衣饰,看了两个多小时,也早就意兴阑珊。更何况,我根本不想来的。

      要不是艳婷姐以她新嫁娘的热情一再劝说我陪同,要不是艳婷姐盛情邀请我作她婚礼的伴娘,要不是看在我并不希望让她知道那段朦胧往事的份上,我决不会来!

      我四处打量,借以打发时光。

      “看上了哪一套?要是有喜欢的,我买下来送你。”泽琛本来低着头,注视着锃亮的鞋尖,此时却突然抬起了头,语调闲闲的,盯住了我的眼睛——我百无聊赖之中,看到了一款长纱委地低领窄束腰的婚纱,胸前是晶莹璀璨的蓝色宝石,像苍穹转动的星子。

      我眼睫随着心跳发颤,睨了他一眼,“送我婚纱?你是我什么人?”

      话已出口,覆水难收,我怨恨着、懊恼着,不该把心中情绪透露出来。

      傅泽琛是我什么人?这真是一个好问题。

      我八岁来到傅家,幼年记忆里只有乡下泥泞的小路,家门前那口小水塘,远处随风舞动的金色麦田,忽然有一天厄运到来,爸爸在田间因心脏病猝死,妈妈哭了整天整夜,再见她的时候是浮在水塘上鼓鼓胀胀的尸体——她丢下我,投水而亡。那时我走投无路,傅叔叔来领我走,年轻时候他和我爸爸是战友,在最困难的时候爸爸救过他一命。

      我来到傅家,几乎与见到琼楼玉宇无异,我拘谨地坐在偌大餐桌面前,面对一桌琼浆玉露,举箸不前,忽然从背后伸来一个精巧的小盒子,上面花花绿绿是我不认识的文字,我错愕地把头抬起来,那便是我第一次见到傅泽琛,白白净净的脸,明朗友好的笑容,“孟叔叔从德国带回来的巧克力,你吃饭,我就把它送给你。”

      赵阿姨说,“泽琛,现在有妹妹了,你要做榜样,快坐下来吃饭,给妹妹看。”泽琛——我心中想着,一个很好的名字。闻言,男孩子果然信以为真,在我身边坐下一通狼吞虎咽,仿佛是怕我“学”不会,结果吃得太急,一口呛住,我忍俊不禁,破涕为笑……

      傅叔叔和赵阿姨对我像亲生女儿一样的好,可我从来只喊他们“叔叔”、“阿姨”,也依旧姓我自己的姓。

      这样,傅泽琛算我什么人呢?还算是我的哥哥么?

      傅泽琛游戏人生,女朋友走马观花似的换了一茬又一茬,年龄越长,越是英俊出挑,身边的年轻女郎个比个的貌美靓丽。直到傅叔叔近来身体不好,催他早日成家,奔着三十去的傅泽琛才安定下来,安安分分与艳婷姐恋爱,不到半年,谈婚论嫁。我不解地暗示,赵艳婷无论是容貌还是学历还是德行,都不是万花丛中最优秀的那一个,怎么偏偏选了她?傅泽琛揉着太阳穴,忽然悄悄凑到了我耳边,压着低低的声音,“历尽风花雪月无数,女人其实都是一回事。”

      他不爱她。

      赵艳婷自从定下婚期便成日快乐得近乎癫狂,有一天她突发奇想地对着我和泽琛说,“希韵可不可以当我的伴娘?”泽琛短暂地愣住,随即大笑出声,好像听到世间最好笑的事情,“伴娘?她?希韵?”赵艳婷眨巴着不解的大眼睛,“对呀,希韵这么漂亮,你不是成天希韵希韵地挂在嘴上?”泽琛大摇其头,“希韵才那么点大,小不点的黄毛丫头,什么事都不懂,怎么能让她去做伴娘?”我抿着唇角,恍若与我无关,心底却泛着苦涩的味道:我已经二十三岁,大学毕业,步入社会接近一年,可是在泽琛的心里永远是“小妹妹”。这次换到赵艳婷瞠目结舌,“泽琛,我记错了么?希韵比你小五岁,她有二十三了吧?”我打断他们的对白,勉强笑着,“艳婷姐放心吧,我呀,两肋插刀、在所不辞!”于是起身,离开了晚风吹拂的露台,五分钟后我余光瞥见泽琛的手按在艳婷的肩头——他们在拥吻。

      但是我早就学会了不难过、不忧伤,在泽琛的心里,我永远是八岁的、长不大的小妹妹;他永远牵着我的手,对他换了一拨又一拨的女伴说,“这是我的小妹妹”;他当着我的面,和女朋友拥抱、亲吻、情话绵绵;他当着他女友的面,好不避讳地夸我聪明、漂亮、伶俐……这都是因为,希韵,永远只会是傅泽琛的小妹妹啊!

      时间已经是长久的寂静,久到我以为他忘记了我的问话——“你,是我什么人?”

      手腕蓦然传来力量,我微微愕然,抬头看见他深不见底的眼眸,傅泽琛不说话,可是那眼神里却满满装着打量和探询的味道,终于,他说,“你不高兴我结婚吧?”

      我脸孔一下子涨红,我讨厌他了然我的心事,我厌恶他堂而皇之地拆穿我的伪装,我怨恨他用这般问询的语意来问我——你自己有眼睛,你以为我日复一日地在你面前,只是扮演着妹妹的角色?

      忽然之间,我被激怒了。我猛地挣扎他握在我手腕上的手,我压低了声音,不希望让不相关的人看了笑话,“傅泽琛,你放手!”他握得更紧,眼神如一条细细的绳索,禁锢地我无法动弹分毫,我,无所遁形,四肢百骸的血液全部涌到脑子里去,“泽琛哥哥,我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我有我的尊严和骄傲,我被你们家养大,我是寄人篱下!但不代表你可以践踏我的感情,利用我的感情像看一场戏一样玩弄我于股掌之上!你戏耍我,你是真的看不出来么?你看出来了,却装糊涂,要装糊涂,却不装到底,你要结婚了,却问我是不是不高兴。我不高兴!我很不高兴!”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眼圈红着,一片雾气充盈了眼眶。四周的人停止了动作,窃窃私语,在这一瞬,我想,我是没有看错,我看见了傅泽琛深深的闭紧了眼,眉头深锁,好像突然被人打了一拳,他悠长地叹着气,用自小习惯了的怜惜神情看着我,撩起我耳后碎发,“希韵,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以为,你喜欢的是孟亦桓。”

      孟亦桓。久违的名字,我心头一恸。

      二十三年的时光,我心里镌刻的只有两个人的名字,一个,叫傅泽琛;一个,叫孟亦桓。十五岁的时候,我遇见这个温文尔雅的男子,只在我身畔走了一遭,便匆匆而去,十八岁,他已离我而去,回到了大洋的那一端——他原本不是属于我的归人。

      揪心的疼痛。原来隔了五年,这伤痛,还是不能复原。

      “希韵,”傅泽琛微笑了,他冰冷的手指触到了我的面颊上,“把眼泪擦掉,哭鼻子要被人笑话了。”他的手臂虚虚揽住了我肩头,趋向前来,在我耳畔,他轻轻说,“你十八岁时咬牙切齿、痛心疾首地对我说‘我一辈子也忘不掉孟亦桓!’等你八十岁的时候,你会安静而平和地对满堂儿孙说,‘傅泽琛和孟亦桓,我一个都不牵挂、不怀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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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傅泽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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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阙
    某茹最近最最喜欢的一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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