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狗蛋

　　吴昌平和李狗蛋认识前两人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儿去的人。想想也知道，能给儿子起个“李狗蛋”的大名的父母对自己孩子有多不上心。

　　李狗蛋从小就被丢在乡下农村里，由半眼瞎的奶奶养大。乡下的老家就在小河旁边。李狗蛋记得小的时候，周边还有人烟。饿了，他就跑去邻家蹭一顿吃的。别人看他家实在太可怜，也就给他一点白米饭。

　　还冒着热气，刚从锅里盛出来的糙米饭，晶莹微微泛黄的米粒在年幼的李狗蛋看来就是香。

　　前家的开了一个模具厂，男人渐渐有钱了。李狗蛋最喜欢去那家蹭点肉吃。每次都会被那家的男人用筷子狠狠打一下屁股。疼是疼，总比晚上饿肚子疼得睡不着觉好。

　　自家的半瞎眼奶奶见李狗蛋这样嫌贫爱富，脸上的嘴耷拉得更往下，腰也驼得更弯了。

　　“白眼狼。阿婆这么疼你，还天天去别人家吃饭。讨饭货，跟你妈一个样。我怎么这么命苦啊！讨了个鬼媳妇！”

　　黄昏时，乡下的人家都开始准备休息了。残血般的晚霞衬得奶奶的骂街声更响了。

　　“天天欺负我一个瞎眼的老太婆。老头子，你怎么死得这么早啊！早点把我也带走也好啊！你的瞎婆子天天过得是什么日子啊！”

　　基本快瞎的奶奶皱皮的手巍巍颤颤地撑着木门框，喊破喉咙得骂着。骂着骂着，她忍不住开始抹眼泪了。一般过个二十分钟，奶奶也骂不动，眼泪也留不动，只好继续去河里打水烧给狗蛋喝。毕竟李狗蛋是她的孙子，孙子比自己重要多了。

　　李狗蛋特别害怕那时候的奶奶，也没想过假如奶奶摔进河里怎么办。他甚至希望奶奶可以有一天突然消失不见了。然后在城里的妈妈就可以带他去城里生活，也过上前家的男人的生活，每顿有肉吃。

　　第二天，果不然，狗蛋乘奶奶不注意去前家吃饭时被那男人狠狠打了一顿。

　　“狗东西，我家好心给你饭吃还被瞎婆子骂。好心没好报，给老子滚远一点。”

　　后来，前家的男人送给自家女人一条黑狗。那黑狗被女人喂得可好了，皮毛光滑，见人就叫。狗蛋再也不能去蹭饭吃了，只能吃奶奶每天中午去前面垃圾场旁边的菜田里偷的菜，难吃极了。

　　狗蛋捧着油腻的碗，碗上的红花也缺了一花瓣。嚣张的黑狗领着几条小母狗天天从狗蛋门口经过。

　　四个月后，黑狗被关进了笼子里，天天夜里饿得嚎叫。狗蛋特地挑了几个大石头，夜里往笼子里扔。瘦骨嶙峋的黑狗的黑眼里射出冷冷的恨意。不锈钢的笼子在月光下反射着比黑狗恨意更冷的白光。

　　“让你得意，让你得意！”狗蛋扔得更用力了。

　　女人死了，是自己跳了河死的。听说前家的男人出轨又找了个女人。女人哭了闹了都没用。有一天，一个没注意女人掉进河里死了。别人都说女人是自杀死的。

　　那是李狗蛋第一次看见死人。女人原本晒黑的皮肤被泡的发白，纤细的手臂也被泡得肿的像萝卜。紧闭的嘴唇丝毫不见原来的美貌，真是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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