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野仙踪

　　清晨七点，上海静安一间弄堂内，叮铃铃的闹钟声响起，阳光透过白纱幔窗帘落在她的被子上，棉花的味道晕染开来让人感到踏实。躺在床上的程昭愿揉了揉毛躁的头发，朦朦胧胧睁开眼。她从被子里伸出一只小小的手，摸了摸米黄色被面上印花的猫，自己也像猫一样伸了一个懒腰。
　　弄堂虽然外表破旧，但她在的这间经过现代的修整，已没有原先的潮湿干冷的旧病。淡蓝色的布沙发上盖着碎花饰巾，老式的冰箱上一株球铃从顶部半垂下来，绿意盎然。简单的几笔装饰让朴素的房间增了几分温暖。
　　程昭愿洗漱后从浴室出来，拉开窗帘，附身看了看阳台中的几盆植株。向日葵已经有了结果的迹象，她拨弄了两下生菜叶，检查有没有生虫。她顺手摘下了两颗西红柿，随手蹭了蹭便吃了起来。
　　刚刚买完早点回来的朱阿姨拎着油条和葱饼走过，抬头看到程昭愿正在阳台上左右弯腰拉伸身体，笑着对她讲
　　“早浪好啊阿愿”
　　“早上好！朱阿姨”
　　程昭愿笑起来眼睛眯着像月牙一样
　　“侬爸爸妈妈伊拉好伐？“
　　“好，他们都好，过段时间就应该回来啦”
　　“好呀好呀……”

　　程昭愿老家在江苏启东，父母年轻时在上海工作便居住在此。前几年哥哥出国后，她也考上大学，远离了弄堂生活。一年前嫂子怀孕，爸妈便出国照顾哥哥一家，留下毕业的自己独居。
　　虽然自己生活，但程昭愿没有感到任何孤独的不适。她自己也很惊奇，在许久没有回到弄堂后再次回来，她感觉自己变了，但这里的一切都没变。集市上的烟火气，附近小学传来咿咿呀呀的读书声，都让人感到放松和愉悦。她就像一条鱼顺利的游进了水中，适应了慢节奏的生活。
　　每天早起，跑步，种菜收菜，偶尔去集市采购食物，活动范围不超过两个街区。晚上坐在门口小板凳上和阿姨叔叔聊天，照顾他们的孙辈。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今天跑步跑了久了些，回到家发现电话铃声大作，程昭愿连忙接了起来
　　“您好，您是哪位？”许久没接到电话，她感觉自己对着一个虚无的人讲话有些奇怪。
　　“是程女士吗？我姓叶。我想租房，请问今天可以看一下房吗？”传来一阵男声
　　“啊——好的，您——几点来呢？”
　　“两点吧，可以吗？”
　　“好的好的”
　　“那到时候见”对方挂断了电话。

　　程昭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有些紧张。
　　家里之前做的最明智的决定就是买了两套房子，一直都是出租用的。有一间的租户今年没有续约，新租户看来找上了门。
　　爸妈出国之后收房租的重任就交到了她头上，可是之前几任都按时把钱打到银行账户上，她几乎都没有见过他们几次。这次不得不她亲自出马了。
　　然而第一件事她就有些头痛
　　房子在哪里来着……她有些忘记了……

　　越洋电话打过去，妈妈无语了几秒，然后开启了连环炮
　　“这你都能忘！你小时候去过很多次啊？”
　　“长大了没去过啊……上海交通变化这么大……”
　　“你这样我怎么放心让你给人家叶叔叔家孩子领路的呀？”
　　“叶叔叔？是谁啊”
　　“是我们住在这边的邻居啊，他儿子辞职回国了，我们就说那正好啊，正好我们在上海空了一间房可以住。你不知道啊，在国外华人一家亲啊……“
　　“哦是这样啊……”程昭愿知道她老妈又发挥起了街道妇女主任的重担
　　“好了老妈，我知道了，我能照顾好自己——好啦——妈妈拜拜——”小程在老妈唠叨之前赶紧结束对线

　　放下电话，表针指向十一点，程昭愿噌的起身，冲向衣柜。平常自己穿的都以舒适为准，宽松的运动裤，老式的T恤，毕竟谁会在意你买菜时穿什么呢？今天看在老妈的面子上，得穿着得体有礼貌一些。
　　当程昭愿一点五十准时出现在小区门口时，她感觉有些疲惫。烈日当空，地面干燥的像是要冒火。平时她这时候正在给屋顶的花松土浇水，自由自在，现在却站在这里等着接待人。
　　行李箱轮子的声音由远及近，一个穿着T恤短裤脚踩运动鞋的男人走了过来。他看到程昭愿后小跑了两步摘下了墨镜
　　“你就是程叔叔的小女儿吧？”
　　程昭愿点了点头
　　对面这个男人爽朗的伸出了右手
　　“你好，我叫叶戎复。”
　　程昭愿有些慌乱，她好久没跟人正式的握手了，晃晃悠悠的抬起胳膊接住了对面有力的大手。
　　“你好我叫程昭愿，我——我们上楼看看吧”

　　叶戎复身姿挺拔健硕，肤色略微泛铜，像是刚刚在美国海岸结束度假一般，吸收了阳光的味道。他径直向前走着，程昭愿紧赶慢赶跟在他身边，更显得像一个小小的小朋友。叶戎复很快发现他步伐太大，女孩跟不上，便放慢了脚步。
　　程昭愿感觉自己应该主动聊聊天，但她想不出来问什么，好在对方先开了口
　　“是11楼吧？“叶戎复准备按电梯
　　“对”
　　确认好房门后，程昭愿低头把钥匙旋了进了门锁，顺势向前打开了房门。
　　开门的瞬间，一阵大风迎面扑来，吹得程昭愿睁不开眼睛。几乎同时，由于门开后气压的变化，屋内地板上散落的报纸随风卷起，朝着门口两个人拍去。
　　眼看报纸要打在程昭愿的身上，而她还没睁开眼睛反应过来，叶戎复下意识的转过身用手撑住门框，把眼前这个小姑娘挡在了胸前，纷飞的报纸打在他的背上，滑落了下来。
　　程昭愿睁大了眼睛，她感觉自己被一个人型笼罩着，有种莫名的安全感又十分尴尬，人家租户第一次来就展示了下我家有龙卷风……这房子还住不住了……
　　她连忙冲到客厅，看到几面窗户大敞四开，赶紧对租户客人解释道
　　“是上一户租户退租时没有关窗的缘故……平时不这样的……”
　　叶戎复点了点头“我知道”
　　“水电都是好用的。我爸妈说了，你要是不喜欢这间也没关系，可以先住两天再找其他房子，这样方便一些。”程昭愿便展示电灯开关煤气开关边急急的说着，想要弥补刚才开场的失误。
　　叶戎复环顾四周，看着程昭愿说
　　“挺好的，我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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