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

　　向佑有一个令自己十分骄傲的技能，就算是左手夹着烟，键盘也能打得溜到飞起，嘴里叼着烟，任由烟雾熏瞎双眼，也能轻松“五杀”!

　　但最近的运气似乎不太好，他自己思考了很久，旷课到各大网吧，凭着实践得出结论——肯定是选的网吧风水不好!

　　所以这星期他换了近一百个网吧。

　　从昨儿个傍晚到今儿个早晨，他奋斗了几百场5v5排位赛后，确定了学校后门的这个黑网吧风水最好。让他从钻石快掉到青铜的段位起死回生，甚至有信心冲击赛季王者!

　　当下，暗黑的网吧内。
　　空气中杂着各种人味——口臭＋脚臭＋汗臭，还有角落垃圾桶旁边泡面汤桶的腐臭味和呛得人头晕脑胀的烟味儿。

　　环境如此艰苦，支撑向佑坚定不弃的原因除了风水好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至少这里空调还不错，因为气象台今天发布了高温预警——41℃!

　　就算被班主任逮到的概率变大了，但他没想过好好学习，也从来不渴望建功立业，再说他爸妈也不奢求望子成龙，所以他早放弃了成绩，完全不care~

　　这奋战了近半小时的排位，局势突然不妙。他死守下路，一不注意就让对面的韩信到了自家高地偷塔，没办法赶回去，只能眼睁睁看着猪队友不自量力的送头。

　　“操.你.妈!”向佑摔鼠标爆粗。

　　直到屏幕上出现的" Defeat"消失，他才从呆滞的状态回过神来，火气迅速上窜，嗓子、鼻腔、口腔无一不被烧闷热火辣，加上烦躁令他无法克制，扬起左手重重地拍下键盘。本来食指和中指间夹的爱喜爆珠火光微弱，被他这一拍就拍掉了外层的烟灰，露出现了橙红色火星的部分。

　　抽烟似乎是网吧里泡吧人群不成文的规定。

　　他不会抽烟，开始仅是点着为了应和这个规定，夹在手上或者叼在嘴里，再敲键盘、打游戏，尽管不吸进嘴里，姿势也是很帅的!

　　是赖小凡跟他这么说的。

　　在网吧爆粗也是很常见的现象，因为这里聚集了来自“五湖四海”的网瘾少年们，打游戏到激愤之处，又加上通宵奋战导致体力疲惫，脾气极差，也就难免需要一些词汇来表达他们的狂烈之感。

　　“向兄!”对面机子前的赖小凡大喊了一声他，站起来朝他递手机，手食指颤抖地指着屏幕。

　　“干嘛!”向佑没好气，扯下耳机。

　　“萧白呈来电话了!”赖小凡嗫嗫嚅嚅，“肯定是找你的，…咱…咋办啊？”

　　“接呗！”

　　赖小凡连连摆手:“不要吧！他要知道我带你，还不得给我大卸八块了……”

　　赖小凡和向佑从初一进校认识开始，又加上住在同一个宿舍里，所以几乎整天厮混在一起，了解向佑总喜欢反着任何人的意愿干事情的性格。在高一的时候，他才通过向佑认识了萧白呈，不管怎么说，还是和向佑更亲近一些，毕竟两人也算“出生入死”多次的弟兄。

　　萧白呈呢，就是表面时刻平静着，也不知是不是祖上一直秉持着高冷的标签，天生一股傲气，时时从骨子里透出不容侵犯，目光清亮却总能在无形之中击伤他人，脾气跟向佑很相冲。赖小凡也不是不知道这两人古怪的脾气，却还是愿意老夹在中间，可每次都搞得自己陷入进退两难、里外不是人的境地，经历着一次又一次的“惊心动魄”。

　　向佑受不了赖小凡扭扭捏捏的样儿，扯过手机，滑动接听，刚贴上耳朵没来得及说“喂”，就听见萧白呈的毫无感情的命令:“把手机给向佑。”

　　向佑“咳嗯”了一声。

　　萧白呈认出他的声音，问:“你跟我玩失踪呢？！”

　　“你有屁快放!”爷还烦着呢。

　　后半句卡在向佑嗓子眼，他没敢说出来。那种游戏输了的怒火中烧像捉住了一个借口，但就在快要通过他声带发音脱口之前，被一丝理智同吸入的冷气压回肚里。后来，向佑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明白，那丝理智竟然在孕育这一种特别的东西。

　　“你……”萧白呈想发火，可声音一下就软了，“我在一中心医院。”

　　向佑“操”的一声跳起来，左手的爱喜爆珠从指间跳脱出来，划着美丽的弧度飞到地上。烟支点燃的火星部分脱了本体，在地上滚了几圈才熄灭。

　　“…靠…”赖小凡被他举动吓得也跳起来，右手张开手指在他面前晃着，“出什么事了吗？！”

　　向佑呆了五秒，吼道:“萧白呈，你麻.痹，又背着我去送外卖了是吧？”

　　他这吼叫声震慑了整个网吧。

　　黑网吧本来就不敢开太大，也就二三十台机子，加上好像在座的各位玩家风水和手感都不太好，环境又差，再莫名其妙被这么一吼，怒气都被激发了，准备撒在他身上!

　　“你他妈不也背着我去网吧吗？”萧白呈不甘示弱。

　　网吧角落里几个哥们儿二话不说就要挥拳而上。
　　这就是传说中的——找茬！

　　网吧老板是个矮小的瘦子，说话客客气气的，可能也没什么硬靠山。他自己开了黑网吧也怕闹大了出事，赶忙上前挡住那几个哥们儿劝说:“对不住对不住，大家都求个乐呵，小店不大，不禁砸，也算给我面子嘛啊！”

　　赖小凡听了老板的话，便一激灵上了头，是时候动用他卓越的口才了，跟着老板上前补充了一下情节。

　　“害，大家多担待啊！”赖小凡指着向佑，凑近打算带头的那哥们的耳根小声道，“我哥们儿跟对象吵架了，不肯认错，回家肯定是跪搓衣板的教训了，这不来网吧发泄发泄嘛，怨气比较大，咱也都是同胞，相互理解理解，您看……”

　　准备动手的兄弟转回头看着给他们发令的老大，年龄相仿的他们似乎是有着赖小凡口中所说的——男性同胞的普遍遭遇!

　　纷纷若有所思中……

　　赖小凡像是混惯了的老手，知道自己说的话有戏，掏出兜里刚买的一包云烟，给在场盯着看的每位“江湖人士”发了一根，这才算是用高贵的“云烟”之火平息了大家的怒火。

　　江湖事江湖了，这个赖小凡明白，只是握着手里空瘪瘪的云烟烟盒，心还是在滴血。

　　但这躁乱的场面却进不了向佑的世界。
　　向佑现在脑子嗡嗡作响，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应该说是没办法思考!

　　“向佑。”萧白呈听到手机里咿呀的吵闹声，紧张的叫住他，“别瞎惹事啊！”

　　“……”

　　向佑很委屈，委屈到想挂电话的那种。
　　他哪次惹过事了？
　　怎么用“瞎”字了呢？

　　每次都是别人莫名其妙找他麻烦好不好？

　　萧白呈总是跟班主任一样从来不听他解释!

　　时间长了，向佑习惯了也就懒得去解释了!因为在大家眼里坏学生就是爱惹事的形象，说多了也改变不了那些人愚蠢的想法，还浪费自己那么多口水，一点都不值当。

　　“向佑？”萧白呈还没得到他没反应，又叫了一声。

　　“嗯。”委屈归委屈，向佑还是喷着鼻音应着。

　　他问萧白呈发生了什么事，只听着萧白呈说出了车祸，其他的也没听出什么名堂，直接挂了电话，连电脑上的游戏账号都没顾及退出，就冲出了又臭又黑的网吧。

　　网吧门口，顶上搭着泛白的蓝绿色塑料棚子，两边种了葫芦，藤蔓缠绕沿着门两侧的铁丝攀到棚子上，然后垂下几根嫩藤和几个娇嫩的白绿色小葫芦，把黑网吧遮掩在盛夏的一片葱郁里。

　　向佑一个箭步往外跨，弯背低头躲过了在热风中摇曳的藤蔓。原本只是穿过葫芦叶缝隙照进来的微热阳光，突然大面积打在他身上。

　　“向兄!”赖小凡追在他身后问，“去哪儿啊？”

　　向佑在暗黑环境里待了一晚上，眼睛受不了强烈阳光的刺激，猛地歪头眨了眨眼回了两个字:“医院。”

　　他甩两下头，等眼睛适应了刺眼的光线，一把拉过昨晚停在网吧门口棚子下的新款捷安特，长腿一伸轻松跨上就赶往一中心医院方向冲刺，几秒钟消失在赖小凡的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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