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鸟无名

作者:泡泡鱼大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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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原家那个雪团团出走啦!
      这个消息如风一般从街头吹到街尾。
      张三乐抱着胳膊冲李屠户八卦:“你听说原家那个雪团团离家出走了吗?”
      李屠户DuangDuang剁肉:“谁能不知道?原天之不早都知会过了。”
      “那你就不知道了。你可听说最近谁见那个雪团团了?”
      李屠户剁肉动作一顿:“还真没有。”
      “所以,这回是真出走了。”张三乐接过肉,冲西边一点头,“原天之可两天都没露面了。大家都说是追人去了。”

      原家那个雪团团此时正在河边拿脚晃水玩,太阳一照皮肤都泛着一层光,头发乱糟糟地披在身后。
      此处离李屠户的家不过一个成人半日脚程,雪鸟却走了七天,原因无他,她天生没有方向感,离了三居街绕了六天圈,早上出门对着伙计说:晚上我不住了!退房!
      晚上回来对着同一个小二说:来一间房。一来二去连店小二都认得这个女扮男装的客人了。在第六次店小二主动替雪鸟开了间客房后雪鸟懊恼了半日,决定就走直线,不转弯,这才走到这里,于是雪·路痴·鸟心满意足:以后也不拐弯。遇山爬山遇水涉水。

      这样到了雪鸟离家的第九日,雪鸟到了一个陌生的村子。传说早就去找人的原天之也终于回到家,知道了雪鸟真的出走了这个消息。原天之不信,毕竟雪鸟从两年前自己入了武林就三天两头要出走,每回都是从街东头到西头,远一点都不走。可在一整晚都没见到雪鸟后原天之开始想:难道真出走了?
      第二天晚上还是没见雪鸟。原天之放下手里的茶,一阵风把家里和三居街都看了个遍,终于慌了。
      雪鸟这回真出走了。

      雪鸟和原天之相遇那年雪鸟四岁,原天之八岁。
      那年大雪封山,雪鸟一开门就看见一个雪团子,踩上去还会叫。雪鸟以为自己听错了,就又踩一脚,雪团子又叫了一声,雪鸟才蹲下来扒了两下——是个人。
      雪鸟的阿爸出去了,在封山前回来一趟,带了些吃食,放下就又走了。走的时候他摸摸雪鸟的头:“乖啊雪鸟,阿爸有事再出去一趟,等阿爸回来给你带好玩的。”雪鸟的阿爸就走了,直到大雪封山都没回来。
      家里只有雪鸟一人,她每日里不是逗逗家里的兔子,玩玩那些阿爸从来不准她碰的书啊纸啊,就是对着窗外发呆。直到今天出现了一个雪团子。雪鸟很稀奇,费了好大劲,先是扛——扛不动,啪叽那个雪团子头朝下摔了下去;再是抱,完蛋彻底抱不动;最后雪鸟开始拖,拉着雪团子的腿往屋走,又摔了好几次才把这个雪团子弄上床。

      原天之醒的时候觉得自己全身都疼,除此之外有几个地方特别疼。但是小孩子对疼不是很清楚,也就过去了。他睁眼先看见一个木屋顶,再看见……好的他什么都看不见了,他脖子疼不好转头。这时候听见有一个很细的声音在哼——原天之想那应该是在唱歌,女孩的声音,但是调子不是他听过的任何一首歌,断断续续的,似乎是想起来才唱两句。过了一会听到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叫了一下,声音又模模糊糊的了。

      原天之彻底醒过来是一个星期后,整个人脏得不能看,幸好是冬天不然原天之早就馊了。雪鸟太小不会喂人,饭洒得到处都是;原天之发烧雪鸟也不知道怎么办,就把她阿爸平时出门披的两件皮子也压在了他身上,原天之又出了不少汗,加上之前身上的灰啊土啊。原天之都不大敢碰自己。
      然而雪鸟没感觉,她顶着梳得歪歪扭扭的头发,费力地站在小板凳上往锅里添雪烧开水——其实也幸亏雪大,不然雪鸟渴也渴死了,她阿爸这回连水都忘了给她打就走了。听到声音看到原天之醒了,雪鸟“嗷”一声跳下来,扑到床前,半个身子探着,眨着眼:“你醒了?”然后又跳到一边,转个圈,“我就说我特别厉害吧阿爸还不信我看我这救活了一个人呢!”
      雪鸟越看原天之,越觉得自己照顾原天之照顾得好:“我叫雪鸟,你叫什么啊?”
      原天之想:这个女孩眼睛好大啊。嗓子很干,半天才说:“水。”
      雪鸟不大高兴,心想我都告诉你我名字了你不告诉我你的。但是还是去倒了水,回来就把这点不高兴忘了:“我叫雪鸟,你叫什么?”
      “我叫……”原天之其实心中有几分茫然,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从小大家都喊他“小子”或者“喂”,这些似乎都不是属于他的,只是一定氛围下的叫法,现在自己跑出来了,于是连这些名字都没了,叫什么呢?原天之这时候想到自己看到的木屋顶,说,“木头。我叫木头。”
      雪鸟叫:“木头?好难听啊,谁给你起的?”
      原天之想:雪鸟就好听了?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说:“我自己。”
      雪鸟说:“那我给你起一个吧!叫……”雪鸟说完就跑了,过一会儿喊,“原木!你叫原木好不好?”
      “原木?”原天之实在不懂这个原木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这比木头好听在哪。
      雪鸟跑过来,咋咋呼呼转个圈,手里比划着:“原木原木,好大的木头,就是刚砍下来的,我阿爸给我说过。听说好的原木特别贵呢。那棵树的原木,就很贵。”
      雪鸟指的是一棵红木,得百年了,她阿爸说从她阿爸的阿爸的阿爸起,那棵树就在那了,说不砍,以后留着给雪鸟做嫁妆盒子。
      原天之想反驳,但是看着雪鸟一脸认真地指着外面,说“原木原木,好听吧,多好一个名字,我就是会起名字!”,突然闭了嘴,他想,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那么认真地给他想一个名字呢。
      “原木”,似乎也不错。
      于是原天之就有了他第一个名字,叫“原木”了。

      原木后来总是想起这段日子。
      雪鸟不会做饭,她只会把东西热一热,把水从缸里盛到锅里或者把雪从外面倒到锅里,把水烧开;原木更不用说,他在这之前天天做粗活然后换那么一个两个馒头,就着同样换来的咸菜或者冷菜,一顿一顿凑合——这也导致八岁的原木瘦得只剩一个头,看着也不比雪鸟高多少。于是当雪鸟“马上就回来”的阿爸没有按时回来,家里的熟食都吃完了,原木在两人饿了两天之后,趁雪鸟不注意用石头砸死了雪鸟的兔子。
      雪鸟嚎啕大哭,哭得一抽一抽地,原木安慰雪鸟:“如果兔子不死,我们会死的。”
      “兔子……兔……子……我……养了……好长时间了……”
      原木想,这只兔子顶多一年,能多久?蠢蠢的,还不知道认人,但这些话他没说出口,因为他突然心软了,这次心软对他的一生有了启蒙般的意义——因为他第一次意识到有些东西比活着还要重要。
      生存理论说的是人必须先满足活着才能去追求下一个层面的东西,但这种理论反过来不成立——如果一个人曾经经历了一个层次,面临死亡时,他不一定能回到上一个层次因为他可能会中途死亡。
      当天晚上原木把雪鸟哄睡之后还是炖了兔子,但他炖了一晚上,把兔子肉炖烂了,再切成沫,第二天骗雪鸟吃了下去——因为即使心软了,在他看来兔子还是兔子,何况兔子死不能复生。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一阵,在又一次降雪中,木屋塌了。原木迷迷糊糊地睁眼,听着噼里啪啦声,再一看,本能般抱着雪鸟起身,那一瞬间屋顶“噼啪”了一声,“咔嚓”带着积雪砸了下来,原木被积雪压了一只脚,雪鸟即使在这么大的动静下都没醒,在原木怀里睡得酣然。原木推推雪鸟,雪鸟醒了,冷风吹过雪鸟打了个哆嗦:“怎么了?”
      “房子塌了……你能不能帮我把我的脚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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