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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李
恢宏阔气仿如罗马斗兽场的学校正门口,两侧浮雕篆体校训,建筑物上沿几乎要擦触到昏沉垂云。
凉风习习,顺着浅灰外套的袖口攀升到肩膀,新同学拖着大号行李箱,拉杆上还挂一只硕大编织袋,乖顺地垂着头与眼,恭谦地跟在他的班主任半步之后。风吹鼓了他的校服T恤,在皮肤上留下一小片鸡皮疙瘩,少年顿步思索,随即扯开拉链脱下外套,拎在手里捋顺了又搭在编织袋上。
这一堆东西摞得有点高,少年抬眼看了看排列整齐的无数个U型楼,弯起眼询问他的新班主任:“行李会不会有点多,我好担心它会半路散架。”
庄老师闻言,收起正发着微信的手机,温笑着摇头:“你这个还算好的,刚军训那会儿他们来,还是有家长接送,一家三口拎着左一个行李箱右一个拉板车,最后发现宿舍搁不下,家长们又都带回去了。”她回过头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她的插班生,忽然微睁双眼:“这么冷你怎么把外套脱了!”
少年毫不在意风把他吹得有点哆嗦,反倒笑得更明显了点:“我遵守校规校纪呀。”
九月初的天气有些微妙,上午还烈日炎炎烤得操场绿坪虚扭,一个午休过去就阴了天。空调挡板缓缓合拢,教室内谨以窗户吹来的自然风纳凉,双纵睡眼惺忪,小臂上还抹着不均匀的防晒霜,皮肤黑一条白一条。
这风吹得实在是舒服,双纵很想就这样再睡会儿,但他强行以拧掐手背的方式叫自己清醒过来,因为二中的安排是上午举行军训汇演,下午举行摸底考试。
衡水二中,高手云集。
十天的军训里面,所有人都很默契的没有提起各自的成绩。短暂的高强度训练迅速将近六十个年轻男女的心绑在一起,由生疏转变为热络,同吃同住毫无异常,但其中卧虎藏龙,谁也不知道哪位其貌不扬的同学将会创造又一个奇迹。
而摸底考试,似乎能给老师和学生们一些互相了解,互相定位的机会。
笔握的棱边在中指薄茧上压出印痕,双纵神色淡淡。他总是母校的前十名,但不知道在这样一个全年级八千精英的学校里会排到何处。除去依靠高额人民币或投机而来的学生,在座的每一位都不是白给的。
双纵转了半圈笔。
双纵猛然想起这算违纪。
他又撂下,这回生出一些紧张感来了。
双纵放空大脑,膝盖在桌兜遮掩下轻轻顶上了墙壁。他坐在墙边最后排,身后一点就是后门,因此他可以听见由远及近的轱辘声,轻声的交谈和衣袖的悉索。
二中的条条框框尤其多,莫说回头看一看,抖腿转笔摸头发坐不直都是违纪事项。但人的想象力总是十分丰富。
身后传来金属磕碰的声音,大约是挪动了课桌课椅,还有一道男声温柔的道谢。
取巧的来了。
此时的插班生并不知道有人在捕风捉影,他正努力地让自己的笑容没那么勉强。
久闻二中盛名,倒没预想会有学生前一分钟刚入学,行李还堆在班级门口,后一分钟就被摁在椅子上坐直坐正准备考试。
插班生坐在靠窗的最后排,他觉得没有人能看见自己偷偷啐了一口。
啧,幼稚。
插班生心满意足地搓搓手掌,铃声骤响,他和其他人一样伏下头立即开始认真作答。
这一套题出的极有水准,换句话说就是难,难且刁钻。设题千奇百怪,解题思路云里雾里,没有偏难怪,它刁钻得直白,刁钻得坦荡。课间压缩至五分钟,同学们来去匆匆,跑着去厕所跑着去打水,硬生生在半天里考完了语数英文理综。
答完题的插班生头晕眼花,依旧不忘向收卷子的监考老师笑着道谢,年轻的女教师眼里一亮,将掌中一叠卷子在他桌面磕了磕,这才向前。
考完试的人一般有两种状态,第一种是抓心挠肺逮着人对答案迫切关注成绩的,第二种是考完拉倒。
压抑过后情绪迅速回弹,同学们自发归拢桌椅,教室里明显快活起来。插班生端坐在小板凳,他对二中学生的专注程度表示由衷的惊叹,也或许是各位还没有那么熟,对于班里突然多了个人这事儿反应迟缓。
插班生显然属于第二种。
那么他选择主动出击。
他已经思考出如何毫不突兀的以一道语文阅读赏析题加入对话了,可惜有人不给他这机会,一道惊呼隔着三张桌子炸响在耳边,:“卧槽!!我是不是没见过你!!”
插班生就回过身,迎上一双疑惑里带点儿惊悚的眼:“我刚刚来。”
同学:“快跑!!!!”
插班生:“?”
他这一嗓子嚷得极具穿透力,注意到的没注意到的这会儿想不注意都不行了,其余人迅速回神,一时间班里大半的头都拼命地向后偏,还有女同学拉着同桌的衣袖又惊又喜。庄女士端庄典雅地走上讲台,伸臂指向靠窗的最后排。六十来个晒黑甚至剥皮的脸齐齐对准插班生,弄得他有点不好意思。
“回头!眼尖的同学已经发现啦,下午我们来了一位新同学,刚刚他已经跟大家考过试了。我以为你们很快就能发现他的,怎么回事啊你们!”
台下立马有人接话:“考试太投入了!”
庄老师笑了,勾手示意新同学走上台来:“来做个自我介绍吧。”
后者利索起身,衣摆擦着窗边的绿萝叶子,教室很大,这几秒等待的时间显得有点漫长。
双纵规矩坐着,盯住了迅速移动的少年。而他转过身,最终落进双纵的视线。
“我叫杜长行。”
“长歌行的长行。我晚来了十天,有很多事情不懂,大家担待我一点。”
杜长行乖巧得不像话。
他有一双好看的眼,此时正弯起,带有一点点试探地看向台下,整个人站得很直,好像在找补他落下的军姿。他生得非常漂亮,是温顺的漂亮,没有太多刚硬的线条,笑起来还有两只梨涡。
热情掌声立即拍响,一声泣音混杂其中:“他怎么那么白!!”
全班人又笑又哭。
杜长行没有接话的想法,于是他就向他的班主任眨眨眼。
后者正拿着宿舍排表研究,抬起一只手搭在杜长行肩膀道:“咱快点儿收拾啊,各个宿舍长起立,等一下去卫生委那里拿劳动工具,回去搞一下宿舍卫生。”
杜长行继续眨眨,等待自己被安排的命运。
她说:“221宿舍长?”
双纵应声而起。
庄老师:“杜长行是221左二上,你俩一起回去,杜长行整理自己床铺还有生活用品。双肩背不能用,等会儿我给你拿一个红袋子。宿舍长记得告诉他咱学校那一堆事儿,晚四下课之前回来。其他宿舍长晚三必须回教室。”
很巧的是,杜长行根本没拿双肩背,所以杜长行能够将重点放在其他事情上。他看了自己的宿舍长两眼,这人好像睡不醒似的,眼底乌青有点深,并且由于十天军训暴晒,杜长行猜想他现在的肤色应该比原来黑了至少三个度。但他宿舍长依旧拥有着未成熟凌厉的脸,只是没什么表情,看着不太好亲近。那没什么,杜长行觉得人类是视觉动物,所以说,他可以单方面热情一点。
他率先拿了两块抹布两只钢丝球,分了一半递给他的宿舍长。
他说:“宿舍长好——。”
他宿舍长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攥住了从秋衣上剪下来充当抹布的布料:“欢迎入校。双纵,单双的双,纵横的纵。”
于是他们两个人就一前一后走出门口,双纵在墙边看见了一只托着编织袋和外套的大行李箱,他顿步,回头以探询的目光看向杜长行。
杜长行看着行李箱。
双纵的目光在行李箱和杜长行身上转圈。
杜长行:“。”
“我在想,为什么我没有直接把它们放在楼下,而是非要搬上四楼,再搬下四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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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李箱: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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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lo大家好我是江沉灯,LED那个灯。
第一次开始连载,我连封面怎么搞都没整明白。我真的有一张精美的封面(确信)
这篇文是非典型校园pa,我把背景设置在了现实真实存在的一所学校,衡水二中。它是一所以管理严格和一本上线率清北录取率奇高而闻名的学校。
我在看很优秀的校园作品的时候,总是觉得缺点内味儿,他们的高中生活丰富多彩到令我嫉妒。我就想,假如两个人是在这样一所自习抬头都算违纪的学校,该如何恋爱呢。
于是就有了这本《普通高中故事》,就像我文案说的,我不想去一味追求学霸人设达到苏爽目的,我想给你们看看真正的学习是什么样子。
这是很早以前的想法了,我跟朋友说,这简直是霍乱时期的爱情。
但你想想,在熄灯前短暂的十五分钟里,两个人并排奔跑在甬道上,抬头看一看月亮和路灯,风风火火的洗漱整理内务,在走廊抓住一切机会多讲两句话的感觉,是不是还挺带劲呢。
就像是,我削尖了脑袋也想跟你恋个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