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依山尽

　　“阿嬷，这个字怎么读啊！”一个稚嫩的男童拉长了尾声指着淡黄色的书页上的“神”字问道。

　　闻言，一个老妪停下了一只手的动作，手中拿捏的木笔刚好描完“神”字最后一笔，黑色的墨汁湿漉漉的，老妪放下了另一只手里的放大镜，捧着皮帛凑到棉油灯前细细的吹干，金黄的火光跳动老妪的半张脸颊和潮湿掉皮的墙壁上。

　　老妪烤干了字迹坐下，裹了裹身上披着的紫色巫袍和蔼的对着男童讲解：“阿辰，这是‘神’字，你看见他就要好像看见了闪电。”老妪的音色沙哑语调异常缓慢，男童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他们身后的架子上堆着整整齐齐码着的书卷，年代多了，字迹慢慢有些磨损侵蚀，阿嬷只好每隔十多年都会把他们拿出来晾晒描写，就好像人会生病，总要修修补补才行。

　　墙外面的风穿过林子像鬼魅一样的低吼着，又好像就在耳边一样，魔鬼伸手拍打在窗子上想要进来。

　　“阿嬷，外面下雪了！”阿辰跑到外面扯着脆生生的嗓子回头朝屋里喊，雪花大片大片的从漆黑夜空飘落山林，如同天使坠落人间。

　　“阿妈！阿妈！落雪嘞！雨里便有雪！！”

　　“你呢个熊仔，咁唔听话，听日重使唔使返学，快的啲去瞓觉！”一个带着怒气的声音由远及近，一个中年妇女推门而入一把抓过伸手探出窗外半截身子的男孩，热腾腾的毛巾扑面而来，几个来回后男孩就已经被塞入被窝只露了个脑袋。

　　“妈，你话我听日系咪就可以玩雪嘞？”
　　“做你嘅白日梦！”女人拽出男孩的手用热毛巾擦干净掖好被角起身去关窗子，海风吹着雨雪混合物打到她的脸上：“咩天气，冻死人嘞，咁风听日出唔到海嘞！再唔听话小心把你掉到鬼船上！”女人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却又为男孩掖紧了被角，又检查一番方才出去。

　　沿海一带的渔民家总喜欢用鬼船吓唬不听话的孩子，这一传统已经有了上百年历史。连远洋货轮的船员都知道出海要绕过那一片海域，那是在南海和太平洋相交的深处，传说有一片会漂移的陆地。
　　老渔民说那是风雷之源，闪电诞生的地方。

　　一个穿着白色睡裙的小女孩儿孤零零的站在一片白色的地方，她有点不知所措，她也不知道这儿是哪儿，只有无边无际的柔光泛着海一样的波纹。
　　“他还没死，救救他。”
　　“谁？”小女孩有些错愕，傻傻的对着一片白光说话。

　　“我弟弟。”白色中走出一个身材纤细柔弱的女子，她怀里抱着一个安静的婴儿，女人面容姣好带有愁容，眼底却有一片难以忽略的坚强与倔强。小女孩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去，竟从白光中到了一片沙滩上。

　　雨水夹着冰渣子落在小女孩单薄的睡裙上，衣服被一点点浸湿。海浪拍打着礁石和沙滩和着雨水一起落下，空气腥咸潮湿，一阵风吹来小女孩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却听到风中掺杂着婴儿的哭声。

　　几束杂乱的手电筒光从身后的夜色中照来，光源处是影影绰绰的人影还传来了急迫的呼唤声。

　　襁褓就在那块被海浪舔舐的礁石上，随着人群的越来越近他哭的越来越响亮，他的哭声和涛声滚进了一起仿佛他就是大海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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