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离不觉晓

　　何觉晓今天早上被鸽子撞玻璃的声音吵醒，醒了以后躺在床上陷入短暂的发呆。
　　鸽子是邻居家养的，这几天天气回暖了，鸽子也起得更早了。

　　这时候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何觉晓无奈的穿好衣服起来打开房门。

　　果然沙发上是她妈何蜜，看样子是才回来，有点颓废的瘫在那里。
　　昨天晚上又是一夜未归，脸上的妆也已经晕了一大半。

　　“厨房怎么回事？”

　　“我想倒点水喝…”何蜜闭着眼睛，看样子已经快睡着了。

　　何觉晓叹了一口气，去桌上倒了点热水，把杯子递给何蜜。走过去的时候闻到满身的酒气，何觉晓皱皱眉看着咕噜咕噜把水喝下去就打算睡的何蜜。

　　“你好歹把妆卸了再睡。”

　　“要你管，老娘又不会再给你找个爸爸。”何蜜嘴上这样嘟嘟囔囔着，但是还是起身去了卫生间。

　　何觉晓把杯子上口红印子冲洗干净，回房间换了衣服，准备出门上学了。

　　她们在这里住了快三年了，不知道下一次搬家是多久。

　　记忆里她们一直在搬家，最开始何觉晓还有一两个朋友，后来渐渐明白了自己总会离开那个地方，慢慢地她也不会去交朋友了。

　　临出门的时候，何蜜已经卸完妆出来了。何觉晓抬眼看看已经近四十的何蜜，觉得她还是素颜好看。

　　而且显得过分年轻了，说她们是姐妹大概都有人相信。
　　何蜜化了妆显得美艳，卸了妆又看起来清纯，真是一个典型的瓜子脸杏眼小嘴的美女。
　　何觉晓以前劝过何蜜再婚，何蜜总是不屑一顾。

　　“老娘就是因为没谈恋爱才这么年轻。”

　　何觉晓没打听过自己爸爸的事情，只是隐约听何蜜说她爸不负责啥的。何觉晓估摸着自己爸爸应该是抛下她们跑了，所以她现在才跟着何蜜一个姓。

　　何蜜好像也不怎么和别人接触，至少何觉晓没有见过她的任何朋友。而且她也不知道何蜜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她在家的时候晚上都是出去喝酒，白天在家里睡觉。

　　过一段时间就会突然消失，不久后又回来，甩给何觉晓一沓钞票。

　　何觉晓也不去问何蜜，问了何蜜也不会告诉她。

　　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吧。

　　何觉晓今年已经高二了，她走进教室的时候感觉空气突然安静了，同学们的眼神黏在她身上。

　　何觉晓觉得很不舒服，走到自己座位面前，才看到桌上有一封信。

　　何觉晓把信封拆开，才看了个开头“亲爱的何觉晓同学”几个字就扬手把信丢到垃圾桶里了。

　　“不看看谁写的吗？”前桌的李静怀着一颗八卦之心转过来。

　　“学习。”何觉晓冷冷淡淡的打开语文课本。

　　“切。”李静撇撇嘴，又转回去了。

　　教室又重新陷入嘈杂。

　　何觉晓比同龄的女生都要高些，皮肤很白，浓眉大眼的，像是有人在白纸上用浓墨勾勒出的一张脸。

　　这所高中要求学生必须穿校服，所以这个时候脸好看就格外突出。

　　这个年纪的女生们总会悄悄在脸上抹点什么，何觉晓从来就是什么都不擦。但是因为她穿校服也没挡住高挑的身材，那张脸又让她在人群里一眼就被看见。

　　上高二以后男生的胆子大起来，最近这样的事情增多了，何觉晓觉得有点烦。

　　身边的女同学似乎都爱讨论班上哪个男生最帅，哪个男生最适合做男朋友。有时候何觉晓在她们脸上看到那种害羞的表情会有点恍惚。

　　她好像没有那种想法，也不爱听八卦，不知道为什么何觉晓总觉得自己是以大人的视角在审视这群小朋友。

　　这个时候，班主任安燃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女生。他清清喉咙，等到教室里安静了才慢吞吞开口。

　　“大家欢迎一下新同学。”
　　安燃又看看身后的女生，“做个自我介绍吧。”

　　“大家好，我叫楚荔。”新同学在黑板上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楚国的楚，荔枝的荔。”

　　何觉晓一直在默背课文，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新同学的背影。目测一米六，挺瘦的。
　　露出的细手腕上戴着红线，上面挂着两枚铜钱。

　　就是因为那两枚铜钱，何觉晓才又把目光停留了一秒。
　　这是何觉晓对她唯一的印象了，因为还没看完她写完那个荔枝的“荔”，何觉晓又低头背课文了。

　　后来班上又热闹了一阵，何觉晓也没抬头。何觉晓在年级排前十左右，其实她学起来很轻松，但还是想再努力努力上个好大学。

　　实在不想过着这种飘飘忽忽踩不着地的生活，不知道何蜜什么时候会突然消失，不知道她们下次搬家是多久。

　　就在何觉晓低头背书的时候，新同学正在不远处看着她。

　　楚荔身边围了很多人，她非常熟练的回应着同学的热情，露出甜美无害的笑容。

　　只是楚荔的眼神穿过人群，最后还是落在窗边的何觉晓身上。

　　何觉晓穿着普通的校服，扎着普通的马尾，身边没有什么人。她低着头在默背课文，看起来安静又温顺。

　　有光落在她身上，因为皮肤白显得她笼罩在一片模糊的雾里。

　　看起来很不真实，似乎下一秒就会消失在白雾里了。
　　看了好一会儿，楚荔才把眼神收回来，笑意变得更加明显。

　　课间的时候何觉晓去接热水，一个身影闪到她身边。

　　眼前的女生穿着白色的外套，齐耳的短发，眼睛亮亮的，因为笑着能看到两个小梨涡。

　　眼睛很圆，这是何觉晓对楚荔的第二个印象。

　　“楚荔？”何觉晓隐隐约约记得是这个名字，“怎么了吗？”

　　“你记得我啊？”楚荔似乎蛮高兴的，刚刚看到何觉晓一直没抬头，她心里还有点失落呢。

　　因为你还没去领校服，肯定就是新同学啊。何觉晓在心里默默说道。

　　“我不会用这个，可以教我吗？”楚荔指指接热水的机器。

　　何觉晓接过楚荔的水杯，很小一只。何觉晓下意识的看向楚荔的手，果然也是小小的。

　　何觉晓低下头一边给她接热水一边解释机器怎么用。

　　楚荔却没听，只是看着何觉晓。

　　何觉晓现在垂着眼皮，在眼皮上靠近眼尾的地方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听懂了吗？”何觉晓突然抬头，把楚荔吓了一跳。

　　等何觉晓直起身子，楚荔才发现何觉晓比她高了挺多，大概一米七还多一点点。

　　楚荔朝她笑：“听懂了！谢谢你！”

　　听懂了才怪，光看脸去了。

　　“不用。”何觉晓带着自己的水杯离开了。

　　“她就是这样，一直都冷冷的，在班上也没啥朋友。”李静这时候凑过来，捧着水杯说。

　　楚荔却好像没听见似的，只呆呆看着何觉晓的背影。

　　很快就到中午了，何觉晓默默带着自己的饭盒去了学校音乐楼背后的小树林。

　　她很少去学校的食堂，不大喜欢人多的地方，都是提前做好了带到学校里来吃。

　　何觉晓轻车熟路的找到那张石桌，正把饭盒打开，突然听到林子里有人说话。

　　小树林偶尔也会有早恋的小情侣，但是一般都不是这个时间段，何觉晓觉得有点奇怪。

　　这个时候，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传到何觉晓耳朵里来。

　　“嗯…对，我找到她了，长相有点变化，不过我认出来了…”

　　“没事，不用担心…我过段时间再回来取点东西…”

　　何觉晓听到这里就戴上耳机了，是新同学的声音。
　　其实新同学的声音挺好分辨的，不是软软糯糯的，有点清脆，说话说快了大概有点像一只小麻雀。
　　不是何觉晓想窥探别人的隐私，实在是她的听力太好了。

　　不过楚荔是为了找人才来这个学校？似乎还已经找到了。何觉晓不再想下去，开始吃起饭来。

　　下午的时候，楚荔已经换上了校服，身边还是围着人。

　　何觉晓想，她要找的人难道就在那群人里吗？何觉晓一向不管闲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好奇起来。

　　“何觉晓，老班找！”这个时候学习委员苏杭走进来。

　　何觉晓默默点头，去了办公室。安燃手里拿着一张通知单，看见何觉晓就递给了她。

　　“这次家长会你妈妈能来吗？”安燃看着何觉晓，这个学生虽然不怎么合群，但是学习成绩好，人也算听话。就是每次家长会都没见过她妈妈。

　　“我不知道。”

　　何觉晓确实不知道，何蜜总是突然就消失了的。

　　“你妈妈工作很忙吗？”

　　“我不知道。”

　　其实不忙，一年消失几次那种。当然，也不知道是啥工作。
　　“…”安燃叹了一口气，“这次家长会比较重要，关系到你们以后的规划，你回去让你妈妈还是尽量过来吧。”

　　“好。”

　　“那你出去吧。”

　　何觉晓回到教室，把通知单夹在语文书里，不管怎么说，回去问问何蜜。

　　从小到大，何蜜参加家长会的次数屈指可数。其实何蜜挺适合那种交际场所的，每次都能和家长们聊得很开心。

　　大概只是和何觉晓一样，不喜欢热闹吧。
　　何觉晓看向窗外，现在正是初春，有一两朵花试探的开了，一排小麻雀挨挨挤挤的站在树枝上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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