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满先生与鹅小姐

　　市中心的小资咖啡馆的桌椅板凳摆在外面，一旁架着大伞，许多颇有情调的都市男女坐在中间喝着咖啡吃Brunch。这么一家具有异域情调的咖啡馆是大小姐罗颐菲的最爱，毕竟高中时代开始她就酷爱和自己的小姐妹们一起来聚餐约会。

　　“最近他们家出了个季节限定，什么白雪公主圆舞曲的套餐，来一份吗？”罗颐菲一边看着菜单，一边兴致勃勃的询问坐在对面情绪有些低沉的沈桐。

　　“行啊，那来一份？”沈桐点点头，应道。

　　叫来侍应生，罗颐菲哐哐哐一顿点单，仿佛吃的不是Brunch，而是封建时代的满汉全席。

　　“你点那么多吃得完么？我记得你上个月不是还因为肠胃炎住院了么？”

　　“小意思啦。”罗颐菲摇摇手指头，对自己的大病初愈完全不放在心上，“就是吃了一个月流食，吃得我看见隔壁小朋友吃糖丸都想问护士要几颗，看见对面病房的老头喝板蓝根都想尝两口。”

　　“看来你是真的生蚝不耐。”

　　“哟，你提醒我了，人均七百多的海鲜自助把我吃进了医院，我还没在点评上给他们家打差评呢。拉稀拉得都忘记了。”

　　罗颐菲掏出手机，在上面划拉几下。她的手机壳也非常具有个人特色。黑色的硬制壳上镶满了水钻，中间还用粉色水钻拼了个爱心。

　　差评完毕，罗大小姐的注意力终于又回到了面前发小的身上，“怎么说啊？你说你终于要搬去跟你老公住啦？”

　　等待满汉全席上菜的过程中侍应生已经把沈桐点的美式端上来了。她被烫得咧嘴，罗大小姐的一句“老公”惊得她赶紧放下杯子，用纸巾擦了擦嘴，“是啊。”

　　“这么突然？”毕竟是见证了沈桐和万宸从相识到领证到分居八年的罗大小姐，她对两个人的婚姻竟然没有以离婚收场感到无比惊讶，“是你突然转性了还是他突然转性了还是你们都突然转性了？”

　　“他的姑姑要回国了。”说完这句，沈桐飞快的看了罗颐菲一眼，一副“你懂的”的眼神传达得淋漓尽致，“总之就是……临终关怀？大概就是临终关怀吧。”

　　“你们这出大戏要唱到什么时候？我真的很好奇结局欸。”罗颐菲再努力也掩饰不了满脸“这瓜挺有意思”的笑容。她用涂着红色指甲的双手捧起咖啡杯，香草拿铁的奶泡很快印在了她涂了红唇的嘴唇上，“其实这八年你们到底有没有联系啊？八年啊，抗战都结束了！”

　　“你怎么知道抗战是八年？”以沈桐对罗大小姐多年的了解来看，她的知识储备顶多只到小学三年级。

　　“你知道杨丞琳么？她不是因为回答错了抗战打了多少年被吐槽至今么？我就是看了那条八卦新闻才知道的。”

　　*****
　　江城国际机场T2航站楼里挤满了推着行李箱的男女老少。接机口旁围满了等候街机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将本就不宽的通道堵得水泄不通。广播里不停地用中英文滚动播放航班信息，什么航班晚点起飞，什么因为天气恶劣航班取消。

　　下午三点，落地的航班不多。出口处又涌出来一批旅客，其中一位头发已经花白，但身材和气质却尚佳的老太太推着银色的行李箱朝着万宸和沈桐的方向挥了挥手。

　　“久等了吧。”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老太太脸上也没有太多疲态。

　　“我们也才到。”万宸安慰着老太太，没有实话告诉她因为航班晚点，自己和沈桐已经相对无言的在机场等了四个小时了。

　　“都八年没见了，哎呀，宸宸还是那么帅。”老太太伸手拍了拍万宸的肩膀，又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沈桐，“桐桐呢，最近还好么？”

　　沈桐礼貌性的笑了笑，回答道：“挺好的。”

　　“车我停在停车场了，一起过去吧。”万宸接过老太太手里的行李箱，带着她和沈桐一并往地下停车库走去。

　　“你们是从哪里出发的？今天是工作日，你们都请假来接我，没关系吧？”老太太还是担心晚辈的事业会被自己影响。

　　“没关系，我跟秘书交代过了，有急事他会联系我的。”

　　说完，万宸看向沈桐，意思是“现在把话筒交给你”。沈桐会意的开口，“我请假了，最近公司不忙，没关系的。”

　　何止是公司不忙，沈桐压根就失业了。

　　她之前待了三年的公司因为最近一年收益欠佳，和HR略微聊了十分钟就被通知裁员，要求她即刻办理离职手续让她光速滚蛋了。虽然赔偿金会按数发到工资卡上，但突然的失业宛如当头一棒，敲得沈桐有些发懵。

　　但谁又能想到，在家躺尸了三天后就接到了万宸的电话，问她愿意不愿意搬过去和他一起住。不夸张的说，沈桐当时就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变成了日料餐厅里常见的跪式服务的姿势接听自己法律意义上的丈夫的电话，就差来一句：“大丈夫，萌大奶。”

　　三个人来到地下停车库，万宸让老太太和沈桐待在电梯出口处等他，他去拿车。

　　沈桐和阔别八年的老太太站在一块，气氛略有些尴尬。上一次见她还是在领证后不久，老太太准备和老伴定居国外疗养前的家宴上。那时候沈桐多大来着？好像才刚满二十没多久吧。

　　“桐桐，你和宸宸怎么样了？”

　　老太太的话在沈桐听来和罗颐菲问的“你和你老公怎么样了”有异曲同工之处。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实话是肯定不行的，但编造谎言，要能瞒住这个已经达成红宝石婚成就的老人家似乎有些困难。

　　见沈桐迟迟不愿开口，老太太赶紧打了个圆场，“桐桐，你不要有压力啊。我是觉得，生孩子还是早点的好。现在宸宸的事业也比前几年稳定了一些，何况他也三十了，现在迎接新生命的到来正正好。当然，这是我一个过来人的建议，具体还是要看你们自己的想法。”

　　原来老太太都已经操心操到繁衍下一代上了，沈桐应付的“嗯”了一声，她还以为自己和万宸分居八年的事被老太太发现了。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面前，是万宸把车开过来了。沈桐下意识想要拉开车门，老太太却制止住了她，笑盈盈的说：“你等等，等宸宸帮你开门。”

　　既然有了老太太的口谕，万宸只得从驾驶座上下来，非常绅士的为沈桐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要知道，沈桐打从万宸认识开始，就从没坐过他的车，更别提副驾驶座了。

　　万宸的车里有淡淡的香味，应该是车载香薰散发出来的味道。皮质的沙发传来一丝冷意，沈桐刻意往右边车门的方向靠了靠，她席上安全带，一路望着车窗，为的就是不和万宸有任何眼神上的交流。
　　老太太在后座滔滔不绝的讲述她搭乘国际航班的经过，从登机的时候看到一对年轻夫妻抱着刚满两岁的婴孩，到中间见到有新手爸爸问乘务员讨要热水冲奶粉，说到兴致之上，甚至还冒出了一句“桐桐，你不会其实已经有消息了吧”，吓得沈桐浑身一抖，差点也回了她一句“我上礼拜才结束的例假耶”。

　　从机场到柏雅花园车程四十分钟左右。中间也许是因为旅途劳累，老太太小睡了一会，才换来了短暂的安静。罗大小姐也不知道是天生第六感敏锐还是在沈桐身上偷偷安了监视器，非常准时的发来了问候：“接到你老公的姑妈啦？”

　　手机在沈桐的口袋里震动了一下，她翻出手机，啪啪啪的回复罗颐菲的微信：“刚接到呢，还在回家的路上。”

　　万宸瞥了沈桐一眼，并没有说话。

　　老实说，这八年沈桐变了许多，从外表到内在。虽然她没有去整容，但八年前的沈桐还扎着马尾，戴着土土的黑框眼镜，虽说沈桐的容貌还是上乘的，但那时候的沈桐还不会打扮自己，父母陷入经济危机，让她也不敢大手大脚的花钱，别的同学出去下馆子，她就在食堂吃十元套餐，更不要提买化妆品和新衣服了。在那时也不过二十二的万宸眼里，对沈桐多少是有些瞧不上的。

　　八年过去，靠着结婚得来的彩礼解决了父母那边的经济问题，工作后获得的收入足以养活自己，现在的沈桐好歹出门会化点淡妆，时不时去护理一下头发，看起来要比八年前清爽干净多了。说实在的，久别重逢，沈桐给万宸的感觉可谓是耳目一新。

　　万宸握着方向盘，后视镜里的老太太歪着头还在小憩。往右一打方向盘，轿车开进了柏雅花园。老太太终于醒了过来，见车停在了别墅门前，她觉得有些欣喜，捡起放在一旁的丝巾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开门下车，“来来来，我来看看你们的婚房！”

　　这个房子老太太是第一次来，因为买的时候还是毛坯，老太太走之前还在装修中。她印象很深的是为了庆祝两人新婚，她还特意挑了个一对白天鹅的摆设让万宸放在玄关，因为白天鹅是一夫一妻的动物，她希望万宸和沈桐能够白头偕老。

　　万宸推开门，宽敞的玄关处确实摆着一对白天鹅的瓷器。门口摆放了三双细横条软底棉拖鞋，一双蓝色的，一双粉色的，一双黄色的。这是沈桐前一夜突击去超市购买的，为了老太太不会发现其实这栋房子常年只有一个男人居住。

　　老太太换了双黄色的棉拖鞋，开始细致的参观起为两人购置的婚房。从门口的鞋柜到墙上的墙纸，甚至连客房的床头柜都没有落下。

　　“这个装修挺好看的啊，我很喜欢，很温暖。”老太太从容的在客厅的皮质沙发上坐下，将一对藏青色的抱枕抱在怀里。

　　“姑妈，房间都让刘阿姨收拾好了……”

　　万宸话还没说完，老太太就冲他摆了摆手，“哎不用不用，我不住你们这儿，不打扰你们小两口生活。之前你表哥在这儿也给我买了个公寓，我就住那儿，离你们不远，我住着也舒心。真的不麻烦你们，和你们一块儿住我还觉得拘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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