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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死了是好事。你和熊桥的事情，王爷都知道了。让你服药，是给你体面。”
赵邚已经不能下床站立，奋力挣扎，才能堪堪将头侧过，看到端着碗坐在床边的徐嬷嬷。她想说什么，又觉得没什么意思。便闭口不语，只是对碗里的东西表示了拒绝。
“小姐，不是老奴心狠。您千金之躯，被人议论纷纷，可怎么活。何况，您这病……”徐嬷嬷劝了两句，又叹了口气。忽然听到窗户外有人喊她，她大声地哎了记，又低下头显然已经没有了耐心，“老奴这是为了您好啊。他，他们，已经等不及了。您，您还是体面的去了吧。”
赵邚冷哼几声，那句“体面”倒是让她心中一动：“更衣，梳妆。”沙哑的嗓子憋出四个字来，看徐嬷嬷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倒是没有拒绝。先放下了那白瓷碗，出去叫了小丫头进来。进来后，也不知道是有心无意，大门竟然也不关起。
门口本来探头探脑的人，倒是可以名正言顺地看着昔日高高在上的洛州公主，此时有多落魄狼狈。人心嘛，本来就是龌蹉。最喜看人从高高在上，落入泥地，摔得粉身碎骨不算，最好还要脏了一身。
赵邚像个人偶般地被粗鲁搬起，靠在床上。她看看无力的双腿，知道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也好，这就是体面，她心想。贵为公主之尊，自然要有众人前来送葬引魂。徐嬷嬷以为是让她受苦，呵呵，她还正好如意了呢。
脸上被上了浓妆艳抹，不似她往日的模样。徐嬷嬷拿着铜镜举在她眼前，笑着问：“小姐可还满意？”
赵邚勾起嘴角，鲜红的唇色像是要噬人。只是，这妆容像极了那新入府的武王妃傅蓉，徐嬷嬷是想恶心她还是想要诅咒新主人，真是滑稽。心思太过摊明，实在是无趣。衣裳被脱下，换上去的便是入殓的寿衣。不晓得是不是武亲王魏夕沅念在好歹是旧主公主，也曾深情一片，给了她体面，这套寿衣依旧是王妃的款制。
“小姐，你的丫头也来送你了。”门外有人粗着嗓子喊道。
赵邚艰难转头，就瞧见小玉被人从门外丢了进来，直在地上跌了两个跟头才勉强跪下。她也没哭，嘴唇被咬地稀巴烂，脸上旧伤新伤分辨不清。
“殿下，夏炎已先行为您引路。”小玉嗓子同赵邚一般，也是嘶哑着嗓音。像是喉咙破了几个口子，有风声窜来窜去。“奴婢来给您……”
话音未落，就被徐嬷嬷踢了一脚：“该死该死，还叫着旧称作死！”
“本就要死，我还怕你！”小玉从地上挣扎着起来，又扑了过去，撕把着徐嬷嬷就打，“你这忘恩负义的狗奴才！”她比赵邚还要凄惨，被折磨地本就一碰就破了，哪里抵得过徐嬷嬷壮如大牛的力气。
赵邚死死盯着趴在地上只剩出气的小玉：“够了，我和小玉一同服药。”
徐嬷嬷脚尖踢踢小玉的身体，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小姐要你同去呢。”
小玉咳咳两声，扭过头看向赵邚：“奴婢谢殿下隆恩。”
徐嬷嬷倒也不计较这称呼了，急忙忙叫了其他小丫头，一人喂了半碗下去。那乌漆漆的药，一口便能致命，两人喝真是半点都不浪费呢。
等了半刻钟，徐嬷嬷这才哭泣泣地喊了声：“哎呀，小姐，小姐，你怎么去了呀！快去报王爷，王妃，赵小姐去了。”
……
“赵小姐去了！”
赵邚猛然吸了口气，从床上惊醒过来。她居然能够自己坐了起来，猛然掀开被子，赤着脚跳下床。脚尖碰触到一指厚的地毯，那毛茸茸的感觉，竟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有人从外头掀开帘子小跑进来，还是那徐嬷嬷，梳着西夜皇宫教养嬷嬷的双衡髻，大呼小叫地：“哎哟，我的心肝，我的主子哟，这么冷的天，您怎么自个儿起来。”
赵邚震惊地看着徐嬷嬷，不对，她已经死了。为什么？赵邚推开徐嬷嬷，冲出寝室。就听到赤脚踏在外屋地板上，吧嗒吧嗒的声音，不像是假的。
徐嬷嬷跟在后头喊：“殿下，主子！外头下雪了，披件衣裳啊，小心着凉。明儿嗓子又得疼。”
赵邚没有管她，推开大门，一股夹着风雪的冷气扑面而来。她停下了脚步，看着眼前熟悉的园景，是她嫁人前的模样。难道刚才是做了一场噩梦吗，还是此时是死后的梦境。她有些害怕，站在门槛里头，怕是一步踏出去，这身后的一切便重归原位。
徐嬷嬷贴心地拿着大氅披在她的肩头，嘴里还在唠叨：“殿下，莫要着凉。陛下要您今晚陪着出席宴会呢，听说洛安大皇子和二皇子都会来。听说两位皇子长得都很是俊俏呢。”
这么说来，晚上的宴会，就是那场商量让她和亲的宴会了。那么，现在是她刚过十六岁生辰的冬日。赵邚心口一疼，那脚就迈了出去。踏上冰凉凉的回廊地板，任由风卷着她的长发飞舞。用力吸了口气，再转身发现徐嬷嬷依旧是一副即担心又忠心的模样。她的乳母，教养嬷嬷，跟着她一路和亲嫁人，最后一碗药毒死了她。赵邚不敢置信，难不成她刚才做了一场无比真实的梦么。
赵邚觉得有些好笑，细声细气说：“小玉何在？”
徐嬷嬷皱了皱眉：“殿下怎么知道那扫地的丫头，可是冲撞了殿下？”
赵邚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小玉是入了王府才成了她的贴身侍女。在宫里的时候，不过是个粗使丫头，和她并无交集。至于之前的那些，有些被打发了，有些……不见了。
小玉虽说一直做着杂活，没人留意，但毕竟是宫里出来的。想着放在她身边，既不落了体面，也不构成威胁，倒是保住了她的小命，只可惜在那场梦里没有善终。赵邚低头想了想：“倒也不是，上回见她打扫庭院时，哼的小调着实有趣。想再听一回。”
“哎，那小蹄子。”徐嬷嬷想骂，又见赵邚神情淡淡的，那话就转成，“能得殿下青眼，真是上辈子修得福气！老奴这就叫她去。”
“先等等。”赵邚又开口，“准备水，本宫要沐浴。”
徐嬷嬷又是愣住，这殿下一觉起来人都变了似得。原先殿下在她面前，可从来没有自称过本宫啊。她奶得殿下，当殿下亲生女儿般照料着。连家里的几个小子她都顾不得，全部都以殿下为先。殿下也晓得她的心思，虽然明面上主仆分明，但没人的时候，殿下对她可是亲近的不得了。
徐嬷嬷又想，或是刚才午觉没睡好，还吹了寒风。忙不迭地答应：“是是，老奴扶您进去。”
赵邚这回没有拒绝徐嬷嬷的亲近。走回温暖如春的房间，立即就有小宫女小跑过来，帮着接过徐嬷嬷递过来的大氅。又有人送上热茶，徐嬷嬷接在手里，捂了了下杯子，却转头骂道：“大胆！居然给殿下送来滚烫的热茶！你是想谋害殿下吗！来人，来人。”
有几个比她年纪轻一些的嬷嬷从旁边跑了过来，穿着打扮比徐嬷嬷简单了一些。徐嬷嬷指着那送茶的小丫头：“给她灌进去！”
几人都等了片刻，见赵邚一言不发。互相使了个眼色，便用力压着那小丫头。徐嬷嬷亲自捏住小丫头的下巴，把那碗茶给灌了进去。果然是滚烫的，水流入到那小丫头的喉咙，还有脸颊，瞬间便是一片红肿。那丫头被烫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呜呜地哭喊挣扎。
“真是滚烫的呢。”赵邚不再去看，自顾自走回暖房。暖房里头的炭火烧得火热，鎏金的碳炉上架着香碟。香木雕刻成莲花的模样，被下头的热气熏着，散发出幽香。她拿着银签拨弄了下香木，燃尽的莲花花瓣纷纷落了下来，在香碟上铺上一片片褐色的灰烬。
徐嬷嬷端着新的茶盏，递了过来：“殿下，喝点茶暖一暖。”
赵邚接过，冷热适宜。她勾起嘴角笑了笑，抿了口，上等的鄂北银针。在那场梦里面，大概许久许久没有喝到了。
“本宫刚才没有阻止你们，你说，那些奴婢可会心寒？”赵邚放下茶盏，轻轻开口。
她本来就是声音清冷，此时的问话更像是雪花落到徐嬷嬷心尖，一点点化去，冰冰凉凉。徐嬷嬷心想，之前殿下确实心慈，那些小蹄子恃宠而骄，少不得她要去做恶人管教。现在的殿下吗，徐嬷嬷也有些说不清了。
不过主子问话，要怎么回答让主子高兴，已经成为徐嬷嬷本能。她立即摇头：“本就是按规矩管教，有什么心寒不心寒的。若是怕受惩罚，那之前就把事情做好，不就行了。”
“是啊。”赵邚的神情惆怅起来，她自以为的与人为善，到头来只能让人得寸进尺。那送茶的丫头，她记得。几次送来都是滚烫的茶水，徐嬷嬷要骂要罚，都被她拦住了。最后，竟然养成了习惯。反正烫的茶水，殿下会放凉，不用在意。“把那人送出去吧，不要留在本宫这里了。”
徐嬷嬷停顿片刻，这才低头应了。通常宫里惩罚宫女，会给几天休养，再回来伺候。要她说，连最好伺候的三皇女这儿都伺候不了，还有哪个宫的主子肯收，恐怕只能赶出去了事。殿下今天倒是真真的心狠。怕是刚才午觉那梦，不是什么好兆头，让殿下心烦。
“徐嬷嬷，水都备好了。”小宫女低头走了进来，双手垂下，快速抬头看了赵邚一眼，犹犹豫豫说道，“小玉她，她求见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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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别，再次开文，希望大家喜欢。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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