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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姑娘,咱们就这么离开宴上,会不会有些不妥?”
被唤作姑娘的人,此时此刻一袭宽大云水蓝裙袍加身,却依然难掩玲珑骨相,乌黑云鬓之下一张脸莹白如瓷釉,再看她容色清丽非常,眼尾微勾,瞳色极黑,像不谙世事的少女,但眉眼间三分淡然,又像慈悲的观音。
没等戚窈开口,另一个嗓音道,“姑娘出嫁这几月以来,你何曾见姑爷对咱们姑娘说过什么重话。”
有来有回的这两人,一个名暗香,另一个叫白芷,是戚窈的陪嫁丫鬟。
戚窈摇摇头,“这是陛下的家宴,没那么多礼数,宴上酒气熏得我头疼,端坐着又无趣,我们早早回去打叶子牌。”
一听能回去打叶子牌,活泼的暗香喜形于色,连稳重的白芷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此时洛阳城已经初春,乍暖还寒,夜里尚有些凉,骤然从温暖内室出来,冷冽寒风扑面,戚窈忍不住缩了缩脖颈。
她眼睫垂着,鼻尖泛着点红,这颜色叫她褪去几分清冷,倒更姝丽勾人,饶是陪着戚窈长大的暗香,还会因为她的漂亮而失神。
白芷将一直拢在手中的披风抖开,给戚窈披上,这披风有些宽大,颜色也深沉,不是姑娘们惯用款式,其上熏着木香,更添了几分少年老成。
“姑娘怕冷,临出来前,姑爷嘱咐我给姑娘拿上的。”
“姑爷对姑娘真是体贴。”暗香晃了晃脑袋,继续道:
“还对姑娘专情,方才宴上,我看几乎所有的郎君怀中,都搂着个衣衫不整、穿着清凉的姑娘,还是咱们姑爷端方守礼,成亲前没那么多乌七八糟的通房,成亲后也只对咱们姑娘一人上心。”
戚窈缓缓道,“方才我也在,他终归要给我几分薄面……”
倒不是戚窈不信章序,只是两人仓促订婚,又仓促成婚,她对他没什么感情基础,只是双方性情温和,未曾有过争执,在外人眼中,郎才女貌,倒也落得个琴瑟和鸣之景。
内里如何,她也摸不清他的心思。
几人在路上不缓不急地走,身后传来一个嗓音:
“是章夫人吧,借过……”
戚窈侧了侧身,见是陛下身边的赵侍官,他身后跟着几个小侍官,似乎抬着什么东西,路过的瞬间,戚窈看清楚了,是一方裹着的草席,随着小侍官步子晃动,一只手自没裹牢的席子间无力垂下。
“啊——”
暗香没忍住,倒吸一口冷气。
这只垂下的手臂很白,纤细美观,可却遍布乌青伤痕。
赵侍官认得戚窈,当今陛下好玩乐,常在宫中设宴,宴请几位同他玩得好的上京权贵,成婚后,戚窈也随章郎君来过几次。
能来此都是个顶个的尊贵,任谁他也得罪不起,赵侍官柔声道,“吓着夫人了。”
戚窈摇摇头,“未曾,侍官言重了……”
她又忍不住瞧那被草席裹着的女人,“只是这位是……”
赵侍官瞥了一眼那被草席裹着、早已了无生息的女人,“哦,这是谢氏女……”
经久未被提及的姓氏忽然落入耳中,戚窈怔了三分。
“谢氏?可是那个谢氏……”暗香嘟囔道。
场面一时有些静默,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赵侍官闻之,依旧是妥帖的笑脸,“正是那个谢氏,旁得话也不便再提,只是这位算不得正经谢氏,乃是谢氏的旁支……”
青州谢氏人人容色上乘,经了那场变故,树倒猢狲散,男眷处死,女眷发卖,但因谢氏女容色漂亮,哪里轮得上发卖,早早被高门权贵瓜分,做了玩]物……
戚窈轻声问,“侍官抬着这人,是往哪里去?”
赵侍官道,“此事棘手,若无处安葬,只得送去乱葬岗。”
宴上酒气积在心口未散,引得戚窈情绪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闷,她微微侧首,白芷会意,忙上前,递给赵侍官一锭银,赵侍官不动声色握住,只听戚窈又道:
“我同他……也算是旧识,这般下场既叫我见了,也断无袖手旁观的道理,劳侍官寻一席地,将她好生安葬罢……”
她这话说得巧妙,究竟同谁是旧识,也无从分辨,赵侍官混迹宫中,拿钱办事,也算给自己积德,自然不会节外生枝。
因这一遭插曲,回去的路更沉寂几分。
见几人走远,暗香终于忍不住道,“当年,谢氏那位还和咱们姑娘……”
白芷忙推她一把,暗香如梦初醒,瞧着戚窈神色,忙噤了声。
戚窈眨了眨眼,面上悲喜难辨,良久,她温声道,“都是往事,不必再提……”
当今天子登基后,在皇城中大肆兴建,筑了全新偏阁,为他宴请的好友能夜宿宫中。
此处虽叫偏阁,一砖一瓦雕梁画栋,华美非常。
戚窈来此住过几次,因此并不陌生,宫中侍女早早烧好暖炉,内室之中香暖怡人。
戚窈解下披风,一杯热茶下肚,通身寒气散去,登时有些困乏。
她屏退宫中侍女,对暗香白芷道,“为我更衣吧。”
暗香没拿她惯常穿得那睡袍,而是捧来一件素色薄纱长裙,这裙子裁剪简单,但用料不凡,单看那薄纱堆积如烟如雾,便知是上上品。
戚窈不解,“这是作何?”
暗香没开口,白芷道,“姑爷新丧眼瞧要过了,今夜说不定要和姑娘圆房。”
这话一出,暗香和白芷都忍不住红了脸,再看戚窈,面上强装淡然,可耳根也早已染上霞色。
戚窈的夫君章序,与她成婚已三月有余,但成婚前不久,恰逢章序外曾祖母过世。
对夫君的这位外曾祖母,戚窈接触不多,只记得是位生性要强、颇有威严的老太太,她不愿自己身后事耽搁子孙事宜,便放言不许子孙为自己守孝,孝在心中便好,婚丧嫁娶一切照常。
因此戚窈和章序婚事才没耽搁。
但外曾祖母过世,章序心中难过,便要为外曾祖母守孝三月,以表孝心,成婚当日,他便和戚窈解释过,戚窈应下,倒也没刻意算过日子。
经白芷这么一提醒,确实是过了。
见戚窈还在犹豫,暗香道,“我的好姑娘,您便换上吧。”
戚窈有这张脸,这身段,穿什么都好看,但这件不同,这衣裳更贴戚窈身段,衬得她腰肢纤纤,不堪一握,菽发初匀,玉脂暗香;嫁人之后,戚窈长发尽数盘起,脖颈完□□露在空气中,莹白如玉,不堪一折。
灯下美人,更朦胧动人。
白芷忽然觉得,给姑娘准备这衣裳,简直是多此一举,姑娘素日风采,如今又穿得这样勾人,届时叫姑爷瞧见……也不知姑娘能不能受得住。
但她们做下人的,主子恩爱琴瑟和鸣,她们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窗外骤然炸开声响,吓得三人一惊,白芷推开窗,映着火光五彩斑斓,她回头对戚窈惊喜道,“姑娘,外头在放烟火。”
戚窈听闻走过去,也探出头去望,三颗脑袋并排去瞧这烟花,只是这檐牙高啄,总缺了一块,瞧不完整。
她对暗香白芷道,“咱们上去。”
三个姑娘一前一后,悄声爬上了偏阁月台顶上。
这月台宽阔非常,于其上能纵览半个皇城之景,站在上头,仿佛月亮都近了几分。
烟花还在持续,火树银花,光彩夺目,好似要同月亮争辉。
当今陛下年岁同他们相仿,爱享乐,爱美丽事物,因此不仅夜夜笙歌,尽兴时分还要放上一场烟火来观赏。
纵使烟花转瞬即逝,可接连盛放,令人眼花缭乱。
这样漂亮的烟火,一发便能抵上普通百姓家中一年用度,金尊玉砌堆出来的皇室尊荣。
洛阳城内,歌舞升平,其乐融融。
而城外,一队玄衣铁骑在烟花声掩盖之下,如利刃般,轻而易举破开了洛阳城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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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啦!这次想写一个久别重逢的故事,希望你们喜欢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