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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村
“我们这边停了一只毕方鸟,所以才会旱的那么厉害。”
村口的老人,缓缓吐出一口烟,同他一样沧桑破旧的烟枪重重的磕在村口的石头上。
“喂喂神鸟,让它走就可以咯。”被春夏秋冬麻木的眼里,是这个时代多有的冷光。
民国十六年,夏。
近一夏滴水不见,土地荒芜,庄稼颗粒无收。小河枯竭,大河断流。
“喂,道士,你不觉得今年夏天有点太干了吗?”说话的是顾梧铮,乳名叫筝筝,曾经的小神棍,现在顾家的少门人。还是十四五岁的少年,带着些许桀骜,但穿着体贴的西装,有大家子才有的清雅。
被他叫为道士的青年,半旧长衫,映着俊秀面孔有几分世外高人的虚幻。
“叫老师,”越西江低头整理红衫袖口,背上朱伞被阳光温柔。
坐在梨花木桌前,把玩手中做工精细紫砂杯,狐狸眼微眯着,有种沧海桑田都经历过的对世事不在意的柔和。
“啧,老骗子一个,能当我什么老师。”少年翘着二郎腿如此说到,便又想起那些年被青年坑的点点滴滴,不禁又咬牙切齿起来。
“不提这些了,”越西江收起脸上漫不经心,顾家窗外可以清晰看见干裂的土地,“今年夏天有点太干了,整整一个月,滴水不见。恐怕农人不易活。
小铮,顾家粮食储备够吗?”
他迎着阳光,笑容闪闪发光。依稀可见红狐狸模样。
“……”
顾梧铮扶额,他就知道,老不死的登门只可能是窥探他的金钱。
“也没要开仓放粮这么严重,”吴伯笑呵呵插话道,
“等着立秋就好了。立秋后来几场几场大雨,再把小麦种到地里,这一年就安宁了。”
西江不接,面色不变,却又问道“阿铮最近可要去内蒙,我同你一道可好?”
“你又在算您那永远都算不准的卦?”顾梧铮嘲笑,他可忘不了姓越的一脸认真的指着一个男人肚子,说你肚子里有小孩的样子。
“啊,”西江尬笑,“人心叵测,旧事莫提。”
“……
大水没寮檐,
灶司菩萨没大腿,
县官逃到胡公台。
青草蜜甜,
砻糠透鲜,
大姑娘烂贱,
三个铜板买一个,
还要送到床面前。”
荒漠的路上,红衣道长懒洋洋的骑坐马上,双眸微迷,模糊不清的哼唱着古怪的儿歌,引起昏昏欲睡的旁边少年的不满,
“臭道士,”顾梧争单手支着额头,“你有空唱那稀奇古怪的歌,不如告诉我你说的那个小村庄离我们现在多远?”
来者正是白龙微服到内蒙视察贸易状况的顾梧争,唱歌的自然是越某人。
“到了,”西江提起缰绳,马停下。在他前方,孤零零的村庄被枯死的田野包围,村头不知何时种下的树二人合臂大小,枝叶枯黄,生机微弱。几只渡鸦停在上面,在暗淡的天光里,留下不详的鸣叫。
“我记得你告诉我,这是一个水草丰茂,鸟语花香,宛如仙境的世外桃源?死道士是你对仙境的理解有问题还是我对仙境的理解有问题!”
顾家的少家长真心觉得信任越西江的自己简直是被驴踢了,竟然敢相信越神棍的话。
“我当年来的时候是这样没错啊,也就过了百八十年,变化也有点太大了吧!”说罢,又狡辩“反正也只是找个入睡的地方,也没多大问题……”
“呵,” 除此之外,少家长不想有任何表示。
火光在如墨得夜色里舞动出诡异的轨迹。带着神鬼面具的精壮大汉跳着妖异的舞,光怪陆离,如梦如幻。
她在奔跑,她在逃窜。在民俗家眼里壮丽的舞蹈在她眼里却是魔怪她会死,会被村民当做送给神鸟的珍贵牺牲,而在那之前她要逃。
树木从她眼前划过,磷火如亡者不甘的眼眸。月色豁然光明,人声如潮,火把如天神锐利的目光,照亮逃亡者惊恐的脸。
林子里虬结老根的槐树不语,静静观看这位濒死妇女的疯狂挣扎,年轮又增一圈,同过往一般。历来都有大旱的春秋,也都有被当做祭品的妇女,也都有饿死的尸骸,干涸的石井。谁也叹息不得。
孩童们跟着大人盲目的狂欢,空洞着双眼期待着神鸟结束祂的愤怒,让田野里穗麦挺直腰杆。
年岁如此 ,他们谁也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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