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抛男友

　　母亲当初就是这个病死的。
　　当时叶慎还小，这么多年，已经记不太清母亲的影象，脑子里最深刻的，只有母亲临死之前因为化疗光秃的头颅，骨瘦嶙峋的身体，时不时扑到床边干呕时眼角泛出的生理性的泪痕，还有难受时捏紧他让他疼得只敢泪花直冒不吭声的干枯的手掌。
　　最终是人财两空，后面就只剩叶慎一个人，饥一顿饱一顿。

　　捏紧手里的检查报告单，叶慎都不敢仔细去多看上面的字。
　　这种癌就是会有一定的遗传性，叶慎将那张纸胡乱团一团塞进兜里，CT片子塞进衣柜的最里面，不想冶了，他坚决不愿意化疗。

　　医生说这种情况不冶的话只有差不多三个月的寿命，叶慎拼死拼活攒的首付，本来想给自己一个家，现在房子是不用买了。
　　叶慎将定期转为活期，打算最后这三个月好好享受生活，剩下没花完的，到时候就捐了吧。

　　先去开个荤。
　　时间紧迫，拖久了，叶慎怕自己有心无力。
　　换身衣服随便打理一下，夜色里，叶慎直接打车到本市最出名的G吧。
　　Sumer酒吧门口昏暗的小巷，点点彩灯点缀，叶慎第一次来，不免有点紧张，低着头走，不小心正撞到从门里出来的人。
　　“唔…抱歉！”
　　叶慎慌忙抬头，看到对面男人的脸有点失神。
　　刀削斧凿的一张脸，冷俊的眉眼，是他的菜。
　　可惜了……

　　“没事。”男人定定看了看叶慎，好看的眉皱起，修长优越的身形杵在面前，挺让人上头——如果不看他胳膊肘里夹着个醉酒的小黄毛的话。
　　叶慎打算绕过两人进去，没忍住扭头喊住。
　　“等等。”叶慎脸上五官扭起，欲言又止道，“那个，捡尸是不对的。”
　　“你说什么呢？！”男人一唏，满脸不愉，却认真对他解释，“不是你想的那种。”
　　叶慎疑惑地瞥了他一眼，看来是想岔了，可能是正经男朋友关系。
　　也是，长成这样，应该不缺人追，不至于搞这么下作的事。
　　“不是就好，对不起，是我想多了。”叶慎立马道歉，“抱歉抱歉，好走不送。”
　　叶慎刚打算进酒吧门，一转身，就被人从后领拎起。

　　真夸张，想他一米七九的高个，竟然被人拎得双脚离地扑腾。
　　“你干嘛呢？！”叶慎不满地扭头，挣扎着想下地，却被人轻轻放下。
　　“大晚上的，你进去干嘛？”男人用下巴示意。
　　“要你管。”叶慎嘴里嘟囔着，扭头用手理着后领，“这还用问，去酒吧么，不就是喝酒，找男人。”

　　都已经这样了，只三个月了，叶慎张口就来，有点放飞自我。
　　“回去睡觉。”男人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叶慎懒得多说，甩下他直接进了酒吧大门。
　　这人长得真是他的菜，可惜有伴儿了。
　　“哎—”男人似乎想追来，胳膊下的醉鬼小黄毛却不配合，直往下滑。

　　Sumer酒吧果然不一样，暧昧的情调，舒缓的音乐，各式穿着打扮的帅哥，叶慎两眼应接不暇，胡乱瞟着，随便找了个位置坐，马上有穿着背心式马夹的winter过来招呼他。
　　“先生，请问想喝点什么？”
　　叶慎不会点，左右看了看，指了指斜前方一张桌前的黄澄澄的高脚杯，对winter说道：“喏，我要一杯，跟那个一样。”
　　“好的。”winter点头离开，没多久，点的酒水便被端上来。

　　叶慎百无聊赖地轻轻晃着酒杯，昏暗光线里，舞池偶尔的彩光投射过来，映着他的脸苍白清俊，在酒吧形形色色的男人里显得格外惹眼。
　　叶慎眼神随意乱瞟，漫无目的，很快吸引到几道暧昧的目光，想要与他对视，更有人已经整理衣服，下桌向他走来。
　　“一个人吗？”身边坐下一个人。
　　长相还行，就比刚才的男人差了一点，只是这人直勾勾盯向叶慎的目光，让他觉得不舒服，如芒在背。

　　男人端酒要和他碰杯，叶慎掂着酒杯，犹犹豫豫的，不太想喝，这时候却被一只手伸过来，盖住了杯口。
　　“抱歉，他有伴了，麻烦你去别的桌。”
　　是刚才门口碰到的男人，脸很臭，说话时有些微气喘，应该是刚刚急急忙忙地一桌桌找过来的。
　　男人面容严肃、眼神冷峻，过来搭讪的人想出声理论，无声中气势却矮了几分，又看叶慎没有反驳，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骂骂咧咧地走了。
　　等人走了，男人板着脸将叶慎手里的高脚杯推远，劈头盖脸训斥道：“有脑子吗？！外面随便什么东西都敢往嘴里倒，有点常识吗？！”男人头向门外歪了歪，强压火气对叶慎道，“走，回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什么就不是我该来的地方？！”叶慎也站起来，不忿道，“多管闲事！你是我的谁啊？！恁什么要听你的，我过来玩玩怎么了，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你……”
　　男人想转身就走，却又马上回身，拽起叶慎胳膊将他往门外带，不再多言。
　　叶慎剧烈挣扎，开玩笑，他才刚来，寿命只三个月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紧要。
　　“我酒还没喝，今晚的男人还没找到呢，我现在走了，你赔给我？！”

　　叶慎只是随口口嗨，却没想男人却停下来只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点头状若认真道：“好，你跟我走，我给你赔。”
　　“你，你说真的？”叶慎惊疑地审视着他，又想起刚才在门口时被他夹在腑下的小黄毛，倒抽一口凉气道，“你玩得这么花吗？先说好，我不搞侈人运动的……”
　　“你想什么呢？！”男人咬牙切齿，手使劲地在叶慎头上呼噜了一把，像是要将气都撒到他头毛上，摸了一下手感不对，又立马嫌弃地拿开，睨了叶慎一眼，“你多久没洗头了，油成这样？！走了。”
　　叶慎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旁边桌上连续抽了好几张湿巾，使劲地将手擦了又擦，呕得想骂娘。

　　这两天心里难受在租房里窝了两天，确实没洗头，但也没这么夸张吧。
　　叶慎摸了摸鼻子外侧，有些讪讪地跟着人往外走。
　　这人莫名其妙，怎么突然自来熟地来爱心发散。
　　叶慎试探着问：“你是要给我介绍吗？怎样的人……”
　　“没有！”男人转过身来斩钉截铁地说。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了酒吧门外拐角的阴影里，男人突然停步，转过头来问叶慎：“你，最近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啊，怎么了？”叶慎慌张着否认。
　　男人隔了两步远站立，矜持地用小拇指尾撩了下叶慎的眼尾，声音有些喑哑：“这里。”
　　叶慎只觉得眼尾被他接触的地方有丝异样的酥麻，连忙紧走两步越过他装模作样地问他：“你的车停在哪里？刚才那小孩呢，你把他放哪了？”
　　男人没有戳破，老神在在地走到叶慎前面带路。
　　他看出来了吗？

　　叶慎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偷偷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果然，眼尾还有点带红，却不明显，那么昏暗的环境他居然看到了吗？有点丢脸。
　　叶慎脸悄咪咪薄红，两人到了他车前，都没再说话。
　　“那是亲戚家的小孩，不懂事，他家人托我过来逮人。”男人下巴示意了下胡乱摊在车后座的黄毛小子，接着道，“我叫了家里司机过来接，应该快到了。”
　　“额，不用跟我解释。”叶慎不自在地小声咕噜着。
　　两人没在车旁站多久，就有另一辆黑色的车开过来，下来一个中年人，跟男人简短地打了个招呼就将车后座的黄发少年带了过去。

　　“上车。”男人绅士地帮他拉开车门，叶慎上车，扣好安全带，男人发动车子，问道，“地址？”
　　“嗯？”叶慎歪头，有些兴奋地问，“这么说，你还是单身的对吗？”
　　“嗯，”男人转过头，没有否认，正好看到叶慎有些发亮的眼神，噎了一下，定定神又问，“你家的地址？”
　　“我不回家，我们去酒店。”叶慎眼里掩不住的兴奋，如果死之前能够吃到这种质量的，也不亏了。
　　如果能够多吃几次更好。

　　“我不是那个意思，先送你回家吧。”男人避开他的视线。
　　“那算了吧，你不再考虑一下吗？”叶慎眼里的光明显地暗了下去。不怪他急色，他平时肯定不这样，可这不是时间紧迫么。
　　就这几天的几次疼痛，他都是靠止痛药缓着，真到了最后一个月，很可能有心无力。
　　“你要不愿意，那停车放我下去，我还是回去刚才的酒吧。”
　　“你——”叶慎刚说完，“嗤”的一声急刹，男人转回头，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叶慎丝毫不让，心里有些忐忑。
　　男人咬了咬牙，修长的指尖狠狠地按了个钮，“哒”地一声，车门锁死，车子被启动，向远离酒吧的方向飞驰。

　　叶慎咬着嘴唇，安稳地被安全带捆着，心里有些雀跃。
　　车子越开越偏，渐渐到了叶慎从没到过的别墅区，第一次做这么出格的事，第一次豁出去，眼角余光是男人优越的侧脸，叶慎面上平静，心情却鼓荡，暗暗在心里酝酿着等一下要开始的每一步。
　　终于，车子开进一栋房子的地下车库，叶慎开车门下车一气呵成，鼓起勇气绕过车头三两步走到男人跟前，伸手将他抵到车门上，紧贴着他眼一闭嘴唇压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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