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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已过
少年抬起头,漫天星辰,天际一颗星辰滑落,拖着尾巴没入山河,秋风吹着他的头发,好半晌他才缓过神,寻着满地的落叶靠近木屋。
木屋里传来阵阵京胡的声音,那是一种低沉而嘶哑的音色,仿佛见证了整个秋天,那带着浓厚的悲凉和荒芜,却没有戏腔的唱和,让京胡的声音在这秋夜里显得如此孤寂。
小念按耐不住好奇心,他扒着窗台朝木屋里看去,只见眼前一片灯火摇曳,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屋里的情景,京胡猛地一顿,随即发音变得刚劲,嘹亮。
下一刻,周围仿佛穿插着萧瑟的沙沙声,擂鼓震鸣,万千巨鼓敲响,仿佛就等将士大喝一声,百万雄兵便要嘶哑着喉咙,踏破山河。
小念被吓得一个哆嗦,一屁股栽在地上,木屋里的京胡停了,小念连滚带爬地跑进小树林,躲在一棵大树后面战战兢兢地看着。
木屋里的老人打开了房门,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周围,便迈着步子,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踩着落叶离开了。
小念松了口气,看着老人越走越远,提了提背上的书包,推开木屋的窗户,小腿跨过去,无奈室内的地面似乎有点高,小念跨在房间里面的腿晃了晃,他费力地伸直了脚尖,最后终于碰到了地面,随后一个翻身,翻进木屋里。
“可,可算是进来了。”
小念呼出一口气,又一个鲤鱼打挺,哼哧哼哧地爬起来,看着木屋里的布局,眼前一亮,从兜里拿出手机一阵狂拍。
木屋里的布局布置得很好,不大不小的,一张单人床放在房间的一脚,一张饭桌,一个小茶几,墙上挂着几张模糊的照片,木屋很小,但是东西很齐全,他晃了几下,差点没被吓死。
只见门前立着一个人影,小念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结果借着月光一看,门前挂着一身战铠,就和电视剧里面看见的将军一般,暗红色的甲胄,盔上朱缨如血,面甲呈血红色,有着狰狞的纹路,青面獠牙,看起来十分吓人。
小念鼻子动了动,一股子血气扑面而来,窗外的风微微一吹,战铠上的蛟鳞便轻轻响动,随即带着强烈的战火声,雷鸣声,刀尖长戟碰撞铿锵之声,万千军马,两军交战,那是源于沙场嘶吼!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开黑暗,那一瞬间,寒芒毕露。
一把红缨长枪自远处射来,小念心脏一滞,在枪尖的银光下,他看见了自己的脸,随后锋芒停滞在自己的额前分毫,他睁大了眼睛,黑暗中,一个人影握住了枪身,那锋芒再进不得分毫。
下一瞬,眼前的锋芒俱是消失。
“我靠!”小念再次一屁股坐在地上,不住倒退,直到远离了那战铠,随后晃了晃脑袋。
鼓声渐停。
妈的,出现幻觉了
小念看着那邪乎的铠甲,后退几步,离得远远的。
他心有余悸地看了看,见鬼了这是?心中默念道,建国后不许成精,建国后不许成精………
小念腿有些发软地在屋子转悠,侧面是小厨房和浴室,床边铺着柔软的地毯。
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感觉,小念心里好受了许多。
屋里的蜡烛还没有吹掉,他鼓起腮帮子呼啦吹出一口气,把蜡烛吹灭。
真是不注意安全………万一房子烧起来了怎么办?
小念在房间里走了几步,脚下是实心的木地板,在月色的照耀下,显得十分温和。
“也没有他们说得这么吓人嘛。”小念自顾自地说道。
在市一中,一直有一个传说,在学校后山的某个角落里,有一个木屋,木屋里面住着一个古怪的老头,养着一条大黄狗,老人凶神恶煞,平时从不出门,就连学校里的老师也对他了解不多。
有人说,白天的时候,老头会很正常,在房间里休息,偶尔写写字,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
可是,一旦夜幕降临,世界陷入黑暗的时候,木屋里就会传出京胡和雌雄莫辨的唱戏的声音,怎么听怎么诡异。
之前几届有几个学长不怕死的,想来一次木屋历险,第二天就传来闹鬼的事件,说他们一进房间,屋里一点光都没有,黑暗中似乎有一点光亮,他们顺着那点光看去,那个老人就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垂暮老人的眼睛在黑夜中似乎散着光,诡谲又吓人。
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敢去了。
小念今儿白天的时候,因为踢足球输掉了比赛,班上几个同学坏心一起,便要他来这个木屋拍照片,不然就是胆小鬼。
少年人,攀比心理和胜负欲都很强,小念一咬牙便答应了。
来之前还十分忐忑,现在看来,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吓人。
京胡倒是听见了,唱戏的声音估计是别人编出来的,木屋里,只是一个孤单的古怪老头罢了。
小念背靠在窗户边上,拿着手机翻着照片,最后满意地划过最后一张,才提了提背上的书包,准备走人。
不过下一刻,他浑身一僵。
小念重新将目光聚集在手机上最后一张照片。
照片拍摄的位置正是此时此刻他站的地方,和背后的窗户,窗外月光如盘挂在天上,而窗外的一个刁钻的角度下,似乎有一个黑影。
小念一下子将心提在嗓子眼,他放大照片,那赫然是一个老人面无表情的脸,在黑暗中死死地看着他。
小念瞳孔倏然收缩,只觉得背后阴风阵阵,脑子里面满是恐怖片里的情节,他吓得手机没拿稳,掉在地上,身后似乎有甚么东西在摇曳着,他浑身细微地颤抖着,缓缓转过脑袋,一个老人正站在窗户外面,看着他。
“啊————”
少年的尖叫声划破夜空,惊起几只夜枭。
深夜
小念浑身小幅度地颤抖着,手里热腾腾的杯子被晃出几点水滴。
老人就坐在他的对面,借着灯光,仔细地看着书。
半小时前,小念被传说中的鬼老头抓包,没有想象中的电锯和鬼魅,老头只是走进房里,把他提起来放在沙发上,便自顾自地点了蜡烛,看起书。
至少……是个人。
老头好像是个哑巴,不会说话,看着他恐惧的样子,起身从冰箱里端出一小碟蛋糕放在他的面前,蛋糕很丑,上面放着一快黄桃果肉。
小念疑惑地看着老人,半晌才缓缓开口:“谢,谢谢……”
老人点点头,又不说话了,翻开书看了起来,时不时拿着笔写写画画。
小念眨了眨眼睛,忽然开口:“你,你是左撇子?”
老人顿了一下,抬起眼睛看着他。
小念缩了缩脖子,连忙说:“我也是左撇子。”
老人点点头,继续写字。
小念看了好一会,才壮着胆子说:“我叫常小念,在这个学校读高一。”
老人手中的笔猛地一顿,在纸面上划出一道墨迹。
小念没有察觉到后者的不对劲,只是看着老人忽然抬起的脑袋,颇不好意思地说:“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翻进你房子的,今天和同学打赌输了,他们要我来鬼屋,不不,是木屋,来木屋拍照片………对不起啊。”
老人放下笔,端正着坐姿看着他。
小念看着垂暮的老人,风烛残年,好像随时随地都会死去,一张脸上皱纹堆积着,除了那双凶神恶煞的眼睛以外,每一处都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只是身材高大,即使老年都没有怎么萎缩,看起来有点凶凶的,一看就是脾气又臭又怪,没人喜欢的老头子。
小念挠挠头,老人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他,那双眼睛似乎在透过他看向什么地方,亦或者什么人。
“啊,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小念被他看得毛毛的,只得起身,说道。
老人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小念看着老人,又站在他面前晃了晃,老人似乎才回过神来。
小念这才注意到,老人右边的锁骨有一道骇人的伤口,很长很长,一直斜拉到喉结。
小念忍不住打量了几下,老人的手很大,手指很长,手背上覆盖着吓人的老人斑。
更吓人的,是十指前段的指甲,竟然没有一处是好的,指甲盖像是被活生生给掀开的一般,有的手指连指甲都没有,透着一点点肉,看起来让人头皮发麻,让人作呕。
小念被吓得后退一步,老人看着自己的一双手,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笑容。
小念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先走了。”
说着,便要离开,小念刚走到门口,老人便拉住他,小念疑惑地看着他,只见老人手里端着那一碟黄桃蛋糕放在他的手上。
小念张了张嘴:“啊,谢谢。”
老人亲自为他开了门,取下门口战铠上血红的披风,披在小念的身上。
小念面对老人的关心,觉得自己之前心里的嫌弃实在是让人恶心,他微红着脸,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说了声谢谢,手里端着黄桃蛋糕,脚步匆匆地走了。
小念走了几步,有所感似的转过头。
他看见老人笔挺着身子站在门口,屋内灯火摇曳,在黑暗中似乎照亮了人世间一切的丑恶。
小念心里不知道为何,空落落的,他看着老人目光灼灼的眼神,随后迎着秋风,踩着满地的落叶,离开了。
他亦不晓得,这是他与老人见过的最后一面。
——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黑夜中的那一遇,似乎只是人生中的一段小小的插曲,惊不起风浪,荡不开涟漪。
十年后的小念,在市一中校长的引领下再次回到这个学校,人们虚以委蛇,恭敬的笑容,让小念十分不自在。
他借口撇开了众人,自己在校园里无所事事地逛着,不知为何,他走到了学校的后山,再次来到了那间木屋前。
只是木屋前一片杂草,显然是许久没人住过了,充斥着一股荒凉之感。
他轻轻推开门,里面是无数的灰尘,一个保洁阿姨正在打扫卫生,看见他来了,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后笑着说:“常小念?”
小念愣了一下,说:“你怎么知道我叫常小念?”
阿姨憨厚地笑了笑:“我们学校出去的大才子,哪个不晓得哟?来,这是给你的。”
说着,拿着一个灰扑扑的盒子放在常小念的手上。
小念:“这是甚么?”
阿姨带着歉意说:“真是对不住了,这个东西在好几年前就该给你的,谁知道你没有回来,喏!就住在这个地方的那个老头,说送给你的,还拿了好多钱给我呢,说以后你一定会来的,看我这,拿了钱房间也不给别人打扫干净,真是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不得回来了哩,盒子上也都是灰,对不住哈!”
小念似乎被勾起了某段回忆,他说:“那,那他人呢?”
阿姨笑着看了他一眼,说:“死了,都死了七八年了。”
小念张了张嘴,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盒子,心里莫名其妙地有些难受,只觉得心痛不已,疼得直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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