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开在你的六月

作者:海岸蓝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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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棘花之一


      司徒林,坐在三十一楼的花神咖啡屋的临窗位置,凭窗眺望。等待着女助手从机场接一位国外游走回来的同学,好友加知己,他在心底满怀期待的盼望着,他们能一同举杯邀明月邀清风,对影成三人,伯牙子期一般的海阔天空,徜徉无所不谈的话题。

      接到国际心理协会邀请函,即将前赴巴黎参加国际心联会议的心理博士司徒林,心潮起伏。

      阳光弥漫飞跃的午后,想起人间四月天,徐志摩的四月天,此刻正是阳光爬满的六月。

      司徒虽觉得自己不是徐志摩,没有他诗人的荡气回肠,千回百转,豪放婉约,惊涛拍岸。但他在穿行来来往往的人群,他们心理的路途中,着实看到人类内心和灵魂里太多的画卷,他象一个摆渡者,和他们聆听呼吸中飞扬的沙砾。

      这些随行时光记载的故事,沙石砥砺,让人几乎忘记彩虹以上的绚烂旖儷,甚至忘记最初的自己。

      他的手指在键盘里跳跃,一个个他生命中经历的来访者便跃然而出。

      她们是精灵也象沙砾包裹的珠贝。

      她们象珠贝那样安静,在午后清茶的芳香里,偶尔醒来,看见鸟的羽翅,擦过睡梦的痕迹,惊醒一地的初绿。

      那些精灵那些被沙砾裹着的珠贝,太多痴狂,太多妖魅,太多寻找,那些雷闪电鸣,那些青春,那些模样,那些狂野,那些汹涌澎湃的眼泪,此刻在彼岸,与他相望,在对岸盛开,象六月的花朵,魅惑心房,华彩夭灼。

      她们曾遇见的过往,种过的花树,落败的,盛放的 ,都在若干年次第远去。便有了一种时光,从属与宁静,就象曾遇见过的手,接纳过她们的轻狂和任性 ,最后留下余温在掌心,足够反刍时光的高低,和起伏的不确定。

      她们会在某个淡蓝色的日子,去,按照凡俗的方式,继续找寻,茫然在悄无声息的跟随。她们渴望焰火似的燃烧,渴望把凡尘俗事有条不紊,井然有序。时空到底有没有这样的通道?可以让阳光明媚,映衬一切灰色逃逸,让花色生辉。

      或许,她们没有时空出手狡黠,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怎样都可四季丰盈。只有在这样的午后,突然的被阳光叫醒,看见如同阳光饱满的人间六月,可以在舔舐温暖的记忆,怀揣它去到下一个季节。

      第一节 沙棘花的原野

      沙棘花,在戈壁的旱区,寂然无声,辽阔成海。

      阿夏,喜欢看它们的样子。她坐在司徒林的对面,铺展开她前半生的故事。

      六月的平原,阳光似乎还没完全饱满熟透,不过,街市上葱绿的、黄红的、紫红的、浅青的各种果实却拥闹着眼眶,证实着舌尖的盛夏。

      晚上下了一场叮咚的雨,靠在沙发的抱枕上听着《城市之音》频道的音乐渐醒渐睡到雨声变细下来。平原的这座城市常常是夜晚下雨清晨停雨,洗过的空气和任何的街区道路,农郊的花圃小舍,繁茂的树林无一处不弥漫着生命的清新感。

      天空微亮了,躺着仰望,落地玻璃窗外,上空的浅浅浮云,已经成了阿夏的习惯。

      “我”,就是阿夏,阿夏是我的另一个灵魂,“我”和阿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同时住在一个身体里。

      娇小的阿夏,有着来自父亲的美丽大眼睛和白皙皮肤,少女时代受芭蕾训练,身姿优雅,阿夏常对着镜子给我说话。我知道,两年半前的阿夏注视自己的时候,不管冬夏都不会穿衣服。

      疯狂的洁癖强迫,让阿夏忘记了穿衣服的习惯。阿夏看镜子对“我”说话,是心理医生教她的话:“盯着自己的眼睛,告诉自己是最棒的!最棒的!最棒的!”所以阿夏就用尽力气对我说:“我是最棒的!”“我”就会在镜子里找“我”的身体模样,“我”能看见自己纤细的腰,不太饱满的但有些可爱的胸,黑发衬着晶莹的白色皮肤。

      阿夏像油画,像“我”在大学画过的人体油画,“我”能不能还有未来的某天,再画一次阿夏这样美丽的油画?

      阿夏,现在你生命的模样呢,什么带走了你的灵魂?阿夏哭了,“我”拍拍她的肩,心疼的抱她入怀,她在那年,曾有六个月躺在床上,每天二十四小时,一刻也没离开过卧室去室外呼吸。六个月的最后两个月里,只有她一人守在冬天的寒冷里,每天不穿衣服,惊恐万状的做一次放很多水,不搁油盐的面条,然后再惊恐万分的洗澡,湿淋淋的回到铺着白色床单的床上。每天做完整个过程,阿夏需要花三小时,冬天里她晕倒过三次。直到有天,她不能再在电话里孩童般呼喊爸爸。

      时间以它不为人转移和抗拒的意志,带走昔日给妈妈献花的爸爸,他们同穴长眠。

      雨停了,每片树叶放松了呼吸,安静的欣赏着雨后小鸟扑闪的翅膀。离开那么久,终于重新回到家的阿夏,去了爸爸和妈妈的合葬墓前。

      合葬墓在群山环抱中,这片曲径通幽之地处在平原的边缘地带,著名的水果之乡,爸爸和妈妈可以靠在果香的气息里,去历经另一轮回的生命之路。

      “爸爸,我是阿夏,我爱您,我很想你。”阿夏轻声细语道,然后张开双臂,对爸爸妈妈说:“爸爸,我想抱抱你!妈妈,你拥抱我吧!爸爸,夏天到了,桃子熟了,葡萄也熟了,你最爱吃的水果们都熟了!家里冰箱依然保存着,你病重时坚持为我做的腊肉和香肠。我爱您,现在我会努力加油的,别担心我!”

      “我”是阿夏另一个清晰的灵魂,跟你述说她的故事。

      那是一场盛大的晚会。那是一次,十八岁的凝望。

      十八岁时,一个目光,改变了阿夏的半生时光。

      在此前之前,模仿齐秦年代扎着小辫子抱吉他的东东是阿夏的发小,良师益友和偶像。

      他们一起天南海北的谈天论地胡侃海侃。不知道为什么东东只把喜欢他的阿夏当妹妹。小辫子东东和阿夏的好姐妹文艺少女璟璟谈恋爱。

      东东 ,跟叛逆奢华的佳佳,拉风的卿卿我我。

      东东 ,拿着菜刀去找同桌高傲的莎莎后男友算账。

      或者去舞厅拥抱着大耳环的小六子跳舞。

      阿夏不懂得东东的猎艳心态,也就装着不喜欢东东了。

      往后岁月,时隔多年,阿夏和东东却成了没有身体接触的红颜知己朋友,和兄妹。

      这种超乎爱情的情谊随时光日渐弥新积淀得更为可贵,不象爱情般爱了就散了回不到昨天。

      十多年以后,三十多岁的浪子东东,竟然回到起点和佳佳结婚,生了一个超肥儿子!

      阿夏的偶像转向,是十八岁那年。

      高中毕业的暑假,阿夏去了爸爸工作的航天工厂。

      爸爸的工厂,错落有致的镶嵌在点缀着法国梧桐的丘陵山坡上,低洼处的白色柏油路,飘带般随着河流魔术似的出没隐藏;砖青、砖红、白色的墙壁和青灰色的房顶,在阿夏的脑海中是一副永恒的油画,远远的在上班下班的广播声中,切换着时间的明暗。

      妈妈是才女,却不像爸爸的外表夺目,爸爸没有妈妈的才华,所以爸爸和妈妈一直分开在两个地方,各自为阵。阿夏十岁时他们商量着离婚,这让阿夏的童年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灰色一片,直到妈妈焦虑成精神障碍,他们最终没有离婚。阿夏依旧活泼着倔强着,单纯着,感伤着,憧憬着,生长着。

      “阿夏!晚上我带你去影院看庆祝工厂三十周年晚会啊!”

      爸爸兴冲冲的端着从食堂买回的米饭和香香的炒肉进门说:

      “丫头快吃!”

      “真的吗?爸爸,吃完饭,一会去买巧克力和牛奶糖再去看哈!”

      “嘿,剥削我啊?把你带来的零食拿上就好啦!”

      “早吃完了,老爸!”……

      父女俩来到剧院,已座无虚席,紫红色的幕布从天倾临,神秘地垂在灯光下掩映着阿夏的等待。

      高挑的报幕小姐从金丝绒垂幕后台里走出,报幕完毕后,一群藏族裙装的女孩们就开始在舞台上造型,在音乐里翩翩起舞,跳着王洛宾的《康定情歌》。一个多小时里舞台上表演着小品、独唱、大合唱、有声有色的传递着军工厂人的激情和斗志!

      “下面我们要欣赏的是独唱《我的太阳》,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子弟校老师叶木上场!”报幕小姐激动的报幕完,剧院里就响起噼里啪啦的掌声。

      一位挺拔的燕尾服男士优雅而出。

      那是阿夏第一次见到叶木。在那个红色灯光的笼罩中,帕瓦罗蒂的《我的太阳》即刻回旋在剧院的上空,跌宕起荡高亢如啸!帕瓦罗蒂般雄浑的气场迷漫整个剧场。

      阿夏乐了!嗤嗤的笑着跟爸爸说:

      “爸爸,他中气可真足啊!你们这儿还卧虎藏龙呢!”

      “嗬,你以为呢?这可是个小红人呢,听说他是理科老师,还这么会唱歌,经常代表我们工厂去市里比赛呢!”

      “是吗?你们这里的帕瓦罗蒂!?”

      爸爸和阿夏小声的嘀咕着叶木的事儿,《我的太阳》曲终了。

      晚会快结束时,阿夏去了洗手间。当她从洗手间出来时,在剧院的侧门的一棵盆栽景松旁,看见了叶木。叶木比阿夏高很多,阿夏很想近距离看看叶木的样子,于是她就放慢了脚步,停在路中间看叶木。

      叶木带着浅浅的笑,明星一样微微低下头对阿夏目光示意,阿夏在一刹那间欣赏到了一双她从未见过的特别美的双眼皮眼睛!在浓郁的眉毛下,眼睛含着太阳般的光辉袒露在一切事物面前!

      阿夏轻轻地抿了抿嘴唇,把笑放在了眼睛里去对视叶木的目光,与他目光相触,彼此交换了一个怡然心会,心宣的微笑眼神,友好的气息就传递开来。叶木微笑的眼睛就象舞台上突然打出的一束光迷漫在阿夏的对视里!对视让阿夏觉得自己被洞开,变成了一望无尽的旷野!

      叶木依旧微微笑着,礼貌地侧过身从阿夏的白裙旁走了过去。阿夏回过头望着叶木的背影,那一刻阿夏忘记了转身离开。

      距离暑假结束很近的日子,阿夏在爸爸的同事生日席上见到了叶木。

      九月的阳光象芒果般挂着桔黄的味道,走进大学校园的阿夏开始和二十七岁的叶木写信。

      叶木来信:阿夏你好!我和你一样在大学校园里度过了美好的青春时光,你很聪明可爱,相信你一定很有出息的!加油哈!

      阿夏兴奋回到:叶木老师你好!昨晚我画了一晚上画,临摹俄罗斯画家列宾的风景画。

      叶木来信:很高兴看你这么努力用功。临摹是一种学习方法,可以贴近大师们的心灵和灵魂世界,学习借鉴才能成长,世界上许多大师都是从临摹到最后自成一派名家风格的!梵高早期不就从荷兰阿姆斯特丹去巴黎临摹各个大师的画,在他弟弟的画廊里学习不同的画派。

      阿夏极速回到:叶木老师你好!你的内心世界好丰富啊!你是教理科的,没想到竟能对艺术有很多了解!我也非常崇拜梵高,他的印象派画《星夜》《向日葵》。。。。。。是他心跳的音符。假期去爸爸那里,你教我唱歌!

      叶木依旧大哥口吻:阿夏你好!呵呵,上次听你唱王菲的《我愿意》,你有唱歌的音质,学习一下乐理,k歌时背着字幕能合乐就好啦!

      他们清清浅浅的,互通有无,若有似无的联系,是阿夏大学时光,最甜美和秘密的,充满花香的伴随。

      和叶木的书信传情中,阿夏憧憬着未来。

      两年后,叶木结婚了。他的妻子是一个制图员,大方朴素,是一位有点小级别老干部的女儿,经人介绍不到三月就结婚了。

      阿夏从大学校园出发,坐着火车去找叶木。

      叶木沉默良久对阿夏说:

      “阿夏你很纯真可爱,以后会有属于你的路。我以前爱过一个人,我们大学毕业在一起两年后她嫁给了一个医院院长。你看,我现在也必须朝前继续自己的生活”。

      阿夏嚎啕大哭后,坐着火车离开巴山回到学校那个遥远的城市。

      生命中,一个偶然的目光,会带领你去向一条未知遥远漫长的暗涌河流,许多时光斑驳退却后才能汇总出我们想要的模样。为什么远古的易经却无法为我们惑解,提前预知暗礁的河流,上岸栽种我们的玫瑰?

      暑假,阿夏去送东东。东东和他的好哥们梁子,打算去沿海淘金。

      东东常常文艺的披着一件花格子衬衫忽略纽扣的存在,紧身牛仔裤下的登山靴子吧唧吧唧和鸣着地面,周末时,坐在槐树花下,怀抱着吉他给阿夏弹唱《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拍拍阿夏:

      “别伤心了啊,别想他了哈!傻妞妹妹!”

      东东去了南方。出发前他妈妈准备了一个大大的包裹,塞满了感冒药、零食、衣服等等婆婆妈妈、零零碎碎的物件,让东东带走了。

      最后一学期,阿夏的课表上写着:平面构成,服装设计制作,西方艺术史。

      一天,北京的姑妈打来电话说:

      “阿夏啊,你姑父有个学生在意大利设了个时尚高定工作室,你实习时去她那里吧,就是没工资但是你去能学很多东西啊!”

      在姑妈的帮助下,阿夏以工作的名义去了意大利的米兰。

      第二节 米兰的实习

      阿夏犹如一只小小的飞鸟,第一次掠过天空来到地球的另一个国度。

      宏大的教堂,高穹顶的建筑,耸入云霄的尖顶城堡,石砌阶梯上的橱窗,陈列奢华品的大街,贝壳和珊瑚装饰的宫殿,一切都盛载着历史的经典,古老优雅,迷蒙如幻。

      映入阿夏眼帘的世界,让阿夏来不及判断哪些是西方艺术史讲到的:古罗马风格,拜占庭风格,还是古希腊风格 对于她来说,一切是如此新奇,就像广场悠然的鸽子时不时扑腾着翅膀,在哥特式建筑、巴洛克建筑式、故罗马建筑的身旁咕咕地飞跃!

      异国的空气冲淡了阿夏对叶木的想念。阿夏甚至不再想起,走之前她画的那副油画初稿,以点彩的笔触,忧伤的蓝紫色基调,无数纷飞的花瓣中,围绕着一位低垂头发的女孩,女孩的面庞在点彩的笔触下,若隐若显,找不到眼神的含义和表情。

      来到米兰的阿夏倒过时差后,和接她的瑞拉,一位三十多岁的时髦女子,一起花了好几天时间去逛了米兰最著名的地段“黄金四角区”:Montenapoleone大街,SAndrea大街,Spiga大街以及Borgospesso大街。几乎所有的世界名牌都集中在这里。

      也有一些意大利本地的非一线品牌,不仅设计别致,价格也比较低廉。阿夏看重了几条别致的裙子,渴望拥有的样子让瑞拉笑了:

      “阿夏,是不是特别想有一盏阿拉丁神灯啊?”

      “ 是啊!芝麻开门!芝麻快开门啊!”阿夏撅着嘴,扮着鬼脸:

      “瑞拉姐姐,将来我一定把这米兰大街买下来,送一条街给你哈!”

      “哦!上帝!” 瑞拉问:“夏,我先送你件小外衣,你看那件薄呢的怎样?我买了送你”

      “ 谢谢瑞拉姐姐 !高兴死啦!”
      拥有米兰薄呢短外套的阿夏,给它配了一条色系相近的裸色荷叶小裙子,看上去镜中的阿夏恬淡而优雅。

      小优雅的阿夏开始在米兰的大街收集流行时尚信息。这也是国内服饰行业、鞋履行业、名包款制作的一种信息来源工作方式。欧洲是全世界的时尚中心,所以她的美丽是全世界奢侈品的重要借鉴元素!

      阿夏游走在米兰的大街上,单肩背着大大的挎包,里面放着小相机、笔记本、一只签字笔用来做速写。

      米兰的阿夏,常常象脱兔一般,信马由缰的游走古老的街道。偶尔,浏览完一个地方的橱窗,阿夏也会独自静静的坐在僻静的石阶上,嚼着巧克力,看着城市的街景。脑海里会飘飘忽忽的闪过杨木的身影,或者爸爸的样子。男人,似乎如此隐秘、神秘、忽隐忽现、铺所迷离。

      米兰,这座古老的童话城市,飘浮着粉红的云朵,轻轻呵一口气在土黄的石头墙上,似乎就能唤醒马车的踢踏声。

      随便望一望,那些门洞里或是墙柱间都一定会有一些维妙维肖的雕塑,即使有些已经被风化得失去了原型,但还是能看得出人物或动物表情,还能感觉到当时被凝固的瞬间的激情!

      花园每个角落都残留着浪漫神秘的气息,古罗马神话人物的雕塑在这里守候了几百年。橱窗的服饰鞋包经过巧妙的裁制,摆放在古老的城市里,现代与古老交融,让人随时呼吸古城的艺术气息。正如徐志摩诗中所说:溶进了智性和灵性而闪耀着其独特的光彩。

      每次阿夏走进那些陈列精致时装店内,都要提前深呼吸,小心翼翼,装着一副要去购买的样子,在琳琅满目的陈列柜前驻足徘徊。一定不能被店员看出自己的偷窥心态来。有时像个小猫悄悄地跟着刚走进去的人后面,当然不能距离太近,这涉及到礼节问题。让店员觉得你并不是偷拍者,这种克克勃似的模样只有身临其境,就知道怎么运用情商表演。

      阿夏非常能胜任,因为她的血液流着狂热追逐,这种为狂热奉献的方式,让阿夏感到从没有过的神圣感。

      有时会碰到朝她微笑示意的外国人,阿夏会用英文和他们简单交流,她东方人的黑色眸子,会让和她对话的人友好的点头。

      "Hey, Oriental girl!"(嗨,东方女孩!)一个半拉长棕色卷卷毛的蓝眼睛叫到: “ You are so beautiful, is Chinese, Korean, Japanese"(你很美,是中国人,韩国人,日本人?)

      " Hey, I'm Chinese, have you ever been to China"(我是中国人,你去过中国吗?)阿夏笑了:

      " Where are you"(你是哪里的呢?)

      定眼审视了这个老外,老外特像萨克斯王子肯尼金。蓝色眼睛,睫毛就像蓝色大海的一艘帆船,游弋在水面上,让阿夏顿生亲切感,忽地跳出杨木的脸来。

      " I is the Spanish, I am ulysses!"(我是西班牙的,我叫尤利)把手指向自己做作手势:

      " I love china! I go there to play football!"(我喜欢中国!我去那里踢过足球!)

      " Excellent. I hope next time to china!"(很棒你!希望下次再去中国!)阿夏和尤利交换了中国地址和西班牙地址,然后和热情的尤利道别。

      几年后,阿夏还真的和叶木去过一次西班牙,再次见到过尤利。

      阿夏常常不停的出没与米兰的街区。

      瑞拉姐姐如果与她同去时,一边走着会一边告诉阿夏:

      “意大利有许多世界上最卓越的艺术、 文学和建筑作品,是古代及中世纪时代最大的帝国。二战后,它一跃成为欧洲最富有、经济最繁荣的国家之一。意大利设计并裁制了许多全世界最精美的服装,发展并形成了全世界最好的烹饪技术。它还拥有各种各样美妙的风景,可以与欧洲任何一处景点相媲美。很少文化能像意大利这么陶醉人,很少国家能像意大利这么丰富多彩、魅力无穷!”

      这一切,让阿夏深深的迷恋着!

      这一切,让阿夏有忘却那些浮云悠游往事,那些初爱酸涩体验。

      阿夏实习的kc高定工作室,包含着鞋服两大类高级定制,精美细致,优雅。阿夏常常被瑞拉黄莺般的接电话声吸引过去。她很会与客人交流,声音从鼻腔里共鸣出来,圆润动听。

      “瑞拉姐,你非常有美声天赋……”

      瑞拉笑了,拍拍阿夏的头。瑞拉是一位很友好的姐姐。她每次都会精致的化好妆,戴上剔透的耳环,盘着栗色的发髻,高贵地在电脑面前上传文件。瑞拉对每一张图稿都要精心的处理,标注尺寸,版型的特别工艺处理,烫贴的温度,材质的搭配,皱褶的稀密度,等等。她会把一些来不及整理的东西交给阿夏做,在这过程中教会阿夏很多东西。

      瑞拉说的一句话,印象最深刻的一句:

      做时尚设计的人,一定要把自己变换成不同的角色,从王后到灰姑娘,你才能注入不同的情感元素!用不同的情感去创新!做歇斯底里的美!

      阿夏刚开始并不懂得:

      美,还会有歇斯底里这个概念?

      后来在自己的工作生涯才逐渐领悟它的真谛。美,的确是歇斯底里!无法呼吸!

      瑞拉的要求完美,让阿夏感觉到自己内心的又一次成长。阿夏的手掌纹的智慧线是分为两条的。阿夏偶尔间翻阅一篇文章说:这代表智慧的多重性和转换性,关于这点,阿夏独自琢磨自己,她突然发现了自己,既爱纯绘画的艺术,也就是那种和时尚艺术截然不一样的东西,抛开浮华,摒弃娇饰,人类最高精神境界的本真意识。

      同时她也狂热地迷恋奢华美的东西,希望自己的小抽屉里潜藏着魔法的钥匙或是什么神秘的画笔,赐予她泉涌的灵感!接纳美的敏锐触须!从而行进在珠光宝气的奢华世界!

      阿夏知道:两种她热爱的东西,最本质是都必须从心灵深处去努力的!商业艺术和纯艺术都有各自的境界。她相信自己,可以把对纯绘画的审美感转为生活化的艺术品创作。

      阿夏的实习期很快就要结束了。回国之前,遇见了尤利。卷卷毛尤利,一位来自西班牙的蓝色双眼皮大眼睛小伙。门口见他第一眼,便觉阳光明媚,穿着薄针织茶色衫,黑色T恤,灰深擦色牛仔,他握着一个小纸片,看来他是按照联系方式找来的。

      经阿夏介绍后,瑞拉和尤利聊得特别开心,瑞拉去国外有一段时间了,所以她的外语说的十分流利,交流起来也比较爽快。

      因为尤利的神通广大,不知道去哪里弄了三张入场的证件,带着阿夏和瑞拉,一起观看了一个著名时尚装品牌的秀。亲临国际时尚周的阿夏,激动的无法言喻!在海洋世界的白色造型中,在华丽的古老大厅里,魅力无穷的模特儿,缓缓的婀娜而来!高贵着这城市的风姿!

      美丽的米兰,不仅仅有时尚之巅的古老厚重,精致与优雅,还有给予阿夏艺术生命指引的瑞拉 ,热情的西班牙人尤利,以及那些吸引精彩绝伦的国际大品牌秀,积淀了阿夏在奢华艺术设计的高超技能和灵气的敏锐触须。

      第三节 深圳的时光

      阿夏回国后,毕业论文答辩后,应聘去了深圳的一家台资公司。和大多数前去淘金者淘梦者一样,她想找到一艘船通往她向往的海洋。

      继续着时尚的魔幻世界,只是这次和米兰不同,从事的是鞋类设计。

      阿夏凭在米兰对时尚潮流的审美,每天加班十点后,勤奋的画图,揣摩,销售市场反映优秀的订单鞋款。

      两月的试用期后,她的成绩斐然,效果卓著,这让她的女上司琳达十分满意。

      短头发的琳达,干练、精力充沛,偶尔也会用台湾女人的发嗲腔,和下属们沟通工作:各位,速度有点慢哈!加油哦,谁拖后腿,就拿板子打屁股噢!恩和威、糖和辣、快、准、狠、精就是琳达的风格。琳达,经常出差到法国巴黎、意大利米兰、德国杜塞尔多夫,去观看鞋展,购买一些新款回国。有时也会带着阿夏和其它小组的的主管去国外。

      女鞋的模样也就三寸那么大,其实开发的难度比服装难度系数更高。琳达买回的鞋子,交给主管后,就开始安排鞋楦师套鞋楦、图款师设计图纸、搭配皮料、装饰件、打版师开纸版、填好工艺单,交给样鞋制作师傅们制作。

      周末,阿夏通常会从超市拎一大袋的零食回公寓。一边听音乐,一边在电脑里搜寻时装秀,杂志、新闻、电影、美容;有时做做面膜,瑜伽,仰着脖子升展再升展!吐气、呼吸、闭眼、冥想、在镜子里凝视自己,或眺望远处的霓虹闪烁。阿夏在喧嚣的都市里,用宁静和静谧的方式,为自己留一处透明,给清新安然的睡梦。

      阿夏在深圳的几年里,和东东经常碰面。东东和梁子的公司渐渐有了很大起色。她看见东东在不同的时间里,至少带过五、六位漂亮女孩,出现在聚会上过。

      通常东东会打来电话:

      “喂!阿夏,我又接了一档子新单,周末庆祝喝几杯啊!”

      然后,阿夏兴致勃勃的,把她齐肩的直发做成不同的造型,穿上时尚的衣裙,欣然赴请,和新朋旧友,乐呵的吃饱喝足,尽兴而归。不用小心翼翼,谨慎绷直,坦然、放松、纯自然、原生态、和谐态、诙谐态,阿夏真切的快乐着!

      阿夏的自我世界是勇敢而独立的,丰富和幻想的,挑战和超越的,她也收到过几束来至公司,以及公司外,男士投来的视线。

      阿夏,收到爱慕的邀请约会,首先浮现出的就是:父亲,母亲的故事。在这霓虹摇曳里还能存有永恒传说?在咖啡和洋酒的陶醉里,还有水晶的透明和精致?在香水和香烟的游戏中,还有纯绘画里千万个色彩的震撼和共鸣吗?

      所以,阿夏习惯了独自品着红葡萄酒,让绵厚浓烈适宜的酒精和单宁的香醇细致 ,渲染着每个清晨的云霞,缓缓升起投影在繁华的街道,摩天的高楼。

      八月的深圳,火热天空,从地面扑来的热浪冲击着呼吸,直接进入真皮层,烤熟人的每个细胞。如同,一眼望去的林立高楼,上上下下的电梯升降着匆忙的脚步,敲击着这座城市的心房,日夜不停的转动着。

      阿夏的才华横溢,得到总部管理层认可,被调去,转入总部设计部。

      报道的第一天,阿夏穿过长长的走廊,左右迂回的办公室通道,来到了人事部,套裙装的办前台小姐anna接待了阿夏。深圳的写字楼小姐,几乎都有一个除了中文名的外文名字,她们精神饱满,洋溢着工作激情。

      哈尚总部,是家族企业中最核心的部分,董事长是台湾人,公司经营两大块产品:服装,女鞋。两大块都有自己的生产工厂,以及在全国一二线大城市商场设有专柜。

      “欢迎你加入哈尚!”女装研发部的林总一口台湾话:

      “你就坐这个位置吧,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工具,填个采购单,采购部很快就会给你买回来的!”

      “谢谢林总!”稍有紧张感的阿夏露着微笑:“请林总多多指教!”

      “呵呵,来到这里就要认真工作啊!”林总笑了: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女装研发部的同事们!”

      林总年约五十一二,个子不高,穿着花衬衫,很亲切和蔼。在林总的介绍里,阿夏和同事们一一点头,熟悉着他们每个人的项目分工。

      随后,林总在他的办公室告诉阿夏:

      “不必很着急出设计图纸,先要了解公司开发的风格,适宜的消费人群等等,主要是多看资料,学习,试着上手。阿夏听后,渐渐放松了情绪。阿夏知道,要把很多理论的东西和中国市场结合起来,让作品化为有经济效应的商品,这是需要很多观察思考,再去用心拿捏的。

      让阿夏高兴的是,不到一个月时间,就很快上手了,熟知了新品牌的风格内涵。她为明年设计的春夏新款图纸中有三个系列得到认可,林总也开始关注她的才华。

      阿夏开始和研发部的制作室师傅们,加班加点的制作春夏新款样板,准备参加全国的订货会。设计到加工出成品,是个非常细致,繁复的程序。想要加工出设计师满意的感觉来,设计师就必须勤恳地随时跟单,以查漏洞、偏差 、纠正、补充、调整。

      十天左右的时间,出来的全部样板精彩的宣告,阿夏顺利通过试用期,《海洋系列》、《森林系列》、《风系列》表现出来的创意和独特,竟有些让一两个同事开始紧张和妒忌了。

      最明显的就是,傲慢十足,盛气凌人的凯恩。凯恩和朱翠同出同进,都曾经在上海和北京的知名公司任职过,貌美有才华。私地里,同事们在酒吧都会议论,凯恩背后的高超手腕,风流情史!

      有一次,阿夏甚至在电梯里不巧得遇见,凯恩在公司高层本尼的脸上放了个吻,更为惊人的是,凯恩对看见她的阿夏还妖媚十足,放肆地笑了一下。似乎在挑衅阿夏的眼睛。

      在阿夏看来,凯恩的确有才华,但她需要用超乎常规的举止,来创造灵感,以及我行我素的放肆和泼辣,释放战斗力!她有时就像埃及艳后般,浓墨重彩的摇曳着完美的曲线,午休时,站在大理石柱下,微仰着头,一手托胸,袅袅婷婷的吐纳着女士香烟,香烟的云雾从她的长卷发上空升腾开来,若有若无的笼罩着红色衣裙的凯恩,就像火玫瑰般的张扬着浓烈的芬芳!

      其实阿夏也不完全讨厌凯恩。可凯恩皇后般的气场,总会让阿夏不愿直视,她的咄咄目光,女巫似的笑容,她尽量避开她。在心里,阿夏觉得最重要就是坚定自己的一切力量,努力再努力的创新作品,来超越她的高傲!

      朱翠,则随时对人微笑。来自上海的朱翠,说话永远吴侬软语,燕音袅绕,婉约缓缓,娇柔可人,装扮得亦古亦今。总喜欢用高级灰色薄纱附身的凯恩,既梦幻悠远,又典雅恬淡。

      同事们更亲近朱翠。办公室看上去,人们都是笑容可掬的一团和气,只有当谁的设计稿又被林总的助理拿走去制作部的时候,阿夏就会瞄到,一些同事复杂的表情。

      不知不觉,依然学生味十足的阿夏,在哈尚工作了快近一年时间。这一年里,她除了出差去一些城市的专柜,收集市场反馈信息,通常都在观摩网上的欧洲时装秀,画图纸,找寻新布料,忙得不奕乐乎!空闲时,会打一通电话给爸妈,报报平安。

      在这座城市里,阿夏找到了两种满足感:一个是在设计上自己驾驭市场的能力,在业绩上独领风骚;一个是获得丰厚的薪资,回报给了爸爸妈妈。

      “阿夏,你到办公司来一下!”星期一的早晨,阿夏被林总叫到办公司:“这是公司任总,”

      屋子里有严肃的气氛。阿夏在林总的示意下坐在椅子上:“任总,您好!”

      “任总是董事长的助理,也监管市场部的销售!”林总顿了顿:“嗯,嗯,是这样,菲格利公司在商场比我们先销售了你的冬装,《古堡的镜子》系列,还有《米兰之歌》。”任总皱了皱眉:“我们已经和菲格利见过面,他们拿出的图纸上,我们查出是经由你的电脑发的邮件!上面有你的邮箱地址!”

      “这不可能!”阿夏腾得一下弹了起来。她明白:菲格利是哈尚的竞争对手,这样的情况发生意味着什么!阿夏愤怒极了!

      “那么,你的邮箱难道还有别人能进去?”任总直直的盯着阿夏的眼睛。

      “阿夏,你先出去吧,我跟任总说会话。”林总沉默了一会,叫阿夏离开了办公司。

      阿夏神色茫然,如雷击中,心脏狂跳,呼吸困难!恍若隔世般瘫软在办工桌前,过了好一阵,方才用两手支撑着额头抵在桌面上,闭着双眼。

      阿夏在公寓里难过的哭了很久,准备着离开公司,接受开除。但是没有按照阿夏想的那样,她被调回去了琳达开发部。这不是一个笑话吗?!?!

      可是,林总表情凝重的对阿夏说过这样的话:

      “你暂时去琳达那边的开发部,工资不会减,我跟任总说了你。我很信任你,在事情没弄清楚前,你也最好不要离开。”

      阿夏很感恩遇贵人,林总是她的贵人。林总有着父亲般的形象。多年后,阿夏依然会想起可敬的林总,感谢他,在自己进入社会第一步的人生历程中,给予的坚强力量!

      林总交代过阿夏:这件事公司里没有大肆宣扬,所以你不用担心去琳达开发部那边,好好工作,不用背包袱!你是个很有才华的人!

      生活教会阿夏:感激,坚强,不畏惧,咬牙,学会捍卫,战斗,博弈,得先下手为强!

      重新返回琳达开发部的阿夏,六个月后,用惊人的力量,向市场推出了震撼的产品!

      在阿夏眼里,鞋子和服装,有着某种血液的必然联系,它们的审美度、时尚度、色系搭配、开发的模式,都有同工异曲之妙趣的地方。阿夏在瑞拉姐姐那里磨练的审美总归是有用武之地了。

      “阿夏,你好棒啊!”阿夏握着红葡萄酒,落座在西餐厅高高的罗马柱子旁,望着窗外的人群,毫不谦虚的夸奖自己!每一个风雨后,只要你愿意,真的会看见彩虹。

      一年零两个月后,阿夏成为了女鞋开发部的主管。她的雷厉风行,让前任主管下了课。阿夏和女鞋部的女上司老总,三十岁的琳达,关系甚密。阿夏帮助琳达,把她失去的男朋友从别人手里重新抢了回来。出的是电视剧里惯用的一招:找了位唱歌的迷人男,诱惑抢琳达男友的萱萱,拍照,邮寄,上传网络里,制造流言飞飞。

      这期间,阿夏去书店偶尔翻阅了一本书,《厚黑学》,这本书与画画没有一点关联,它是一本写历史中:为官之道,政治倾轧,自我方圆的书。阿夏唯一的感触:这个世界还真是扑朔迷离!绝不是她画中的唯美境界。书中的主题是:放下无谓的面子,争取前行的成功。象豹子般奔跑。

      阿夏吗?你什么时候有空?”下午三点,阿夏在办公司接到一通电话:“我是凯恩,晚上约个时间碰面,请你喝咖啡。”

      凯恩,依旧神采飞扬,走在任何地方都让人投去视线,她交叠着修长、性感的、黑丝袜双腿,坐在阿夏的对面,微笑着,瞪大眼睛:“阿夏,朱翠,现在和本尼在一起了,打算结婚去澳洲度蜜月。”

      “是吗?”阿夏惊讶之极,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凯恩,担心她难过。

      “有一件事情,你一直不知道,是朱翠,做了你的手脚,她让人窃取了你的电脑密码,向菲格利公司发送的邮件。”凯恩开始沉默的看着阿夏。

      “那么,本尼知道吗?”阿夏疑问。

      “我要离开哈尚了,去另一家公司。”凯恩没有直接回答阿夏的问话,笑了笑:

      “我走之前,朱翠约我在酒吧说的这一切。她说:

      “如果你去告诉本尼的话,我会跟他说,这是你失恋的报复。”

      “你为什么不告诉本尼?”阿夏问。

      “呵呵,本尼既然选择朱翠,弃珍珠而得鱼目,说明他不值得我爱,那么,我又何必去告诉他呢?”凯恩优雅的搅拌着咖啡里的方糖:

      “让朱翠这样的女人留在本尼的家族公司,不是对本尼的最大报复吗?呵呵,你说呢?”

      凯恩和阿夏坦率的聊了很多她的过去故事。阿夏才发觉得,凯恩原来是一本书,有着惊艳,才华,勇气,追逐,特立独行,智慧,谋略,收放自如,敢做,但做在明处。

      阿夏已经不再挂记菲格利事件了,所以她也不想为此再费神。只是从此她懂得了一点:关于人的风景,或者陷井。

      凯恩,离开了哈尚,去了另一家公司任职。而朱翠,用她的谋略赶走了,第一个,第二个竞争对手。还抢走了凯恩的男友。她之所以明目张胆的告诉r凯恩,菲格利事件的真相,无非不就是朝凯恩宣战到——凯恩,你不离开哈尚,日子会比阿夏更“甜”!

      这些精彩的角逐并没影响阿夏的战斗力。

      阿夏继续着女鞋的魔幻世界。她的成绩斐然,效果卓著,这让她的女上司琳达十分满意,虽然私地下,琳达会和阿夏一起吃吃饭聊聊天,关系不一般。但阿夏非常清楚的明白一点,工作的业绩是她在这里生存发展的本质和命脉。

      第四节 创业和重逢

      有一段日子,阿夏常常在夜里,梦见牙齿掉了,或者红彤彤的桔子从树上落下。

      妈妈就在这段日子,永远的走了。梦的预示很准。大约是传说中,天神的一个短信。

      儿时曾在一少数民族山寨里,看见那朵大丽花,在祭祀巫师黑色的长指甲插进去后,流出暗棕色的液体。巫师把黑色液体涂在祈祷者的额间。巫师给阿夏的额头画了一个符,圈圈点点,未知的暗语,巫师像极玛雅土著的来访者,黑红后背中心的白色图案,像一面对接平衡宇宙密码的罗盘。

      阿夏赶了凌晨最早的一趟班机回平原。

      在郊区殡仪馆,阿夏见到了已经穿上寿衣的妈妈。

      妈妈是在头一晚上的十点,突然摔倒在卧房里,脑部颅内出血,四小时后在医院去世的。

      在这世上,彼此之间靠脐带传递能量和信息的,交换生命密码最为密细的那个人走了。永生隔绝。

      阿夏无法相信生命如此的脆弱不堪一击,她还是一个月前见过妈妈,给妈妈精心的剪短了头发,没想那一别竟然成了永恒。

      妈妈走的日子是九月,那个渐冷的秋天。阿夏劝住了爸爸没有参加妈妈的火葬,她让姑妈照看着爸爸,憔悴的爸爸一脸泪痕,再如何,他们毕竟共同经历了二十八年的岁月,不管恩怨,无论爱与不爱,爸爸的心脏是无法承受他伴侣突然离去的伤痛。

      同时,悲伤的阿夏,也很纳闷,和母亲感情此端彼端的父亲为何会这般哀绝。大约是对生命的悲悯。

      世上任何一种哀伤的哭泣,也不能挽留至爱亲人生命离去的脚步,哪怕你碎了,绝望、崩溃、坠落、黑暗中乞求死去,也不能,永不能唤回她,让你去代替她的离去。她走了,留下哭泣的你。

      妈妈离去后,很多时光,阿夏都会在夜晚,在回忆里和妈妈私语,把苦的甜的酸的百味倾诉给妈妈。

      妈妈只在阿夏的梦里来看她,抚摸着阿夏的头发,爱怜的看着阿夏。阿夏醒来时,生命的孤独感和无助感滋长着,疯狂的在血管里窜来奔去。妈妈,你是否在看着,我的寻找和失去?知道我的追逐和疲惫?心疼我的迷茫和脆弱?还有我的每一次哭泣?

      妈妈,祝福你,在天堂去找寻你的爱情,弥补一次你生命的遗憾,拯救你为爱而崩溃的灵魂!

      我的妈妈她来过,就这样无声的走了。

      阿夏的记忆中,妈妈在精神状态不好的日子里,她已经没能给予阿夏,少女时代和青春发育期成长的关注了。正因为这点,阿夏深深的同情着妈妈的生命际遇。一个聪明伶俐,敏感倔强的女子,在情感的纠结里愤懑不平,歇斯底里、疯狂、绝望、崩溃,模糊意识,最后离去!你甘心吗?妈妈?

      二十八岁的阿夏,把深圳的一切日子打成了包裹,回到了平原的城市。

      阿夏需要爸爸的陪伴,爸爸也需要阿夏的支撑。每次,爸爸和阿夏都会一起去看妈妈,给她放上她喜欢的百合花,或者淡雅的非洲小菊花。

      二十一世纪的内地城市,高速路和经济工业区,已经在春色盎然的花树园艺陪衬下,雨后春笋般点缀着田园城市!各种世界性的展览在国际会展中心,加速了转动的车流;盛大的环球美女比赛,惊喜着人们的眼球;超越钻石价格的黑松茸巧克力,陶醉了这座城市的华丽舌尖;各种肤色的人群鱼贯而至,这座天府的宝地,温婉热情的迎接着他们。

      转战的阿夏,顺利进入罗意欧鞋业公司,直接任职:女鞋开发部总经理。

      罗意欧董事长,习英英,是一位比阿夏只大两岁的民营女企业家。罗意欧有三个分公司,一个在广州,一个在上海,一个在平原。分公司都有自己的独立开发部和生产车间。上海分公司专研发中国内销市场,广州分公司负责欧美市场,平原的罗意欧负责俄罗斯的中转贸易市场。

      阿夏用她的经验和能力,开始改动部门的全部运作:重新定制,纪律,规章,工作程序。

      有抵触的“开门元帅”实施着给阿夏穿小鞋的计划。阿夏呢,每次都会看准这些人的特别用意,把他们叫到办公司,安排有难度的工作量给他们,并坐在沙发上,用坚定的,穿透对方心脏的眼神,等待对方,不敢注视她而退出办公室。

      有位老将还真没法完成任务,被阿夏调到仓库做了库管。依仗着有几分功劳的老将们,居功结党。习董很清楚他们的恃功居傲,不按照章程行事,所以,也就明确指派权利给阿夏。暗示阿夏替她稀释这些功臣的自傲不屑,以及回笼他们手中的客户业务关系。

      阿夏的做法是,先是示好,而后,再观察对方,如不改做派,便设个案子安个后勤料理杂务的位置打发了老将们。

      习英英,个子不高微胖,听说她只是一位初中毕业,从卖女鞋开始起家的企业家。她的先生,是演员出生,风流倜傥,他们的儿子五岁。英英董事长,不给开着跑车的先生任何头衔,传说,此帅哥被美女追逐,让英英心情沉重了好一阵。阿夏很佩服董事长,每晚,她会在工作结束后,在私教英文老师指导下学习,有时超过零点。后来就她自己亲自接待外国客户,出差国外也独自单行了!

      女人的成功背后,其实不竟然如市井之说,血泪史一大把,阿夏从习英英身上看到的,是一种力量!一种真实!没有谁,会注定天生成功。女人,你的名字叫——自己!

      阿夏也很好奇,她常常思考:习英英是什么样的?深处有多愁伤感吗?累了,渴望臂膀吗?

      阿夏从来没观察到习英英的累。应该说,习英英从不展示累。

      阿夏觉得,自己更有天分,既然自己这么有专业和天分,难道不能也像她那样去打造、创业拥属于自己的企业吗?阿夏,很自信自己逐渐的羽翼丰满。

      阿夏利用出差到北京宝路国际贸易中心的若干机会,熟悉了很多的中间贸易商。其中有家叫卡迪妮的贸易公司,正筹备着,想有个自己的加工厂,以此降低成本。阿夏,便和卡迪妮谈判,希望他们合资,在平原的西部鞋建城一个自己的隶属工厂。

      递交辞职申请的阿夏,离开了罗意欧。

      “阿夏,作为朋友,同为女人,我希望你成功,但是,我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离开前,习董在她的办公室,平静的和阿夏交流。

      知道了阿夏辞职的想法,简短提到:

      “我们这个行业,不是高精行业,是这个社会衣食住行,其中“衣”的一个传统行业,说它不含高科技含金量吧,,但是它却有很多千丝万缕,错综复杂的细节,三角债务问题会一夜间击垮你,所以多多谨慎啊!同时,祝你好运成功!”

      阿夏开始了自己的创业,投入了全部积蓄,和卡迪妮的百分之五十的投资,组建了“贝奥”女鞋厂。

      父亲和苏阿姨结婚了。没有婚礼,几位亲戚朋友来道喜,一桌人乐呵着吃了饭,饮了酒客气着,就散了。

      阿夏有点失落,随后的日子,爸爸更多时间都给了苏阿姨。在一起吃饭时,阿夏看见爸爸给苏阿姨夹菜她就不吃饭了,放下筷子找个借口出门。没有男朋友的阿夏很依恋爸爸,小女孩模样的依恋着爸爸。

      一个夏日的黄昏,阿夏独自开车,来到三圣公园的荷塘月色。黄昏的夕阳散落在田田荷叶,衬托着婆娑曼妙的荷花,濯世而立,盛放的、含苞的、小露尖角的模样,牵引着人,思绪万分。

      就在阿夏思绪拉远的时候,有一个身影从阿夏的车窗外经过,阿夏突然跳出一个念头:这人像极了杨木的背影!

      阿夏不能肯定自己的眼睛,就故意按了一下喇叭,那人回望过来,阿夏确定了,他就是叶木!八年前,安慰大哭的阿夏,那双眼睛,此刻也看见了车内的阿夏!

      叶木的视线和阿夏聚焦了二十秒,然后站在那里顿了片刻,回神过来,走到阿夏的车旁,对着阿夏惊喜一笑:“怎么会?怎么会?是你?”

      阿夏没有回答,只是抿抿嘴唇,嫣然微笑,不语。

      叶木邀请阿夏在公园旁的茶屋落座。叶木点了“蓝色海岸线”的茶品,然后两人在那株高大的绿藤植物下,互问多年不见的别况。身着灰色条纹T恤的杨木,比八年前胖了一些,脸庞也似乎没有以前那么骨骼清透明朗,添了了几分中年男人的达观和豁然,眼神里有着太多人生经历积淀的丰富内容,叶木依旧如昔的伟岸俊朗。

      “阿夏,你现在比以前长大了!成熟了很多啊!”叶木用充满了激动和兴奋的眼神,看着阿夏。

      阿夏望了一眼叶木,有点羞涩的移开视线,依旧浅浅笑着没有作答。

      “结婚没有?阿夏?”叶木微笑道。

      “没有。你呢过得好吗?”

      “我现在在省教育局工作”叶木转而低下头,端起杯子放在嘴边喝了一口,轻声道:“一直没孩子,她不能生,我门之间很淡,一直分居着,前不久,还是离了……”

      两个人,时而交织着话题,时而默默无声的搅动“蓝色海岸线”,在轻柔的钢琴曲中,岁月似乎回到了八年前的昨天。

      重缝代表着什么?是冥冥中的安排?那么安排,是让我们坠落,还是让我们飞升?

      在充满现代设计感的、莫尼迪色调的空间里,歌声很应景的摇晃、触动着心脏:

      多年以前

      少时的我

      注视过青春的你

      却换来蚀骨的痛

      多年以前

      不经意的你

      掠过我海洋

      那样干净仓惶

      尘埃耗伤

      行色迷惘

      别让我找不到方向

      流放爱你那片穹苍

      你的等待

      我的等待

      在靠近云端的地方

      却碰不到全部过往

      ……

      离开茶楼,已经是华灯高挂,霓虹闪耀时分,告辞叶木的阿夏在车子的后视镜里看见,叶木一直目送着阿夏远去。阿夏摁了一下,收音机里缓缓飘出:

      一切就像这城市的霓虹

      善变的变换着虚无又鬼魅的面孔

      谁等我,在城市的灯火

      谁等我,在黑咖啡里冰冷了温柔

      谁等我,在算不出的那一天

      烟火成为你的脸

      燃尽我无法幸免的流年

      忙碌的阿夏,时不时会接到叶木的短信:阿夏,生意如何?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一定说啊!阿夏的心情在奔忙中总会有些怡然的慰藉:

      “谢谢,一切都是新的开始,太多细节的东西让人忙碌。”

      “别把自己累垮了,注意身体。”

      “做工厂,和以前在公司里做事,真的是太大差距,几乎没有时间可以停下思考些什么了。”

      “夏,将才和帅才,本身就是不一样的概念,管理和专业的工作是质的改变,商人的意义非常广泛,相信你能行的!”

      阿夏为了让工厂的单量饱和,找过哈尚的林总寻求帮助,林总提供了一家服装公司给她,让她为服装公司的专卖店,提供配套的女鞋,打造多元化的专柜品牌形像。菲菲的引荐下,其公司也开始了与阿夏的合作。以及,远在米兰的瑞拉,常常提供很多欧洲的女鞋信息给阿夏。

      更让阿夏意外的事:瑞拉和尤利马拉松七年,结婚了,婚礼定在仲夏七月,邀请阿夏无论如何,去西班牙参加他们的婚礼。

      叶木此时正好有一个重要的出差,去欧洲和一所友好学校,交流不同国家的民族文化,互动教育课题。

      阿夏和叶木便一起来到了欧洲。

      第五节 参加西班牙婚礼

      来到欧洲第一站法国巴黎。阿夏和叶木商量,先各自去分头去做完自己的事。阿夏用三天时间去购买鞋样板,叶木呢,则去完成他的事项。然后俩人再一起,转到西班牙瑞拉家。

      西班牙的巴塞罗拉,这座城市,阳光格外的明媚、跳跃,丰富多彩的屋顶,墙面,就像一块一块的油彩镶嵌在地中海旁边,神秘的铺展在一望无际的翠绿。叫人凭神静气,止住呼吸,每一条巷子都像潘多拉打开的盒子,跳出一个小精灵来,舞动着天使的翅膀,带你去靠近童话的神秘房子,穿越古老的岁月,定格自己在绵绵不绝的画里,忘记时间的流逝。

      喜欢欧蕾咖啡的西班牙人,永远的热情奔放,乐观向上,无拘无束,讲求实际,不像英国人矜持,德国人的古板,美国人的好动,日本人的认真。阿夏理解了,当初的尤利为什么那么的热情,一切源于他民族血液的传承。

      尤利多年前就同瑞拉和阿夏讲过:人活着不应成为生活的奴隶,而要成为生活的主人,要善于驾驭生活,把生活安排得丰富多彩,这才能其乐无穷。他开朗坦诚,容易接近和交朋友。尤利穿着西班牙风格的浪漫宽松白衬衫,衬着他即将做新郎的满面春风,尤利对初次见面的叶木,就像老朋友那样无拘无束地同他侃侃而谈,拉着叶木参观他们的郊区小城堡。

      瑞拉则牵着阿夏的手,和她在客厅的沙发上喝着欧蕾咖啡,幸福的聊着:

      “阿夏,你知道吗我很爱尤利,其实这些年我有忧郁症,特别恐惧死亡。尤利是个很棒的男人,他总是鼓励安慰我!他做什么事总喜欢自己亲自去做,不大愿意求人、依赖人。即使做不好,或力不从心,也决意要去尝试,哪怕失败了也不懊丧。”

      阿夏恭喜着瑞拉:“你有尤利,一切会好的!”

      “尤利和别的西班牙人一样愿意投入自己喜欢的东西,尤其是对那些富于挑战和刺激的事,更愿意冒险和勇往直前。”瑞拉兴奋起来:“能遇见尤利是我的福气,真的,感谢上帝!你知道尤利是个很有自制力的人,不会酗酒无度等等。他常常鼓励我战胜心理的阴影和恐惧!”

      阿夏看着瑞拉的神采飞扬,很替她高兴。瑞拉和尤利的婚礼,温馨浪漫极了,教堂用洁白的百合花装饰,新人跪在神父面前接受祝福。很神圣的气氛,阿夏和叶木坐在前座观望,在冗长的仪式结束后,新人和大家合影。新人出教堂时,声四起,参加婚礼的人们不断朝新人泼洒大米表示祝福,好不热闹。鞭炮放完,众人争着拥吻新娘。叶木不知不觉牵起了阿夏的手。

      夜,降下垂幕,月光温柔的洒在树和花的面庞。每一个大地的细胞,都在月光的温柔抚慰中,绽放着独有的炫目姿态,水中的月光荡漾着瑟瑟碎波,天鹅在童话般的布景中,绕颈私语,衔着月光呢喃的小虫,弹着夜的轻曲。西班牙的古堡跟随着月光远离了人间!

      叶木甜蜜的吻着阿夏的唇,在异国的童话世界里,他们看到了灵魂彼此融化的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退后到遥远,剩下,叶木的眼睛,他双手轻抚着阿夏的脸,手指在阿夏的发间滑动,阿夏赤脚踩在叶木的脚丫上,他们在柔美的音乐声里,拥抱着,随着音乐轻舞,在月光里注视彼此的眼睛。

      这一刻是那么多时光散去后才蹒跚来到,是逃不掉的缘,注定他的到来。今夜,他们一起在月光里缓缓的,缓缓的飞翔!

      阿夏和叶木的翅膀,掠过古堡,穿过河流,浮过千片万片的花瓣,在宇宙的上空,在玉树的光芒中,无尽的翱翔着,没了体温和一切的感知,随琼浆消融,消融……融化成无边的空寂!

      原来,爱的美丽!是那样一场没有逻辑的睡梦,睡梦中,整个宇宙变成花海的奇异之净地!

      西班牙,留着叶木给阿夏的誓言:叶木会和阿夏在一起,和阿夏永远在一起。

      第六节 背离

      一星期后,叶木和阿夏回到了平原的城市。爱着叶木的阿夏,依恋着叶木的阿夏,收藏叶木气息的阿夏,在工作忙碌中和叶木约会,深情注视,甜蜜撒娇,娇嗔拥抱,在叶木眼里,阿夏是多么美的的油画,娇柔,剔透,晶莹,瓷骨,陶醉着叶木的眼睛和灵魂。

      叶木会带着阿夏去郊外看大自然,让阿夏放松工作的紧张思绪。有一个晚上,两人从山顶下来,竞走了三个小时,一路上叶木像骑士般背着阿夏,走走停停。

      阿夏在叶木的肩上给杨木出脑筋急转弯:

      “猪八戒直直的跑到一堵墙上被撞死了,怎么回事?”

      答不出的叶木,被阿夏捉弄:

      “因为猪八戒不会脑筋急转弯啦!杨叶不但被捉弄,还要被拧耳朵,蒙嘴巴。”

      叶木每次会给阿夏买不同的水果带来:火龙果啊,刺梨、荔枝、芒果、大龙袍提子、泰柚、覆盆子、蓝莓……等等。

      阿夏快乐的哼着小曲,把水果拿到水管下面,一个一个仔细的冲洗干净,五颜六色的水果,在阿夏白皙的指尖下,一个个被沐浴得清洁鲜活,最后极其爱干净的阿夏把洗净的水果放进盐水里浸泡半小时后,便用小水果刀,小心的剥皮,放在精致的白色瓷器盘子里,再一片片,一粒粒喂到叶木和自己的舌尖上,一起享受,大自然的恩赐!

      在叶木面前,阿夏是小女孩的,是无拘无束的,是被牵引和呵护的,对于阿夏来说,杨叶渐渐成为她了不可缺的生命。每次,看着叶木为她细致的梳发,她都会情不自禁去吻吻叶木的嘴唇。

      阿夏在等待着,叶木完全属于她的那天。

      工厂在阿夏和她的合作伙伴,精明能干、雷厉风行的皱先生共同经营下,慢慢走向稳定生产,基本有了雏形。

      东东把深圳的小公司交给了梁子,分了些资金回到平原,照顾他因糖尿病住院的父亲。一月后东东的父亲去世了。东东是长子,在他父亲走后,真正的进化成熟,厌倦了灯火辉煌杯斛交错夜场流连,和在院中一起照顾过他父亲的佳佳结婚了。

      阿夏见证了瑞拉以及东东的婚礼。她憧憬着和叶木婚礼的到来。叶木四十岁生日这天,叶木邀请了十个人庆祝,一个是他特地从乡下赶来的父亲,一个是他的顶头上司,还有叶木的两个法院工作的同学,以及政府部门的高职员。这场生日晏安排在一个休闲会所的包间里,包间装修得异常华丽高雅精致。

      席间,由最初的静默气氛,慢慢在茅台的渲染下,转向轻松和热烈的氛围。“阿夏小姐,你可是叶木的女神啊,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宿,早点喝你们的喜酒啊!”叶木的顶头上司一般官腔一半朋友的语气:“你知道吗?叶木很爱孩子,你们将来的孩子那一定高智商啊!”

      阿夏双手托着酒杯:“局长,我敬你一杯,也祝愿你工作家业事事如意!”

      众人们也相继互敬,直到聚会结束。

      叶木的这个生日小晚宴,让阿夏明白了自己和叶木的感情被叶木放到了众人的视线里。

      “阿夏,你想不想有我们的孩子?”

      叶木紧紧拥偎着阿夏走在广场的街道:

      “我想现在有我们的孩子!”

      阿夏有些微微醉意,捋捋在嘴角的头发:

      “亲爱的,等我们结婚后要孩子吧!”

      “让我们的孩子像你一样漂亮美丽,我的身高!”

      “还有你美妙的嗓子啊!”

      “阿夏,我真的有些醉了!可是我好希望永远醉着,然后你牵着醉的我!我就不会感觉活着的累了!”

      叶木在周末带着父亲和阿夏去商场购物,郑重的把阿夏介绍给父亲。阿夏挑了一套适合老人家的黑色外衣送给叶木父亲。

      在车站送走父亲后,叶木对阿夏说到,父亲一手把自己从小养大,一直盼着叶木有个孩子,常常在叶木面前叹气连连,这让孝敬的叶木心中隐痛。

      阿夏很心疼的抚摸着叶木的脸,两人坐在车里,手拉着手,叶木变魔术似的拿出一个盒子递给阿夏,阿夏嘟嘟嘴:

      “什么呢?来 ,你帮我拆开蝴蝶结吧,我闭上眼睛!”

      叶木从盒子里取出戒指,温柔的给阿夏戴上。

      工厂的办公室里,邓主管进来给阿夏汇报着车间的情况。因为脱胶的原因,客户最近又退了一批鞋子回来。阿夏很是头痛,一批货,货款得四百万,如果,客户不要一万双鞋子将损失惨重。和客户通完电话,阿夏总算说服客户,尽快重新修补瑕疵,以最快速度给客户发空运过去。

      不知怎的,这段日子里,疲倦的阿夏,睡觉总会有很多梦。一会梦见,浓雾弥漫的森林里,他和叶木在奔跑,突然间叶木却在森林中消失了,一会梦见怪异的犄角兽,在森林里窜出,瞪着血红大眼,狂嗥着,吓得阿夏大叫着惊醒过来。

      炎热的天气,在几场秋雨里便渐渐凉了起来。

      好几日忙着工厂,阿夏也只在电话里和叶木问候着。阿夏在午餐后,拨通了叶木的电话。

      “喂,你哪位?叶木现在不在?”一个陌生的女人声,在电话的那端。

      “哦,好的,谢谢你,待会我再打过来给他吧。”

      挂完电话,阿夏踌躇几秒,便走到车间去巡视。下午下班时分,再打叶木电话,却关机了。

      接下来的日子,阿夏开始等待叶木的出现,甚至想好了怎么在他面前装着生气和惩罚他。

      一月后,叶木打个来一个电话,电话号码是一个新号。晚上,阿夏和叶木相约在咖啡馆见面。叶木看起来显得十分疲惫,不时的把打火机打开火苗,又关上:

      “阿夏,对不起,原谅我,希望你好好过。”

      “你要表达什么呢?!”阿夏有点不能抑制情绪:“你跑到火星去了吗?”

      “我的工作上出了一些意外的事,局长暂时被休职了,我也有连带。”

      “什么样的连带?这跟我们之间有关系吗?”

      两小时,两人一直大多沉默。结完帐,不言不语的阿夏倔强的走了,拒绝杨木要求送她的建议。她一直不明白,现在到底是怎么了!

      常常走神的阿夏,坐在办公室处理工作时,想起叶木,便生出莫名的矛盾和惆怅来,是不是,叶木遇到困难了?她咬着牙,倔强着不肯主动打电话给杨木,又一想:应该去安慰他,他需要我?又或者,叶木没法完成他给自己的承诺?胡思乱想了四五个星期,乱乱的阿夏,强烈的想知道一切,于是,她找到叶木在法院的同学,想一探究竟。

      阿夏穿着初秋的套装,着了淡淡彩妆,职业中显出雅致的女人味。

      西餐厅里,叶木的同学,刘亿很精明的就看出了阿夏的约请用意:“叶木的事我略知一点点,他没给你亲自说吧?”

      “没有,他只是告诉我他工作出了点情况。”

      “他可能真的是没法面对你!”

      阿夏越发的疑惑:“亿哥,能告诉我吗?怎么回事?”

      “要不这样,我现在打个电话叫叶木过来一下,让他和你说明白?”刘亿摸出手机拨给了叶木:

      “叶木,关机了。”

      阿夏往沙发上靠了靠,侧过头望着窗外的夜色。

      “叶木在工作上是出了点事,他们教育局的头受贿了一所高校办外教项目的贿赂,叶木是这头的秘书,还有……”

      刘亿看了阿夏一眼,阿夏低下头又抬起头,冲他淡定的微笑,等待着他继续没说完的后半句话。似乎才是阿夏要的重点。

      “能详细点吗?”阿夏提前开口。

      “叶木其实一直和他妻子分居着多年,他妻子也一直不肯答应离婚。杨木非常的矛盾,或许是不想影响自己的仕途,或许是不忍舍弃妻子,叶木就这样分居着。后来他的妻子答应离婚了,他们办了手续。”刘亿回答阿夏。

      刘亿的话与叶木曾经的话吻合,阿夏判断出,叶木曾经的诚实。

      刘亿喝了一口咖啡,继续道:

      “但是,在你没和他重逢前,有个二十五岁的女研究生,叶木的下属,崇拜他爱上他,并和他交往怀孕,那女孩因为当时叶木还没离婚,所以做掉了孩子回了老家县城准备结婚,听说她后来又找到了叶木,不知道叶木怎么搞得,可能当时工作的事让他心情不好,他和那女孩见面在一起喝酒……结果女孩几月后找到叶木说她怀孕快生孩子了!所以,你现在无法找到他的。”

      阿夏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和刘亿告别的,她大脑空白一片。

      疯狂的阿夏,开始亲自去找叶木,她根本不相信刘亿的措词!

      叶木不在单位,也不在家里,阿夏不停的拨同一个号码,叶木的新号码,有一个晚上竟然拨通了:

      “你找谁呀?”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麻烦你叫下叶木?”

      “你是不是打错了?”电话那头,男人声音很不耐烦。

      “怎么会错?请问你是哪位?”

      “小姐你别打了,我不是叶木!”

      陌生男人嘀咕着:

      “莫名其妙,神经不正常!”随后一片嘟嘟的盲音。

      明明是叶木的手机啊!没错啊!怎么是陌生人的声音!他叫谁接的电话呢?

      被刺痛的阿夏跑去了叶木的老家,找到他父亲,叶木的父亲是个善良的老人,他不停的安慰着阿夏。阿夏买了当地新卡给叶木的新号码发了一条信息:父亲病重请速回!

      两天后,阿夏见到叶木。她什么也没说,走到叶木面前狠狠的抽了叶木耳光,离开的阿夏嘴唇被自己咬出鲜血,疯狂的在高速路上飙车。

      阿夏用了生命的等待,最后看到了黑色的叶木!看到了叶木把自己撕裂成一片一片的碎片!一片片碎片把阿夏的爱定在了耻辱的十字架上!十八岁的注视,此刻让天空和大地顷刻间崩裂,倾覆,海啸般的血红长舌,翻卷着阿夏的所有神经!在空中被重重的吞噬!抛洒!撞击!所有都模糊!

      那个清澈眼神的叶木,在阿夏眼中一直是纯净和圣神的,是不染俗世和尘埃的,是洁净透明的,是阿夏的心脏和血液!那么美好的叶木最后却比魔鬼更可怕!他的自私逃避背叛,他灵魂深处的计算和肮脏!刽子手般把阿夏推到绝望的边缘!

      累的灵魂,累的躯壳,累的阿夏,无力面对黑夜和黎明

      地中海的月光,记录过阿夏和叶木的爱。

      但时间,并没有顺着预定的该去往的河流。

      叶木,再次逃离了戴着他戒指的阿夏。

      第七节 创业失败

      如何去挣扎黑夜,流着血的黑夜,红色的火山岩浆,黑色的龙卷风,夹着无数的獠牙大嘴,捆绑着,窒息着,翻卷着所有的过往,摔打着迷糊的躯壳!

      你,怎会忘记,十八岁,天空里洒下的圣洁凝望与注视?你,怎会忘记,城市的霓虹和喧嚣里,我累的脚步,再次重叠你爱的身影?你,怎会忘记,贴近你胸口,是我唯有的宇宙的声音,成为我歌唱的灵魂!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放你于神位,你却刺我于地狱!独自舞蹈的我,逃不过你世俗的刀子,一片片活剥我的躯体!被你杀死!我的仇恨中血浆迸溅飞逝!

      谁,来告诉我,这世界还剩下什么?

      阿夏穿过一条河流,在汹涌中,在湍急中,狂奔呐喊,水淹没她的头发,她在水底游弋,红色的眼泪,变成海洋,带她无止境的游弋,沉沉的睡去,睡去。

      黑洞,苍白,虚脱,捆绑着阿夏的白天黑夜。

      东东和佳佳的儿子降临了。东东依旧如大哥一样,倾听阿夏诉说,不停的递给她纸巾。安慰着阿夏:“忘掉不属于自己的缘份,这朵花已经枯萎,不能够再酿蜜,离开,去找下一朵属于你的,能够采蜜的花。”

      工作成了阿夏自愈伤口的唯一途径。有了时间就回家和爸爸聚聚,带爸爸去市里最好的医院检查心脏。医生一直以来,都会给阿夏善意婉转的言语到:

      “你父亲容易心脏骤停,所以尽量努力让他开心吧。时间的嘀嗒里,阿夏的心便悬着揪着担心着,如钟摆的不停歇。”

      平原的那次大地震是一场莫大的劫难,紧跟而来的地震——经济危机,成了贝奥的浩劫。俄罗斯的客户联系不上了,北京的中间贸易商,包括余总,无法收到货款,也就无法按期转交货款给工厂,工厂除了,最初的30%定金,其余的就化作水漂!

      中国的民营商和国际的鞋业涉外交易目前来说,只是一种民间贸易方式,没有太多国际细节法律,来约束和横量,如果终端商人跑了,供应商面临的只有破产倒闭!

      阿夏和合作伙伴皱先生,被迫终止了工厂的生产,给员工结完工资,工厂的账本成为赤字。

      阿夏累了,累了的阿夏想起习英英的忠告,没想这结局来得如此迅速!

      一切,让阿夏来不及喘息,一个人,喝酒到天明。

      阿夏,收拾好行礼,除了远门,谁也不知道那一年里,她去了哪里。

      第八节 病后的膜拜

      这世上许多的辗转颠沛,只能自己舔舐伤口。

      一年后,阿夏才回来。

      阿夏预感自己心理出现了问题,似乎对很多东西异常恶心和排斥、恐惧害怕。

      不!为什么上帝会这样对我!每个深夜,无法入眠,阵阵痛楚袭来,有时,阿夏会抽一整夜的烟,醉一整夜的酒。

      她曾在一个大型的超市里,见到过叶木带着一个怀抱婴儿的女人,在超市里的奶粉选购!阿夏偷偷的看了一会,匆忙的从另一通道离开。阿夏偶尔会获得一些叶木的消息,比如在□□上从刘亿处得知:有了儿子后,再次结婚的叶木在一所小学做了临时代课的物理老师,女研究生经营着一个茶庄做生计。

      阿夏在家里又开始画画,在凌晨,在午夜,她毫无意念和目的画着。希望自己用这样的方式获得宁静和平和。有时,爸爸打来电话:“阿夏,记得给阳台里的花浇浇水,不然会焉死的。你也三十了,遇到合适的就赶快找个啊!这样我也不操心了!我和你阿姨还好,你自己多注意身体啊。”

      其实爸爸真的好吗?阿夏知道他的心脏,阿夏在思考爸爸心脏的时候,就渴望,上帝把自己变成一颗心脏,放在爸爸的胸腔里!如果爸爸有一天离开了我,我该怎么办呢?阿夏在思考爸爸的时候,那些长长的或短短的爱情,也就变得颜色不再那么浓烈了!

      阿夏画的画,色彩变得十分淡雅,花朵和飞鸟,翅膀和眼睛,河流和月光,都在一幅画的结构里,抽像着,还结合了点彩的技巧,所有的东西似有非有,阿夏大多用灰蓝和灰紫调,渲染整个画面,再在其中泼出几点血红色的色点来!就象天空滴下了血色的眼泪!

      “我”在阿夏病后一年半,一个人去了西藏。去前阿夏写了一首诗发给东东:

      《至苍白浅影》

      落下
      幡然坠下
      至夜的怀里
      虹影象
      若影若现
      润湿的锦衣
      天空
      滴落星子
      无声无息
      夜
      包裹
      哭泣的眼睛
      阿夏说:“我要去西藏求佛。”东东在送阿夏去机场路上看见她哭肿眼睛。

      他说:“去吧,那里有最神秘圣洁的天灵,去拜拜佛的圣堂,你一定会被神灵保佑的。”

      六月,拉萨的紫外线,在人的手臂、脸上、露出的每寸皮肤上,涂满浓烈的鸦。

      六月,成群结队的朝拜者在大昭寺的佛前跪拜。

      六月,众生在佛前顶礼膜拜。虔诚闭目,甚者,泪流满面。

      六月,眉前合掌,掌捻菩提,经语开成花瓣。关于前世浩劫,今生救赎,水里青烟,便盈盈成莲在身体里吟唱成天籁。

      六月,阿夏来到了向往已久天堂般的西藏大地。

      天空透明的钴蓝,阳光如洗,从阿夏静默祈祷的头顶洞开,穿透后背。

      第一天高原反映全身肿得发亮,在一个叫西藏之心的宾馆里晕睡了两天。

      体力莫名就好了许多,于是,阿夏开始独自游走拉萨的每个寺庙。大昭寺是我的第一站。

      因为圣神之地不能短裙装,阿夏临时去买了一条黄色的长裙遮住了小腿。安静的跟随朝拜者进入了寺庙里面,每一处合掌低头跪拜时“我”都因为阿夏的疯狂折磨忍不住失声哭泣。在释迦牟尼佛祖的佛身前,“我”一直哭着不肯起来。

      释迦牟尼啊!请你赐予我爸爸心脏力量吧!请你赐予阿夏力量吧!让她从地狱之门解脱!慈爱的喇嘛起“我”,“我”看着他凝视我的眼睛,喇嘛或许懂得苍生的痛,他牵着我手,把“我”引导在释迦牟尼佛像的脚下抵足膜拜。

      当我离开时,再次深深凝望了喇嘛的眼睛。那一刻,我看见了在宇宙坐禅的释迦牟尼!他用慈爱之手抚摸着阿夏在地狱痛苦折磨的灵魂!

      第二天阿夏去了拉萨的哲蚌寺。到哲蚌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寺庙里空寂无人,从山下沿着弯曲的,夹藏在石头砌的寺庙深处的石径小路,阿夏遇到一位年轻的藏族小伙子,小伙子告诉阿夏,他叫扎金。扎金说,寺庙的喇嘛都已经下班了,因为阿夏的虔诚感动扎金,他决定领阿夏去拜见寺里的堪布,堪布便是寺里的主持之一。

      扎金读过高中,他的汉语不错,在寺庙里从事安保工作,主要负责防火。扎金,很有耐心的替阿夏介绍寺里的景况,介绍不同喇嘛对佛的造诣深度。

      爬上山坡顶出又折回,连续了三次,终于寻到哲蚌寺的堪布,扎金给堪布用藏语说了一会,阿夏便走了进去,在佛像前跪拜的阿夏,虔诚得双手合掌举过头顶,然后匍匐下去,起来便满眼痕的看着堪布。堪布慈祥的看着阿夏,眼睛里写满一个在佛世界,诵念坐禅,慈善祥和的光芒,那光芒与世无争,与欲无求,清静淡定。

      “堪布,请你给予我力量,我从很远的地方来,我不想这样比死还难受的活着!”

      阿夏哽咽着。

      扎金翻译着阿夏的话,堪布稍后,从佛龛前的香桌上端起一杯经油,然后拿了,有着藏经文字的小棍,棍的末端是软软的棉花条刷子,堪布把经油刷在阿夏的头上,轻声的诵念经文。

      阿夏此刻忍不住悍哭起来,一年多以来,她几乎不再想活下去!那魔鬼般的洁癖的疯狂已经摧毁她在错乱之中!折磨不堪!

      “堪布。请你救救我吧!我好了一定会再来到西藏拜见你的!”

      堪布沉默了,他拉住阿夏的手紧紧的用力握着,俯下身,注视阿夏,阿夏一直埋头痛苦!跪拜在堪布的身边。

      “一切都是尘土,你也是,不要害怕它们靠近你。”扎金翻译堪布的话语。

      堪布为阿夏做了一个神秘的法事,超度她痛苦恐惧的灵魂。然后拿了一小袋棕色的药丸给阿夏,叮嘱她,每天吃三粒。离开时,堪布摸摸阿夏的头,告诉阿夏一定要记得每天吃三顿饭,不要害怕,要坚强。走时阿夏拿了两百元给堪布,堪布拒绝了,阿夏跟扎金说要感谢堪布,堪布笑了,扎金说:堪布叫你只给五角钱!

      拉萨的夜晚要在九点,才会有姗姗而来的夜色,它在靠近天堂的地方,用很长的光芒照着世人走路的远方。

      下山时,阿夏和扎金互留了电话号码。扎金,不知道如果再去拉萨还能再见到你吗?

      西藏的夜晚,云彩浮动,深色的苍穹,宁静无争。梦里的地方,传说中的奇幻地方,靠近神灵的地方,拉萨,拉萨,靠近你的怀抱,踏上每一步斑驳的石阶,双手合拢,贴胸祈祷,每一尊佛像,请您带我去飞奔,去闪耀,去超脱,去看见阳光,如何穿越灵魂的天堂。我做虔诚的站立,用心语触摸您宇宙般的浩淼,您劈开我心中的阴影吧用圣洁刺透我的胸膛……灵魂一定是匍匐在你的无边里,这样最虔诚,可以看见你指引我的方向。

      泥土与石头的墙,最朴素古老的格局着纵横交错着在每一处山顶之上,月光从天空里倾洒,落在一抬头就仰望的脸上,寻走,跪拜,堪布,堪布,握紧你的手,在你眼里渴求力量,假如你无限的慈祥能融化一粒尘土的泪光,请一定牵引我,伴随我,拉住我,永远不坠落,飞翔!将我融化,成不绝的山峰,飞的云朵,翠的叶片,蓝的湖水,沉默的野草,透明的风,无惧无畏,做苍穹安静而坚强的沙粒,渗入你怀抱……抚摸我的额头连同晶莹的泪,在来和去的路上,找到你给的力量和潜藏。爱你,我将永恒祈祷!

      请让我,不再害怕夜晚,不再害怕时间的那条隧道!

      阿夏独自在西藏的月光里,咀嚼她的往昔。

      父亲和苏阿姨搬到另一处地方居住,在阿夏生病的前一年,大约父亲是想避让苏阿姨和阿夏的不快。在阿夏的心里,苏阿姨抢走占居了爸爸。阿夏在窗户旁,看见父亲和苏阿姨肩并肩,拉着手,走出小区的转角,直到消失在高大的树丛下。

      在父亲母亲的情感里纠结的阿夏,对父亲一半是怨的,一半又是恋的。

      恋父的阿夏,只父亲搬走后 ,独自居住。

      有一天,阿夏经过一堆下水坑里捞起的污泥,或许是化粪池的污物。那些污物装在袋子了,腐臭的味道,让阿夏心理一阵恶心,飞快跑回家,惶恐的换完衣服立即洗澡。就从那时阿夏开始病了。一塌糊涂,不可抗拒,无法控制。

      阿夏在生病的一年多里,看过心理医生,也到著名的大医院就诊,吃药和心理治疗双管齐下,也没能改变一丝状况。

      阿夏已经封闭自己在家里,不愿意出门,因为她一出门回到家中,就要疯狂的打扫,擦门,擦墙壁,擦桌子凳子,用餐巾纸擦地板,每擦一个小小的地方,必须洗一次澡,再去擦别的地方!而且要反复的擦啊擦啊!永无止境!

      因为她不能判断自己做的对与不对!错与不错!程序出错没?!手有没有洗干净?!她拿开水烫鞋子,害怕鞋子在外面被污染了!光着身体□□的阿夏,每次打扫七八个小时,常常累得晕倒,有时因为不能控制自己的疯狂打扫,她狂叫着打自己的脸!

      阿夏怕所有的厕所和垃圾堆,她不敢靠近这些可怕的地方!看见保洁工人赶快跑得远远的!

      阿夏在家里也不敢上厕所,上一次洗一次澡!家里屋顶生霉,因为潮湿,因为不开窗户,阿夏把窗户的缝隙都用纸巾塞填封死,她害怕灰尘从窗户外面飞进来!

      阿夏每天只吃一次饭,这时姑妈家的表妹,薇薇来照顾她。阿夏不能判断自己是否碰到别的所有物品,她恳求薇薇,跟在她后面看着她。阿夏有时不吃饭也不上厕所,两天也没起床小便一次。

      阿夏给楼上和搂下的邻居打招呼:请他们不要在阿夏的门口大声说话,大踏脚步,不要敲阿夏的大门;阿夏不能告诉除亲人外的人,她是洁癖病人,她只告诉人们她是忧郁症,难道让别人知道阿夏嫌弃他们脏吗?!这一点,阿夏是明白的!

      一切的不堪疯狂折磨着阿夏,阿夏的意识是无比清晰又无比模糊,她知道自己的每一个疯狂举动!但她无法控制自己的一切行为!就象魔鬼附体,掌控了她的灵魂和意识!她的身体里被分裂成正常和不正常的两个人!

      洁癖强迫重症的阿夏被医生要求住院治疗,但她坚决不住,她害怕那些医院的所有!那些脏的恐惧袭击着她的五脏六腑!

      爸爸哭了,眼里噙满一汪泪水:孩子,你这是心病啊,你自己既然心中明白,就好好治疗啊!

      阿夏好不容易去一次医院,也是非常渴望自己能够好起来!但她回到家里就再不想出家门一步,打扫太累,她宁愿放弃天下人们最普通的生活模样:呼吸新鲜空气,行走阳光里,自由进出每个环境。

      后来她,遇见司徒林博士。

      “想象西藏的圣水从你头顶洒下去,会流出什么?”司徒林,用催眠的方法在阿夏对面轻轻说着。

      “我的身体流出黑色的液体。”

      “黑色的液体让它流走,流走,当它流尽的时候想象自己是一片轻柔的云,轻轻的飘着。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看见什么?”

      “我看见一个小女孩在哭。”

      “好的,给小女孩很多的糖果吃,让她在爸爸和妈妈的怀抱里。”

      “啊呜呜……啊呜呜……!”阿夏做心理治疗,每次在不同时刻都要放声大哭,司徒林会停下握住她的手,让她看司徒林的眼睛。

      第二次的治疗:

      “阿夏你能摸摸我的手吗?或者脸也可以的?”司徒林温和的看着阿夏,试探的问询。阿夏思考两分钟,考虑着,司徒林的身体哪个部位,才是干净的。阿夏去用手背碰触了司徒林的脖子,因为脖子比脸可能要干净。

      “很好,阿夏你能摸我的脖子非常棒!”司徒林接着轻声道:“轻轻得靠在椅子上放松,闭上眼睛,有一朵圣洁的莲花放在你的背后,莲花会抽走你身体的痛,它们慢慢的被融化着消失了。把手放在你的心脏,跟我一起念,我爱我的爸爸,我爱我的妈妈,他们希望我好好活着,我接纳一切,我开放,我自在!”

      阿夏的眼泪在闭着的眼睛流出。

      “我接纳自己成为最普通的人,无论贫贱高贵,我都是最好的我!”

      阿夏念到司徒林的这句话,哭倒在椅子上!薇薇和司徒林的助手赶紧给她按人中。

      阿夏的所有努力奋斗拼搏,都是希望她自己达到那个灿烂的高度,那个屹立在山巅,看日出没落的高度。现在她被重重的摔倒在地狱之边。所以她哭泣。

      阿夏做了四次心理治疗就不再想去了,回家依然打扫累晕,其次,心理治疗每次能宣泄淤积的情绪,有一些力量,但是过两天又回到零点。阿夏习惯了封闭在哭喊里,挣扎里,绝望里,疯狂里,痛苦里,魔鬼的撕裂里。

      就这样一年过去,在新年里,她都没有安排和父亲吃团年饭。父亲的爱是无私和伟大的,他尽量不来看阿夏,买了东西就在门□□给薇薇,薇薇在阿夏的安排中,清洗完食品放置冰箱,然后薇薇必须洗澡换衣服。

      平时薇薇出门回家也必须马上换衣服洗澡,阿夏如果得知她去了朋友家的卫生间,她会对她发怒:我不是叫你不准去别人家上马桶吗?你是不是想让我死?然后阿夏打扫门、墙壁、地板、烫薇薇的鞋子在家门口的楼道里。最悲惨的是阿夏不穿衣服,做这一切动作,她觉得衣服被弄脏,是无论如何也洗不干净的!

      疯狂的阿夏折磨自己,也折磨这个屋檐里的薇薇。薇薇,看着阿夏赤身裸体,疯狂打扫,心里十分难受,她看见大冬天不穿衣服的阿夏晕倒,也不准她搀扶,薇薇想斥责她的话就吞了回去。阿夏太可怜了!

      谁也无能为力,谁也帮不了阿夏,阿夏对司徒林说:我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我真的想死!想死!

      司徒林要求阿夏,做一个家族排列序,这是一种特别的心理治疗法,来至国外的海宁戈先生,据说,这个有点玄妙的家族排列序,是可以为一个人找到他家族史中的罪责过结,从而帮助后代治愈病根的!

      但是阿夏没有选择这一方案。她很迷茫自己的病态:是病?还是命运?还是别的?生命的痛和迷茫,是人类永无答案和止境的课题,谁也无法解答的!难道海宁戈能解答生命的谜题?所以阿夏不愿意去花这笔钱!

      阿夏在拉萨的第四天,去了另一座寺庙,扎基寺;第五天,登上了世界著名的布达拉宫,雪原上的圣地。在布达拉宫的石阶上,阿夏的相机一时间故障,请了同路的,来自云南的晓晓先生,替她拍了几张照片。分别回到家乡时候,晓晓给了阿夏很多关怀和帮助,还曾介绍过,给电视台名主持元元先生做过忧郁症治疗的心理医生。

      一星期后,她辗转去了林芝。

      去往林芝的路途看见的是与拉萨截然不同的山峰。

      雄奇的原始森林浓密的翠荫,夹杂在山中间的峡谷,时而开阔,时而如指缝。

      峡谷里流着湛蓝色的河水,河水穿过若干的滩区,把滩区天匠般分割成无数大大小小的,形状各异的画面,可以看见中间有小岛屿,黄沙和鹅卵石上有新发丫的,和老去的树枝,一丛一丛的依偎在滩区上,高挑的,或娇小的树,绿色的,黄灰色的树,咖色的,红色的草丛,嶙峋的,或纤柔的树,密集或孤单的,如画般定格在,河水流过的滩区上,伸展着,呼吸着。

      湍急的或者缓慢的河水,一定和这些灵动的生命在耳语什么,在缠绵什么,在山峰的峡谷里和树木沙石这样亲密的依偎,千年万年,奔走远方。

      湛蓝色的水流,时而安静,时而咆哮,时而拍打裸露的山石崖壁,从博大的树冠下划过,从盘综错接的粗放的树根下桀骜不驯的跨过!

      湛蓝色的水流,有时也会如处女般恬静柔美,羞涩的从灌木丛探出头,回望山间的云朵,美丽的水就像绿松石散落在峡谷的滩区,仙子般幽幽耳语……

      进入原始森林里的公路,像一条飘逸的丝带在浓密的高昂的树冠下缠绕,抬眼望去,被浓荫包裹的山峰一座又一座的擦肩而过。

      山上的树木像是在列队一样站在蓝色的天空下,山峰下是葱翠的草地,缓缓的坡地像山峰的裙摆,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红色或蓝色房顶的可爱木屋。木屋周围的木栅栏,围绕着青稞的田园。

      低矮的圆球状树木若即若离的坐着,陪伴着快乐的羊群,或牛群,或三三两两的藏马,它们有时也会跑到公路上来仰头观望过路的车辆,欢快热烈的摇甩着尾巴!呵呵,甚至看见了一对黑色藏猪,猪妈妈带着小小的猪仔,站在公路边看车子,车辆通常会鸣笛避让着它们,这些可爱的高原伙伴们!

      云朵成串成串的,挂在山腰灵动飘逸,向车窗外眺望,高原的云朵和山峰紧紧挨着,峡谷低处有松石绿的湖水,从盘旋的蜿蜒的,拐进拐出的公路上下面,迷藏似的流淌出来。

      山顶,有白白的积雪映射着喷出云层的日光,在山顶和天空间银光闪耀,让人不能直视它的光芒。雪融化的地方,犹如哈达轻快的,飘落而下,融入河流。他们说高原的水就是雪水,想必这水的至真、至纯、至善,一定是仙子珠唇间的琼浆玉液。

      一路上不断看见有朝圣者匍匐在公路的边上,双手合拢举过头顶,然后打开掌心前胸附地,伸展在地面,一路匍匐前行,去向他们心中的圣地。

      就像河水中间沙丘的树木,哪怕风化枯竭的树干依然会做出永远祈祷的姿态,这些永恒的歌者!

      在原始森林里穿行,被如油画般凝重的高挺古树撼动,被柔美的低垂的妩媚的树迷醉,被绚烂的丛丛的花朵沁心,被飞落而下的泉水涤净,被然乌湖的金牛传说神往,在心中默默的收藏着原始森林的一切自然之子。

      一瞬间,阿夏想起俄罗斯风景画家列宾,懂得了他那样的大地之心,而今我拥有这样被天空和大地包围的心!只想被这样停留被这样拥围,真的留下做它时光里风雨里,冰雪里的一颗自然之子!阿夏多么希望留在这里,或许自己会好起来。阿夏渴望做这原始森林里的一尾鱼,自由自在的游啊游啊……

      高原的路在蜿蜒盘旋着,短距离的笔直着,踏过河水,浪花激溅。车子在泥沙的湿地上蹒跚,在弯道处错让来车,在高高的狭窄地段看幽深峡谷心跳!一路行走,高原的路伸向远方,朝向云朵的天空,它在歌着,舞着,生命的亿万年故事,无语的大美着!

      阿夏的纯真心思回来了,无欲无求的心思回来了,她开始找到内心的欢悦!她觉得自己的内心在醒来!在这么神奇绝美的大自然里舒醒!会不会呢?

      司徒林几乎在千里之外,可以看见阿夏在林芝的圣湖里浸泡,忘却了忧伤的过往!阿夏向清醒的“我”游来。

      林芝原始森林美丽的气息开始唤醒阿夏,牵引着阿夏在圣水的仙境里沐浴。阿夏为“我” 轻声哼着王菲那首优美的歌:

      谁与我漫步云端

      在太阳的地方住下

      能掩耳不听那俗事喧嚣

      有一种真正的自由自在!

      ……

      西藏的原始,静穆,苍荒,悠远,古老,没有被雕刻的足迹,和阿夏看过的西方古城的风景是完全不一样的震撼。

      那种让人,疯狂呐喊一般的风景,那种让人奔跑的狂热,让人忘记城市中全部喧嚣和疲累!

      阿夏骑着藏马在羊群旁摇鞭,在河道边,在黄昏的晚霞中奔跑;阿夏开始幻梦,飞翔林芝的森林,湖泊,雪山,峡谷,天空,经幡,乘着鹰的翅膀。

      阿夏行走在青藏高原的川藏路线上。川藏线的惊险也常常让阿夏晕眩。

      阿夏在林芝的原始森林世界,忘却了时间,但时间的过往和恩怨就象山顶的白雪,白茫茫的雪在皱褶的山岩,在悬崖陡峭里放射着银亮锋利的光芒,叫人不敢对望。

      离开林芝的那天,阿夏开始行走在川藏线路。裸露的山峰散落着微少的贴地生长的植物,叫不出名字的植物开着紫色的碎花落在高原上。

      重重叠叠的s形山路带穿过了邦达的业拉山,山脉高达4000多米的海拔,一路上看见峡谷被甩在山底下,迂回曲折让人新奇的体念!

      十几小时候,半颠簸半顺畅的带子似的路带着人们来到了东达山脉。

      这一次进入东达山就再没了先前看高原模样的悠然了!车左右的绕来绕去行至到东达山脉中部时,就感到没有植被的秃秃山崖直抵胸口的紧张!

      约一辆车距宽的路被漫漫黄沙,泥土掩盖,没有了泊油路的影子!高低深浅的洼沟车辙在急促的弯道里颠簸着车子,土泥巴路经常是从山崖的鹰嘴咽喉处紧挨着绝壁绕过,下面即是深不见踪迹的峡谷!而且弯道特别急是半8字形!

      刚拐过很急的弯道紧紧接着又是一弯道,每次拐弯车速就相当于停滞状态,车头前面是没有一点多余的面积了,下面就是悬崖!更可怕的是这样的危险路面边缘没有任何的护栏护桩,连一棵草都没有!

      一路上阿夏单手祈祷,另一只手紧握车窗旁的扶手……无止尽的大s形,重重叠叠的小z形,急促的半8字形弯道,在高高的悬崖上穿来穿去,一会峡谷在右边一会又在左边,让人再无了看高原的心情,希望来到平坦路面!

      看着那些沙土路的边沿几乎是虚土,因为虚空,很多泥沙都从路面滚落下去到你无法看见的深处!你不敢去想像车轮胎从窄的虚土边缘碾过会怎样!
      握紧的拳头一手的汗水,心跳加速!更心惊胆颤的事发生了!

      天啦!当车拐过一弯道立即出现踏荒的泥土堆积在狭窄的路上,路本来就已经只有一辆车轮之间的距离,另一边就是万丈悬崖!可这泥土竟然把路面变成了向悬崖外边的倾斜状!呈里高外低坡度的路面!泥土堆积地高过于路面完全拱起!

      司机停了停!看如何走过去!这时这刻完全傻眼!不敢吭声!常年奔行高原的司机对大家说:

      “你们最好不要动哈!也别说话!”

      车轮动弹着!阿夏的心跳加速,眼睛发黑!上帝啊!这是一条无比泥泞危险的路!

      阿夏在进入晕眩中看见叶木的脸,没有眼睛的脸,紧跟着出现的是皱先生的脸。

      此刻,他们能立刻出现,带她飞越这惊恐之地该多好!阿夏这样的渴望、幻想。

      “天啦,感谢上帝,终于来到安全路面了!”

      车里的人喜极欢呼。阿夏激动湿了眼眶。非常时刻面前,脏在危险的对比里逃匿无踪。

      这一段路,带子似的路,挂在垂直的悬崖峭壁上,屏住呼吸,闭上眼睛睁开一刻,她看见车轮终于经过了最危险的地方。在峡谷的上方两千米的高度,平安经过。可是,惊恐却一直持续着:前面还有怎样的路段?怎样的危险?

      这路犹如生命的抛物线,大都是这样:年轻的我们,在年轻的这一端,在虚空中,看惊喜化作了泥泞!那么下一段还能有什么?是风雨后的彩虹还是无尽头的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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