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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话
下晚课后,我照例去听戏。
对于一个正在念书的小姐来说,沉迷听戏总会被认为是不务正业的表现。但是对于我来说,我算是去巡视自家的地盘。
倒不是说我家是梨园世家,而是因为那戏楼属于屈家产业之一。
屈家,听起来有点“祖上是屈原”的感觉。不如以后就给别人这样吹嘘吧。
不过要是真这样干,恐怕会被屈家掌门人赶出家门以示屈家都是脑子正常不骄矜不攀亲的好公民,所以还是算了。
前面已经说过了,我照例去听戏。戏也照例没什么好听的,我想发会呆的借口。最近演员不在状态,我见过真正的京戏名家的表演,一开口,就是古典风华,惊艳四座。当然我不能对他们要求那么高是不是,大家都是努力的平凡人,我也是。
我是个平凡人。我真的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人而已。
所以,能离开学校里一堆烦心事好好发会呆,就是我今天最大的快乐了。
街上,职业女性变多了。当然了“手戴钻戒搓麻将”的阔太太或者情妇们也不少,不过好像跟以前比没任何变化吧?要说有的话,那就是职业女性转职为阔太太或者有钱人的情妇。虽然现在跟我没关系,但一想到我的未来会是这三种人中的一种,我就感觉人生瞬间没啥盼头了。要不然三种轮着来一遍?嗯,可以先从有钱人家的小姐变成职业女性(逃婚情节,给力给力),然后职业女性厌倦了职业,经不住诱惑当了某某的情妇,再或者接受了谁的求婚——呕。
更没盼头了。
上早课了。
教英国文学的女老师进门。
“女孩子们,今天我们对《呼啸山庄》人物性格分析……”
好耶!我很有兴趣。
“哎我说——昨天前天都是人物分析,傲慢与偏见理智与情感什么的,今天换个课题吧,Miss周!”方家的大小姐(叫什么来着,丽华吗)漫不经心地抗议。
Miss周看起来不太赞同。
然后她把目光转向了我。嗯?干嘛?
“一口气做完不就一劳永逸了吗。”我说。
“后面还有多少节人物分析?”罗家小姐(嗯,罗美玲?)举手提问。
“三节。”
“哎——”“又多又少呀——”
“反正屈向雨说了算。”方丽华耸耸肩。
惯用伎俩!全推给我。
“Miss周说了算。”我耸耸肩。
“今天先这样,间隔一天再写人物分析,六天结束,OK?”Miss周说。
就这样定下来了。
当然不是人物分析大家不喜欢,她们单纯觉得Miss周的人物分析太照本宣科了而已,所以才讨厌。要是我们碧空班像隔壁白栀班一样角色扮演,大家就会喜欢。
我例外,我都喜欢欸。
早课结束了。
一群女孩子像喷泉一样涌入礼堂,倒不如说是从四面八方喷入礼堂,人又多又散。有的人结伴而行,有的人踽踽独行,比如我。
每个人都觉得我是ice queen!
我弟知道后问我:“你是吗?”
我当时回答:“至少我看起来确实不好接近。”
他摇摇头:“那你这个人真失败,老姑白教你了。”
“等你比我大你才有教训我的资格!”
“……你这不是说我永远都没有教训你的资格吗?”
对我当时就是这个意思。啊,无比怀念和我所谓的弟弟斗嘴的日子,可惜他现在人在英国。
前面说过,是要去礼堂,开始今日的交际舞练习。
踏踏踢踢哒哒。混合着音乐声和女孩子的悄悄话。
忘了说了,我们这是费蒙女子学校,没有男孩子的。
我是不是一上午都在发呆?好吧,但我真的很无聊,一无聊内心OST就控制不住不停地冒出来,我也想和别人说悄悄话!可是他们聊的东西我又实在不感兴趣——“那个家伙又送你这种便宜货了——”“我姊姊前日遇见了一个呆子,好不有趣——”“放学我想去Kalinda买条手链——”
话说回来,我对什么感兴趣过吗?
我有感兴趣的东西,我当然有了。只是在这样一个年代,看起来不太像我的去路而已。
一上午过去了,我让无聊如花般绽放。
“今天过的好吗?”来接我下学的司机家明问道。年纪轻轻,头脑又好,给我们家开车简直屈才。
“老样子。”我说。
“你也许该试着融入她们。”
“很难。”
“可能只是你懒得试试。”
“我知道。”
“就像瑞丽小姐教你的那样。”
“我对什么都提不起劲。”
家明无奈。“会有让你打起精神的事的。”
“我不是一直都这样的。”我叹了口气。
“我知道。”家明回答。
然后,我们就没再聊天了。
“你简直像个执拗的老虎钳子!”
哈?我?
另外这什么比喻?
“我说过你多少次了,你为何不肯改正你的态度?”
我面前的正是我那威严的姑姑。
“你总这样说。”我微不足道地抗议。
“我就算天天这样对你说,你都没什么想法吗?”
“很有道理!”
“那你倒是听啊!”
“我听了,但是我没有勇气改变现状。要我打破她们心中的印象,从Queen变成普通女生,我感觉我没那个勇气承担改变带来的后果,比如一些议论啊别人的眼光啊什么的,再比如心理落差。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让我以普通女生身份出现?如果这样的话——”
“如果这样的话,你还是会慢慢地被划离她们的圈子。”瑞丽姑姑说。
“是。”我低下头。
“而且说不定还不如现在,至少你以那样高傲华丽的方式出场,一个厉害的转学生。”
“是。”
“现在你又备受煎熬,因为你的真实模样与外在形象不符,你所渴望的是被平凡对待,而非鹤立鸡群。”
我感觉心里哪地方抽搐了一下。
“也不全是吧,谁没点虚荣心啊。但是你不觉得我目前有点被孤立的感觉吗。”我说。
“所以我叫你改改你那说话态度!跟个冰坨子似的,谁想跟你交朋友?”她再度大骂。
我这种仿佛叛逆期青少年(女)的说话态度,我也早就想改变了。只是,还是那句话,我没有勇气改变现状。
“想”和落实到行动,为什么在我这里划了一条深壑?
瑞丽姑姑听得到的话,肯定会说:“因为你想的多,做的少。”
慢慢来吧。
我几乎又能想到她会说:“你又这样麻痹自己,‘慢慢来吧’只是你逃避问题的借口。”
那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你是不是不太会说话?”我的舞伴有些试探。
“……你指哪方面?生理上还是什么?”
下午是与男子学校进行互动交流的时间,一周三次,费蒙女子学校可是为了培养家族掌门人或者交际花的。要我说,直接男女合校不得了,这么麻烦。据说校方有这个打算的吗?
“……好吧。”他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又说,“费蒙的ice queen名不虚传。”
我差点踩到他脚。
“你知道吗,我想到了傲慢与偏见,达西和伊丽莎白第一次跳舞的时候,不过你我角色正好反过来,我是话唠,你冷冰冰。”他说。
“而且你还没有那双美丽的眼睛。”说真的,这个人长得比我还凶啊,不过反正都是从小精心护养大的,大家都是美少年美少女。
“你人缘好吗?”我又问。
“好啊。”
“!”
“……?”
“你怎么做到的?”
“不跟你一样说话冷冰冰就行了。”
x。
“乐于助人,共同话题,待人友善。”
“……你现在是不是在学我的说话方式?”
“怪不得你老是这么讲话,确实挺省气力。”
这是哪门子的国中生式对话?
一曲终了。
我们俩在餐桌旁坐下。
“我只是不太喜欢拖泥带水。”放屁,我不喜欢是一方面,我自己却在这么做。
“哈哈,我们都觉得你很酷。”他说。
“我的天……”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不实的赞美——或者说是讽刺?“你叫什么?”
“我叫安子徽。”
“……你爸妈哪里人?”
“本地人,怎么了?”
“我还以为他们是为了纪念安徽。”
这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说,“十几年来,我第一次注意到。”
“毕竟很多人名字里有徽,比如林徽因。”我安慰他。
但他看起来还是很消沉。这有什么吗?
“你还算幸运,不像我,屈向雨,这什么啊,听着一点好兆头都没有。我家重男轻女。你看我弟就叫屈向阳,多吉祥。”我胡说八道。哼,我家才不重男轻女,只轻我而已。我姑姑屈瑞丽这名字不是挺好的吗。
他立马精神焕发:“是啊。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你的痛苦上,我感觉好多了。谢谢你!”
滚。
一天快结束了!又到了下晚课的时间。
我一般周三和周五下晚课才去听戏,今天周四,平时我就直接回家了。
但今天不是平时,不是过去,我该干嘛呢?
去kalinda买条手链吧!
:D
“啊!这个好可爱。”A说。
“是耶,我们买两条一样的吧!”B说。
“好啊好啊——”A说。
有吗我不觉得可爱,但我也买一条吧。好像我也变成了她们中的一员欸,感觉真好!
“咦——ice queen!你也喜欢这个风格的吗?”A发现了我。
“想象不了啊我们的ice queen!这样我们三个就都有一条一样的手链了,哈哈哈!”B说。
“难道说其实ice queen其实外表冷酷内心却是可爱小物爱好者?”A兴奋极了。
没……我不喜欢可爱小物……
“没错。”我说。
“耶欸!好吃惊,不过我们会保密的!”A眼中闪现兴奋的火花,与B相视一笑。
我觉得你们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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