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马桶上总是有个人

　　今天喝了两瓶啤酒。

　　就两瓶，多一杯都没喝。

　　然而我还是醉了，还没到家就天旋地转，勉强打开房门进了家门，鞋也没脱，摊在地上就起也起不来。

　　我特别嫌弃喝醉酒的人，浑身酒臭，毫无形象，仿佛丧失了人类应有的所有理智，回归到最原始的动物形态。

　　因此此时此刻也包括我自己，我也毫不留情的嫌弃起来。

　　如果牛顿允许，我真想提着自己的领子把自己扔出房间。

　　可惜我做不到。

　　于是我只能像个没了腿的毛毛虫，在地上蠕动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气喘吁吁的趴在地上，等待着天亮。

　　木质地板在夏天没那么凉，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温度，我恍恍惚惚分不清自己是在梦中还是已经清醒，过了好一会儿，我大概是睡了一觉，迷迷糊糊只感受到猫仔白乎乎的毛发从我的鼻尖擦过，惹得我连打好几个喷嚏。

　　这一打喷嚏可不要紧，不仅吓跑了我家胆小如鼠的猫仔，还让我腹部抖了一抖，险些尿在原地。

　　两瓶啤酒可真不是闹着玩的，尤其是纪桦那怂还美名其曰让我少喝点，别喝白的，转眼就往我杯子里兑了两大杯雪碧。

　　如今这几听雪碧加上啤酒，瘫在地上的我觉得自己翻个个儿，都能抖出两滴。

　　无法可说的心情真的难以言表，我大动作都不敢动，扶着墙像个八十岁的慈祥老大爷，一步步的向着厕所挪去。

　　偏偏这个时候纪桦那家伙好死不死的打来个电话，我盯着屏幕上闪动的来电显示看了好久，最后还是接起来了。

　　“说。”我混沌的脑子经过刚才短暂的休息已经重新正常运行，但该死的头痛让我拒绝一切声响。

　　“这么干脆利落？”纪桦的声音听起来特别远，像是隔着一层纱，他闷着声笑，尾音带着空荡荡的回音。

　　我实在不想去琢磨这家伙为啥上个厕所还要给我打电话，鉴于他是我最铁的哥们，我决定亲切问候他，“你他妈的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

　　“哎，这个可不行。”他的声音突然靠近，大概是把免提关了，听筒里他那被女生们私下称为“午夜电台男播音员”的声音清晰又明亮，“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讲。”

　　我把手机怼在脸侧，艰难的挪动到卫生间。

　　我买的这个房子不大，对于单身男人来说刚刚好，六十多平，完全没有给未来媳妇的空间，由于我个人的需求，不大的卫生间做成了干湿分离的模式，洗手池和马桶分开，中间隔着一道磨砂玻璃门。

　　酒后的脑袋沉的像灌了铅，思维却轻的像棉花。我低头扶着洗手池好一会儿，也没听到纪桦的后半截话。

　　“喂，到底是什么事？”我又困又憋，把手机放到一边，打开水龙头冲了把脸。

　　“我......”

　　“哗——”听筒的声音被手机掩盖。

　　“什么？”冰凉刺骨的水总算使我的脸颊降了温，我随便抹了一把，用两根手指捏起手机，隔空凑上去听。

　　纪桦深吸气，呼吸声大到能顺着电波信号传过来，他吭哧了半天，结巴得完全不像平日在商场叱咤风云的大老板。

　　没时间听他瞎墨迹，我可算是从醉酒状态醒过来，还要人生中重要的生理需求需要解决。

　　浴室的灯光不算明亮，洗手池前的镜子边缘反射着浅淡的光，我偏过头，手扶上门把手时，余光不经意间扫到了厕所门的玻璃。

　　！！！

　　一个黑色的人影正坐在马桶的位置上，仿佛在那里看了我很久。

　　我差点没把手机甩出去，心跳嗖的一下差点蹦出胸膛，一句“卧槽”被我强行压回嗓子。

　　我慢慢后退，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忍着恐惧，若无其事地继续和纪桦聊天。

　　不可能是家里那帮人，他们没有这里的钥匙。

　　唯一有钥匙的纪桦正在和我打电话，也不可能是他的恶作剧。

　　我一面回忆进屋时门锁的状态，一面思维发散地回想起入室抢劫案中受害人死亡的概率。

　　那个黑影一动不动，就坐在那里，大概是听到我在打电话不想打草惊蛇，所以才没有出手。

　　我尽量保持平稳的步伐，去厨房拿了一把菜刀。

　　我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自己的身后，那个我视线无法触及的地方，如同心灵屏障的盲区，我每眨一次眼，就惶惶的回头看一眼。

　　没有人。

　　黑洞洞的房间，只有洗手池的灯亮着。

　　原本在人类历史上，光明如同治愈的良药，是黑夜的敌人，人们的守护神，而此刻在我眼里，那个唯一亮着的地方，却成了最恐怖的深渊。

　　他没有出来，厕所门推拉的声音很响亮，如果出来，我一定能听见。

　　我特别想一走了之，把门锁住出去报警，可惜谁也不能保证警察和他哪一个先来到我身边。

　　我装作自己只是去喝水，故意把杯子弄得叮当乱响，悄悄搬起一个椅子。

　　先拖延一段时间，然后再......

　　“你还在听吗？”纪桦的声音突然响起，在黑暗的墙壁间碰撞，我浑身一抖，差点手松。

　　“恩，我在听。”我咽下口水，加快步伐。

　　“呃......你还好吧？”纪桦这个时候突然莫名其妙的敏锐起来，或者说这家伙常常在奇怪的关头敏锐起来，“我是说，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

　　“不，恩......我是说好。”这个见鬼的家伙，我要是死了绝对要在头七去问候他！

　　没有时间再犹豫，我顾不得响动了！

　　大踏步的把椅子抵上门，明明没有几步路，我却喘的像个刚跑了八百米的孩子，“纪、纪桦......呼、呼......快帮我......咳咳......”

　　“发生什么了！”

　　我按着椅背，死死地堵住门，好一阵平复喘息，听见话筒里那面一片人仰马翻的响动。

　　“没事，就是帮我报个......”我盯着那黑影，他的动作依旧没有改变，坐在马桶上，双手放在膝盖，只是那张黑漆漆的面孔从洗手台缓缓转向门口。

　　他没起身。

　　没有任何动作。

　　我盯着他，忽然察觉到不对，毛骨耸立。

《我家马桶上总是有个人》
我回过头看时发现只有我一个人的家里，厕所门上映出了一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