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无梦

　　许明远站在办公桌前收拾自己的东西，其实也没多少东西，几本书和水杯而已。选在月底最后一天离职也能给自己的工作一个比较完整的收尾。

　　同事不多，也拒绝了上司的离职聚餐邀请，许明远拿完东西就回家了。

　　由于不是正常的上班族下班时间，地铁里的人比较少。坐在座位上，对面玻璃上映照出来的他自己脸色消瘦苍白。

　　出租房是魔都典型的合租房，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住的人多了就杂乱起来。简单吃了晚饭洗漱完之后，他就上床了，等待10点一刻的到来。

　　辞职并非他所愿，只是最近的身体实在撑不下去了。

　　自上个月清明节之后，许明远连续一个月都在重复做一个关于封闭空间的梦。每晚重复寻找空间的出口，直到现实世界的日出才能醒来。他曾经尝试熬夜，但到了固定时间身体就会突然陷入昏迷状态，紧接着就会进入梦中。

　　特意设定的闹钟跳到10:15时准时响起，熟悉的困意袭来。

　　……

　　又是同样的梦。

　　许明远几乎已经习惯了，但现实中的身体状况明白告诉他，远没有这么容易习惯。每次梦中对封闭房间的探索以及解密都是以失败告终，而在梦醒之前，自己梦中的身体会越来越虚弱。醒来的前一秒，身体会有种濒死的窒息感。所以每次醒来都像是经历了一次死亡。这种死亡的感觉每天都在重复上演，身体素质也在这样的消磨中越来越差。这让许明远隐隐感觉到，如果再走不出这个梦，迟早有一天他会死。

　　解密还在继续。

　　这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大约有二十平米那么大。房间里只有一张单人床，就是许明远从现实世界进入梦中后“醒来”趟着的这张床。正对着床的是这个房间的门。前几次入梦的时候，许明远还尝试着打开它或者破坏它，但都以失败告终。失败的次数太多了，许明远就放弃了。

　　四周是一片白，墙壁、床、门、甚至包括自己身上穿着的类似病号服的衣物都是白色的。

　　在心里默默计算了时间之后，他等在门口。没过多久，门口就传来了有规律的敲门声。

　　“嗒嗒嗒”的声音在门外回荡起来，许明远推测外面是一条比较深的走廊，这样才能产生这样明显的回声，让房间内都能感觉到。

　　又试了试门把手，门依旧纹丝不动。无法从内部打开。

　　外面敲门的人也没说话，每次只是固定敲三次门，许明远曾经尝试跟外面沟通，但没有任何回应。这让许明远不禁怀疑外面的到底是人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三次敲门之后，外面的“人”停下来，接着从下面的门缝中塞了一张纸进来。

　　“不要走出房间！”是黑体的机器打印字体。

　　上面这么写道。是黑色的水笔墨迹，看起来跟以前梦中收到的纸并没什么不同。

　　许明远尝试着趴在地下透过门缝观察外面，却什么也看不到。只是一片漆黑，仿佛外面通往虚无。递纸条的“人”好像已经离开了。又好像从来没有过这样一个“人”。

　　他拿起纸张，回到床上，开始思考，这梦就是单纯无意义的重复吗？如果不是，那么关键点在哪里？

　　所谓的关键点必定是可变的或者说“运动”的物体。三十多次的入梦经历告诉他，这个房间里“运动”着的只有自己本人。那自己就是关键点？

　　不！“运动”的还有这张递进来的纸条！

　　这个空间是要求自己对纸条作出回应！许明远忽然想到很久之前看过的一部叫作《老男孩》的韩国电影。主角被囚禁在密室里15年，被放出后一直在寻找被囚禁的真相。许明远过往二十三年一直在社会上充当路人甲的角色，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够当主角，但这次，他第一次有种神秘事件在自己身上降临的感觉。

　　许明远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纸条，然后用牙齿咬破了手指。在纸上慢慢写了几个字。

　　“为什么不能出去？”

　　长久以来他一直没想过写“回信”，因为先入为主的概念让他忽略了这点。房间里没有笔，没有可供自己使用的工具。但如果“变量”是他自己，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也要通过他自己来作出“改变”？

　　手上伤口血液几乎快要凝固的时候，纸上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许明远皱了皱眉，继而又忽然想到，纸是通过门缝“寄”过来的，那是不是还要再“寄”回去？
　　他把纸折好，刚想塞出去，又记起那敲门声。于是模仿开始的三声敲门声的频率，敲了三下门。接着就把纸塞了出去。

　　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似的，纸条刚塞出去。门上就响起了敲门声，这次是两声。

　　纸条递了进来。

　　用血写好的回信下方有了新的回复，依旧是打印字体。

　　“因为妈妈不让出门呀，嘻嘻。”

　　虽然已经猜出这是游戏式的机械回复。外面未必真的有人，而纸条也是按设定好的程序送出，但看到这行字，许明远还是不知道为什么的就毛骨悚然起来。

　　想了想，他用手指回道：“妈妈为什么不让出门呀？”

　　这次门外没有动静了，一直持续到梦醒。许明远猜测是回复错了的缘故。除此之外，他还发现，这晚窒息感消失了，或许是回复正确了一句话的奖励？

　　第二晚，依旧是重复前一晚的行动。只是在第二次敲门的时候，把纸上的回复改成了“但我们可以偷偷出去呀。”

　　许明远揣测了一下门外“人”的语气，再结合自己的处境，猜测跟自己“对话”的人应该是个小孩子。

　　然而，这次依然是错误答案。门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这晚窒息感又来了。这更加验证了许明远关于奖惩的猜测。

　　之后的几天，许明远又尝试了很多个回答，终于在有一次回复“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呀？”的时候得到了回应。

　　门敲了一声。纸条递进来。

　　“妈妈不回来了。”

　　许明远回复：“她去哪儿了？”

　　递出去门外久久没有回应，就在许明远以为答案错了的时候，门外传来了钥匙开锁的声音。

　　“咔哒”一声，门就开了。

　　但没有人进来。

　　门外是一片漆黑。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别的动静。

　　许明远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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