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账

　　谁都知道方亦洺管他妹妹管得有多牢，特别是初中时期，那时候两个人还在同一所学校，他对方亦然的家长制作风和对自己的宽容都让人觉得他不要脸。舜景中学初中部一直有一个公开的秘密：方亦然在她哥初中毕业以后变坏了。变得和她哥一样坏。模仿班主任签名晚上出学校，流连酒吧，第二天遮好黑眼圈再赶回学校。每次带一份香气浓郁的外卖在早自习的时候吃，来掩盖衣服上的酒味。还有人在食堂后面的小路上撞到她娴熟地抽烟。被发现后她懒散地看一眼对方，朝他那个方向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
　　她的改变仿佛是一夜之间的事。
　　方亦洺在初中惹过那么几次不大不小的麻烦，他坏就坏在永远都会拉几个人下水。也是依靠了方亦洺在初中的坏名声和她“突变”的诡异程度，再加上她身边的一拨“问题学生”，几乎没人找方亦然麻烦。譬如那个撞见她抽烟的男生，在认出是她后，麻利地给她腾地儿。就是在这种人人都忌惮着她一点的情况一天天地持续下，很多人形成了“不敢找她麻烦”的躲避心理。
　　虽然同在舜景，但高中部和初中部隔了好几条马路，所以方亦洺不能再像初中一样管他妹妹。没人告诉方亦洺。坏学生不会，乖学生不敢。
　　方亦然第一次在方亦洺面前表现出叛逆是在中考完填志愿的时候。她没选舜景高中，而选了尧南。在家里的说法是：“尧南去年高考比舜景好。”她说那句话时的态度里已经有了不容讨论的意思。
　　进了高中以后，几个碎嘴的初中校友没少宣传她的作风。当“方亦然”这个名字传入高二高三学生耳朵里时，同样算是尧南新生的顾善彬很快想到了以前高中的一个损友：方亦洺。他当然也听说过方亦洺有个叫方亦然的妹妹。兄妹就是兄妹，呵。
　　顾善彬作为转学生进尧南并没有花太多时间来建立人际网，他初中就和要好的朋友决定好一起读尧南，只是他爸坚持让他进舜景，所以他放了几个朋友鸽子。高一读完以后顾善彬和他爸谈了条件，中间好好表现了一年，高三才转到尧南。从这个角度来说，尧南才是他的根据地。
　　顾善彬很快就见到了方亦然，她没有想象中的出挑，至少和她哥比起来，还是让人感觉比较舒服的。方亦洺不喜欢动手，不喜欢把事情闹大，总是沉着冷静让人捉摸不透，顾善彬讨厌这种感觉。至少现在，方亦然给他的印象仅仅是在“方亦洺那家伙的爱闹腾的妹妹”这个层面，不好不坏。
　　其实当时是在拥挤的食堂，顾善彬只看到了个侧脸，但方亦然的名声足以让他旁边的朋友对她评头论足了。顾善彬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更没提自己和方亦洺的关系。说实话，他还不知道方亦然叛逆到什么程度，所以先端着。
　　开学快一个半月的时候，方亦然才干了第一件顾善彬注意的事。还是在食堂，她和隔壁班两个多舌的女生怼了起来。当时食堂人并不多，方亦然和那两个女生是因为上同一节体育课，下课早。而顾善彬那伙人从来不按点吃饭，正好撞上。没人劝她，认识的在旁边围成一圈边看边拦着旁边的人，那俩女生所在班级的学生也只是攒头攒脑地看热闹，光是摆出来的架势就够足了。
　　要是方亦然只干了这么件事，顾善彬是不会想打电话约方亦洺出来吃饭的，但方亦然还放了句话：“说小话前最好把那些不干净的都在嘴里过滤干净，你以为你玩阴的就玩得过我了么。”原来不单是个虎头虎脑的角儿。
　　可惜方亦洺没答应他的约，不然真想知道他对自己的妹妹了解多少。
　　方亦洺给他的答复是：“没空，我爸生日。”
　　方亦洺他爸的生日当天只在酒店订了一桌饭，饭桌上也只有家里人。方亦洺作为拒绝理由的生日则是挑双休日举行的大宴，方亦洺不喜欢这种多人一起吃饭的场合，但不去就得被他老子扒皮。
　　一个人吃饭对顾善彬来说是不会发生的状况，在约方亦洺时他就打算好去吃牛排，所以就算方亦洺不来，他也不打算改变计划，在通讯录里翻了几下，就叫了右黛和泮舒泽。
　　右黛是顾善彬圈子里废话最少的女生，为人做事和顾善彬一样酷劲十足，女性朋友里顾善彬最听得进去的就是她的话，但这个圈子里和顾善彬交好的女生有一大把，右黛在别人眼里也许是特殊的一个，但她自己知道，自己只是说了让顾善彬能感同身受的话，他对自己并没有多大不同，而自己身上那股子傲劲儿，也是从顾善彬身上学来的。别人眼里自己拥有的东西，其实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泮舒泽喜欢顾善彬的为人，然后跟他成了死党，后来注意到右黛与顾善彬的相似，喜欢上她变得顺理成章。但右黛对他一直保持不咸不淡的态度，一句“当朋友能更长久”婉拒他。
　　顾善彬这次订了一家挺高档的西餐厅，吃一顿要用掉五副刀叉的那种，服务员更是轻手轻脚。方亦洺就喜欢这种细致到繁琐的程序，他就爱折腾人，也喜欢这家餐厅的土豆泥。可惜他没来。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