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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生活（一）
2019年2月14日。
情人节。
地球上弥漫着一股恋爱的酸臭味，并肩而行的情侣们冒着粉红泡泡，单身狗们暗戳戳地左顾右盼、佯装不屑。
下午十四点整。
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时，一段插曲猝不及防地闯入人们的生活。
大街上所有的电子屏幕，不论是电子广告、交通屏，还是拿在手中的手机、ipad，又或是电视、电脑、投影仪。
突然都浮出白底黑字的一句话。
【人就像一条肮脏的河流。】
*
“欸，怎么回事？”
“电影宣传？产品营销？”
“拜托！手机按键都不灵了！这是宣传？这是犯罪好吗！？”
“等等——”
“快看快看，变了变了！”
在世界各地，人们或盯着手上的各类电子产品，或聚众抬头看向前方的屏板，都凝神屏息，看着屏幕突然的变化。
不管是灵异事件还是黑客入侵，这件事无疑挑起了大家的兴趣。
人类就是这样一种以吞噬异类趣事为食的动物。
随着字幕变化，一个机械空洞又无情的电子音忽然响起。
无所不在，无处不有。
【人性本恶。】
【人类自私、虚伪、无知，又贪婪、蛮横、善妒。】
【万千罪恶，该往何处？】
“什么鬼？”
“卧槽！这是个反人类黑客吧。”
“哇哦，cool！”
“嘘——听它说。”
【你的身边，是否有未断的冤屈？是否有无能为力的恶案？是否存在身负罪恶之人？】
【你知道Ta苟活于世，却又无能为力。】
【当当当当~】
【《全民审判》将为你带来新的希望。】
【在这里……】
【罪无大小，无处遁形。】
【杀人偿命，由你判定。】
【你，准备好了吗？】
“艹！什么鬼！”
“我知道了！这一定是一个整蛊节目吧。”
“切~什么杀人偿命，还真能杀了他们不成！”
【答对啦！】
电子音刻意变欢快的节奏，却没能迎合这节日的气氛，反而显得几分诡谲。
【我听到有人问，怎么解决？能处决这些人吗？能……杀了他们吗？】
【答案是：当然能！】
一群青年面面相觑，一面觉得这只是个玩笑吧，一面又打量着身边人微妙的神情。
几个学生嘻嘻笑笑着，随手把手机丢到一边。
三三两两的人群聚集在广场的大屏幕下。
拾荒老人疑惑地听着莫名的声音。
孩童发出啼哭声。
【人就像树上的果实，总有一些畸形的或是不成熟的。】
在屏幕前的各种面庞脸色凝固，或是嘲讽不屑，或是兴奋激动，或是心虚可怖，或是跃跃欲试。
万千面孔。
万千罪孽。
每个人都有秘密，藏在心底，不为他人所知。
如果有一天，你的秘密会公之于众……
或者你也可以选择推出别人的秘密，甚至决定他（她）的生死。
然后呢？
【万千罪恶，自有民众决断。】
【芸芸众生，平等定罪。】
【今晚八点整，《全民审判》节目将全面上线，请大家注意收看哦。】
【有人在问这是一款什么节目。哦，这当然很重要。】
【请大家认真收听。】
【一定一定，要认真认真听哦。】
【今晚八点，将统一公布。】
【哈哈哈哈。】
【开个玩笑。】
【下面，请地球各区人民——】
【对所属区第一期参演嘉宾进行公投。】
【投票倒计时：5：53：52。】
【祝大家生活愉快~】
*
A城二高。
“喂喂，那是什么？”
“不知道，真的假的啊。”
“啊，你看，上面说每个人都要投欸，不参与者将进行抹杀！？”
“哎呀，真的要投吗？”
“啊啊！我没带手机啊。”
“上面说，暂时没有电子产品者，请自行购置。任何有屏幕的电子设备即可，一人一台，不可共用。”
“真假？难道翘课去买手机吗？”
“万一是真的呢？我觉得挺灵异的。”
“不止是手机啊，有屏幕就行，我记得你不是有个电子阅读器吗？”
“哦哦，我回寝室找找。”
“谢锡，你觉得呢？”问话人是一个女生，模样甜美，此时却神色沉重的看向左边隔着一条走廊的男生。
谢锡冷冷一笑，“你觉得我会放过这个机会吗？那个混蛋害的……”
“可是陈老师都已经被辞退了，而且还被迫搬了家。”
“那都是他活该！他就是个畜生！”谢锡暴躁地踢了一脚桌子腿，桌面一晃荡，一本书“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不过在现在这闹哄哄的教室里，倒是没有掀起一丝波澜，“邹萌！你是不是怕了！当初还说什么是芮芮最好的朋友，怎么现在怂了？”
邹萌沉默了片刻。
“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
“沉沉！你看到刚才那个了吗？”
鹿沉斜坐在沙发上，靠着软垫，打了个哈欠，“全世界人民都看到了吧？”
“你可别投啊！”姜絮大口喘着气，明显是一路赶过来的，却一个字不停地对着鹿沉念叨着，“不然等你出道了，就是黑历史啊。”
鹿沉把手机翻面，屏幕对向姜絮，“絮絮，你读一下这上面的字。”
“不参与公投者进行抹杀——”姜絮一字一句的读着，然后一愣，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量了半天，“这个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就刚才啊。”
姜絮想了想，拉住鹿沉的手，一脸郑重，“沉沉，作为社会主义接班人，我们要相信科学。”
“科学？”鹿沉扬起脸笑了笑，“科学可没法告诉你，怎么能恢复手机界面啊。”
手机上明晃晃的写着【请投票】三个字，仿若死机一般，关也关不上。下面还有一个搜索行，像是百度搜索一般，似乎是用来搜索名字的。
“这……”姜絮继续挣扎，“也许，手机坏了？”
呵呵呵。
看着鹿沉送过来的毫不掩饰的鄙视眼神，姜絮尴尬的哂笑。
一个人手机坏了，难道全世界手机都坏了？
再说，这要是多厉害的黑客，才能瞬间攻破全世界的各类电子产品，搞出这样声势浩大的阵势？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反正投个票对大家来说不痛不痒。但要是真像上面说的那样，被抹杀了，那才追悔莫及呢。
“不是说平等定罪吗？为什么要抹杀不投票的人？”姜絮唉声叹气地在鹿沉身边坐下，然后忽然想起什么般弹跳起来，“那婴儿呢？老人还能口述，小孩又没法投票！凭什么被抹杀！”
刚才还不信呢，这又开始考虑这考虑那了。
鹿沉托托下巴，觉得再也没有经纪人像身边这位一样，总是一惊一乍。
经纪人不都是沉着冷静、胸有城府的吗？难道是她对经纪人有什么误解？
“啊，它竟然回答我了欸。”姜絮看着手机突然惊呼，然后缩着脖子左右扭头看了看，又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偷偷往外望着。
鹿沉满脸黑线。
“你在做什么啊。”
“嘘——”姜絮回头，用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姿势，然后又轻手轻脚地走回来，小声说道，“我们被监视了。你看，我刚一说完，它就回答我了。”
鹿沉看向姜絮手机的界面。
果然，上面多了一行字。
【婴幼儿等无法行使指控能力者，可由直系亲属或名义亲属代投。】
【但公投设备不可通用。】
姜絮一脸愤慨，仿佛在说“连婴儿都不放过，太可恶了”。
鹿沉倒是表现得相当平静，反而一本正经的分析起姜絮之前的行为，“不是监视我们，是监视整个地球。而且你还拿着手机，摄像头对着你，再小声说话也没用吧。”
姜絮愣了愣，“啊，好像是哦。”
她又坐上了沙发。看了看手机，还是有些不自在地倒扣在茶几上，遮住摄像头。
姜絮端端正正坐好，看向鹿沉。
看我做什么？鹿沉疑惑眼神飘过去。
“沉沉，你投谁啊？”
这倒是个问题。
鹿沉想了想。
她从小到大好像没的罪过什么，也没什么仇人。虽然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但是也没受过欺负，加上后来姜絮对她颇有照顾。
哦，对了，姜絮从小和鹿沉在同一家孤儿院。
电视剧小说里通常有“豪门大小姐自幼因意外失踪，流落人间，后终于被寻回”之类的故事。这故事也在她们家孤儿院上演了一番。当然，只是故事的主人公是姜絮，而不是鹿沉而已。
但偏偏，在孤儿院里，姜絮感情最深的就是鹿沉。
她被认回后，甚至说服家中要认鹿沉为妹妹，竟然还成功了。只是鹿沉觉得豪门生活说不准还比不上她一个人自由自在，所以拒绝了。
当她无比高深又冷淡地说出上述理由，姜絮只对她说了一个词：作吧你。
鹿沉撇嘴切了一声，瞬间破功。
当然，姜絮还是该怎样就怎样的找鹿沉玩，顺便接济一下她。因此姜家对鹿沉倒也很是熟络，姜家大哥也把她当成了第二个妹妹。
现在，鹿沉在姜氏创立的晋江TV娱乐直播平台露露脸，玩玩耍。而姜絮则自荐当了她一个人的专属经纪人，力求将她从网红捧成大明星。
照姜絮的说法，反正姜氏有直播平台，也有娱乐公司。一路顺风顺水不成问题。
而目前，鹿沉到哪一步了。
在直播平台只有刚好十万粉丝的小网红，而且基本都是颜粉。
没办法，再有背景，也抵不过佛系工作啊。
鹿沉满打满算在当主播也才三个月，而且一个开心，就和姜絮不声不响地跑出去旅游了，也不管工作安排，挂个请假条已经算是好的了，至于平台规定…反正也不能开了她不是，姜家派过来的助理那更是管不住姜絮大小姐啊。
平台大老板姜家大哥也只能随缘随妹了。
其实，如果鹿沉不是那么随心所欲的话，凭着长相，还真能在娱乐圈混得开。
鹿沉的模样颇为精致，就好像被雕刻师捏造出来一般，每一寸都完美无瑕，有种不真实感。如果她站在那里不动不说不笑不闹，绝对是一尊让人惊叹的完美雕像。
可一旦动起来，反而就没有了那种惊天动地的美。
这一点一直让姜絮很是惊奇，她曾经这样形容过鹿沉。
——你就不该有人气这种东西。
——你睡着的时候绝对是睡美人，白雪公主，琉璃天使！可是醒来的时候，就好像从童话版变成了真人版。
——不是说不好看了，只是就像仙人来到凡间，沾上了铜臭味一样让人觉得奇怪。
不过姜絮没说的是，唯一不变的，是鹿沉那双眼眸，黑透沉静，如同寒寂子夜，但仔细看去，又像平和宁静的月夜，星光斑斑点点，静谧无暇。
让人止不住的往里看，然后更喜欢。
今天正是姜絮给她安排的，粉丝破十万的福利直播。只可惜，还没到点，就被突如其来的《全民审判》通告给打乱了。
“絮絮，我记得前两天娱乐新闻那个头条……什么来着？”鹿沉费劲地想了想，“哦，李什么影帝出轨。”
“还李什么影帝……”姜絮吐槽道，“李卫啊，卫影帝这么简单的名字你都记不住！”
“可能就因为太普通了吧。”鹿沉撇撇嘴，“那我就投他了。”
“欸等等——沉沉，你这么随便的吗？”姜絮抓抓头发。
“女友怀孕，出轨，堕胎，渣男，没错。”鉴定完毕。
“可是我听说……卫影帝今天就打算澄清呢，据说是有实锤的那种实力反击。”姜絮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接着又唉了一声，“那他真是比我们惨呢，我们只是一场普通的直播，没了就没了。”
鹿沉拿起手机，伸出手指戳了起来。
“欸，沉沉，你投谁啊，别不是媛媛女神吧？”姜絮慌忙说道，“其实我乱说的，我也不知道媛媛和卫影帝到底谁出轨了谁，你可别意气用事啊。”
鹿沉看着手机陷入沉思。
“沉沉，你不会已经投了吧？”看着鹿沉的样子，姜絮小心翼翼问道。
见鹿沉没有回答，姜絮急了，“娱乐圈很多都是捕风捉影的事，不管是堕胎还是出轨，官方都还没有证实呢！”
不。
有没有人能告诉她，为什么她不能进行搜索，并且搜索栏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名字。
她的头像，非常清晰高分辨率地挂在名字前面！
鹿沉淡定地扣下手机，一副高深的样子。
“投了。我投了那个什么……影帝王卫。”
“……”姜絮抓狂地晃了晃她，“是李卫啊李卫啊李卫！”
“哦。”鹿沉冷漠脸，一双眼眸黑白分明的表示着，管他李卫还是吴卫。
“好吧，反正你一向很有主见。”姜絮无力地放下手，“我还是问问我哥有没有仇人吧。哎呀，手机不能用，真是的，我回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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