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的情人

　　亨瑞站在自家院子的游泳池前，他仰头看看，对自己说道：“真是美好的一天。”然后“噗通”一声以一个铿锵有力的姿势砸进水里。
　　泳池的水冰冷刺骨，但是亨瑞不怕，他强壮如牛，不论寒暑，每天坚持游泳，这低温的刺激锻炼了他的意志，燃起了他的斗志，强壮了他的身体。他兴奋地游完一圈，湿淋淋地爬上来，没有人跑过来给他递上浴袍，这让他有点儿不高兴。他抬头看看，发现妻子姗迪正在二楼搔首弄姿观察自己的口红颜色，这婆娘一如既往地美丽，但是也一如既往地让他想狠狠抽一顿。
　　他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立时泛起来，一边嘶着寒气一边蹦跳着走过去捡起躺椅上的浴袍披上，撕心裂肺荒腔走板地哼着歌，他抵御住了寒气雄纠纠气昂昂地走进屋里。
　　儿子罗科穿着棒球服匆匆忙忙跑下楼，看样子急着要出去。
　　“嗨，我的王子，周末和姑娘有约会吗？”亨瑞把自己摔进躺椅，欠身拿过一杯马丁尼。
　　“唔……我中午不回来吃饭了。”罗科说着已经骑着单车上了院子的小道，在出门的时候他僵了僵，转过身犹犹豫豫地开了口，“爸爸，能给我一点零花钱吗？”
　　亨瑞笑盈盈地看着他，在罗科不满十岁的时候，他看着他红苹果一样的脸蛋简直想咬一口，并且以用胡子狠狠扎他，扎得他吱哇乱叫为乐。现在罗科十五岁了，他看他的目光就很不一样了，但是那和慈爱无关。
　　当一头雄狮看见自己的儿子终于可以用爪子扣住猎物，用乳牙撕碎皮肉时，他的目光中是欣慰和残暴夹杂的东西。对儿子欣慰，对猎物更加残暴。
　　亨瑞拎着酒瓶子走过去，拉开一个抽屉，拿出了厚厚一叠绿色的美钞，拍进罗科手里。
　　罗科皱眉，“没有信用卡吗？你上次答应我的。”
　　“傻瓜，姑娘喜欢看你掏钱的样子。”
　　“也许他们认为这是暴发户行径……”罗科嘀咕了一句。
　　亨瑞在他头顶狠狠敲了一记，“刷信用卡的都是弱鸡，弱鸡都是偷老子的卡刷。”
　　“现金就不是偷的吗？”
　　“你可以说是去银行抢的，哈哈哈哈。”
　　罗科皱着眉头看他，不过没发表意见，他把钱揣进书包，骑着车出门了。
　　亨瑞一脸欣慰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想：他果然长大了！应该给他买一辆跑车，带着姑娘去兜风的时候非常有面子。不不，跑车对他这个年纪来说还不合适，倒不是说他还没到考驾照的年龄，反正他有认识的朋友，能给罗科改改年纪，搞到一张驾照。
　　依据他自己的经验，在这个年纪最适合重型哈雷，颠簸和刹车的时候，脊背处传来波涛汹涌的感觉，那才是情圣应该配备的行头。
　　罗科在和姑娘恋爱，这件事还是姗迪提醒他的。
　　当时听过以后，亨瑞就喜滋滋的，并且想方设法地要看一看罗科的姑娘长什么样？他曾经在一个非常早的早晨，天刚刚蒙蒙亮的时候，下楼去翻找跑步鞋，然后他看见一个细长条的背影快速地从客厅飘过，带上门，穿过院子，走了出去。
　　那姑娘一头海藻样的卷发，个子比罗科还高，高了不少！
　　罗科正在蹿个子，足有5英尺9寸，但是那姑娘比他还高，简直不可思议。
　　亨瑞还以为那会是一个青春期没发育全的小老鼠，或者就是光有胸脯的小个子傻妞，没曾想罗科能泡上这种大姐姐！那姑娘背影看着就已经风情万种，正面也绝对差不了。
　　儿子，你真是太棒了，太给老子长脸了！
　　亨瑞同时摇摇头，非常理智地想：别是看上我们家的钱就好。
　　当然也没关系，在罗科十五岁上，为了姑娘花点钱也没什么，他不至于就和这个拜金女厮守一生。就是他真娶了个败家娘们儿，那也没什么，男人有本事，就应该赚很多的钱给女人花，比如他对姗迪就是这样。男人若是养不起漂亮老婆，那才是丢人！
　　姗迪下楼了，她已经打扮停当，正准备出门。
　　亨瑞颇想把她按在沙发上剥光了干一炮，不过他知道结果必然是扫兴的，姗迪只对身外物感兴趣，对身外物的提供者，比如自己，则经常敷衍了事甚至扭扭捏捏地拒绝。有时候他怀疑她外面有情人，一个比自己温柔多了的情人，女人就是这样，找个温吞的丈夫，就渴望激情，找个像他这样激情澎湃的丈夫，晚上睡觉的时候又哼哼唧唧喊疼。总之是扫兴！
　　亨瑞盯着姗迪看了一会儿，觉得她没有情人，不用找私家侦探去调查，他有这个自信。
　　用过早餐，从车库倒出车，他去车行上班。
　　路上的时候，他接到一个电话，这人说熟不熟，说陌生也不陌生，刚来美国的时候，亨瑞帮过他一点忙，弄到了绿卡。这之后他就三不五时地送东送西，总想报答亨瑞。
　　“波斯特鲁先生，我看到您儿子罗科在找房产中介，他好像准备找房子住。”
　　“哦，是吗？找到了吗？”亨瑞微笑，没想到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
　　“这么说您知道？”
　　“是的，我今早还给了他一点钱。”
　　“看样子不够，他好像还刷了信用卡支付房屋押金。”
　　“要租房的话，那就真的不太够了。我原本不知道他要用这个钱去租房子住。”
　　“登记租房的是他的朋友。”
　　“你看到她了？”
　　“对，我看到那个人了，所以有点好奇。”
　　“她漂亮吗？”
　　“她？哦，您是不是弄错了，不是姑娘，是个大男孩，二十二岁，好像是个大学生。他说他学油画的。”
　　亨瑞急踩了刹车，差点和前面的车追尾。“男的？长什么样？”
　　“瘦高个子，长头发，脸很漂亮，像个姑娘。”
　　“像个姑娘？”
　　“对，不过的的确确是个男孩。”
　　后面的汽车在按喇叭了，亨瑞急忙启动了车子，他心神不宁地挂下了电话，隐隐约约地想起那个背影，好像的确那高高的个子，那宽阔的肩膀，以及走路的姿势不像女孩。
　　罗科在搞什么鬼呢？为了好兄弟慷慨解囊吗？
　　亨瑞没听说过罗科有这样一个朋友。说实在的，罗科娇滴滴的脸，温吞吞的性格，天天裹得粽子一样的穿戴已经让他很看不上了，再找个长头发不男不女的朋友，那还有救吗？
　　能偷了老爹的信用卡去帮这个忙的朋友，可不是一般的朋友。
　　亨瑞觉得孩子大了就是不省心，他要是交个喜欢惹是生非嗑药找麻烦的艺术生朋友，这个朋友还是个男的，不是用来睡觉那种，那他就要狠狠地收拾他一顿了。
　　说起来罗科就喜欢画画，他可不能让一个车行老板的儿子去学画画，画画这种东西不是他们这种人玩的，他们家祖上就没这种艺术细胞。他得继承他的家业，他引以为傲的一切，他要是不肯，他就打到他服为止。他不是个蛮不讲理的父亲，比如他可以答应他找个纽约大学油画系毕业的女人当老婆。
　　亨瑞上午忙过一阵以后，就尽早打道回府了。姗迪正在花园里折腾她那些花花草草，他走过去，点上一支烟，想着怎么找话头。
　　“你上次说，罗科屋里有个姑娘？”
　　“怎么了，你见着那人了？”
　　“那人不是姑娘！”
　　“嗯，的确不是，是个艺术系的大学生。”
　　“你都知道了？”
　　姗迪放下手里的小铲子，“是他让我保密的，你是知道的，他想考艺术学校，同时他也知道你不会答应的。至于他要读什么样的大学，我说不好，但是他要找个艺术系的朋友，总还是可以的吧？你别为难他。”
　　“你懂个屁！”亨瑞吼道，“他找个艺术系的女朋友我没有意见，要是头脑发昏到自己去考艺术系，那就是异想天开。读什么大学，读大学有个屁用，我看他现在就可以到车行去当学徒了，难不成他还以为他能当画家？”
　　姗迪摆摆手，“这事我管不了，你和他去谈吧。”
　　“你是女主人，儿子的教育问题你应当负责。你看看你，从他小的时候你就这样，什么都娇惯着他，把他宠成什么样了？他哪里像我们波斯特鲁家的孩子！”
　　姗迪没再说话，只是无辜地看着他。
　　亨瑞控制住情绪，他转身往屋里走，“等他回家了，你叫他别乱跑，我要和他好好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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