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只猫和它的家养小蓝鸟

作者:水煮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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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世过后,地球上的其他动物都消失了,只余下某个小房子内的一只家猫和阳台上笼子里挂着的一只鹦鹉。

      最初,猫只是一只普通的猫,每天只知道蹲在阳台上对着鸟笼里的小蓝鸟流口水,但是又无可奈何。鹦鹉也是一只普通鹦鹉,每天想的无非是吃,飞,□□,哦,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活着。
      笼子外那只瞪着两只绿色巨眼的大型爬虫是它从未见过的,看起来□□丰厚,肥嫩异常,当然它不想吃它。它不喜欢吃虫子,虫子一点也不好吃。而且这只虫子看起来非常不好惹,当它那双泛着绿光的眸子幽幽地盯着自己的时候,鹦鹉时常有一种毛骨悚然生命受到威胁想要逃跑的错觉。
      鹦鹉本能地不想被这家伙靠近,当那只大爬虫把头靠到笼子上蹭来蹭去的时候,它就赶紧躲到笼子的另一边去。当爬虫又蹭到另一边的时候,它就赶紧迈着自己的嫩粉色小爪子沿着笼子里的树枝挪动再换个地方呆着。
      在它来到这个新地方的那天,那只爬虫一直绕着它的家折腾了很久,在尝试过用嘴咬咬不开面前的阻碍之后,它又开始暴躁地用它的巨爪拍打笼子。鹦鹉吓得要死,在小小的空间里乱扑腾了好久。笼子不算太大,它撞到笼子的小栏杆上好多次,脑袋都撞晕了也不敢停——那是来自生物的本能反应,就算它是只从小在花鸟市场被养大的废物鹦鹉,也不会缺少这一项能力。
      然而在扑腾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受到攻击之后,它终于意识到,自己出不去,但是外面那只大爬虫也进不来。
      自此以后它就淡定多了,甭管那只大爬虫再怎么拍笼子,撞笼子,咬笼子上的铁杆子,它自凛然不动,小小的爪子抓在笼子里的树枝上,蹲得不能更稳了。
      只是不管白天黑夜,随时都可能从外面投进来的幽幽目光让鹦鹉站蹲难安,毛骨悚然的感觉难以摆脱,给它的心灵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一度吃饭都不香了。
      这样的日子它以为会一直过下去,那只大爬虫一直盯着它,但是永远也碰不到自己,而自己呢,每天愉快地进食,兴致来了就号两声,在笼子里扑腾几下,偶尔大着胆子和大爬虫对视两眼——唉呀妈呀,吓死鹦鹉了,嗯,这就算它生活里的小调剂了。
      直到有一天,它发现自己吃饭的地方空了。
      它一度疑惑了很久,歪着自己小小的脑袋展开了一番几乎绞尽脑汁的思考:这里不应该有好吃的吗?这里为什么没有吃的了?
      等等——它突然灵光乍现,这里原来真的有食物的吗?自己以前真的在这里吃过东西吗?自己吃过东西吗?难道过往的一切美好生活都是幻觉?它只是一只被饿得脑袋发晕的鹦鹉所以想象自己每天想吃东西面前就会随时出现食物?
      鹦鹉小小的脑袋里,装满了疑惑。
      这时候,一股毛骨悚然让鹦鹉后背一凉的感觉悄悄涌上心头,鹦鹉扭脖子,对上了一双泛着绿光的眸子。这一次,那双眸子比以往的任何时刻看起来都要明亮,深沉,那里面蕴含着的深深的渴望简直要直接钉到鹦鹉身上了。
      哦,又是你,大爬虫。鹦鹉想。
      鹦鹉很饿,鹦鹉想吃东西。它现在没心情和大爬虫玩你离我那么近却永远得不到我的小游戏了,它满脑子都是吃的,吃的,吃的,吃——
      等等,鹦鹉的目光突然再次和大爬虫对上了。
      它那颗不算大的脑子绕来绕去,最后激灵一下,终于绕到了外面那只大爬虫身上。
      吃的,大爬虫,吃的,大爬虫……它绕了一阵子,得出了一个结论:吃的=大爬虫。
      鹦鹉开始用一种无比垂涎的眼神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外面的大爬虫。
      关于大爬虫是一只肥.美,丰厚,肉很多的大虫子这一点,它早就意识到了,但是当时的它吃的是山珍海味,每天都有香喷喷的瓜子,小米,稻谷和各色鸟食换着吃,才不想吃什么虫子呢。可是现在,它已经被饥饿冲昏了头脑,觉得纡尊降贵,不再挑食啦。
      鹦鹉对外面的大爬虫产生了无比浓郁的食欲,它两眼渴望地望着外面,和大爬虫对视着,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神和外面那只的眼神是何其的相似。
      然后,鹦鹉的问题又来了。
      它出不去。
      曾经,这个问题困扰着外面的大爬虫,它冷眼旁观,幸灾乐祸;现在,这个问题困扰着它自己,它……不应当,它只是一只鹦鹉,为什么要勉强它想什么哲学问题。
      鹦鹉用自己的铁头把笼子上的铁栏杆撞得砰砰响,外面的大爬虫见了也激动地开始狂拍笼子。对立许久的两方头一次开始了不需要交流就无比默契的合作,然而一番努力过后,鹦鹉觉得天黑了,满头都是小星星,外面的猫也觉得爪子发麻,就像被腌过的泡椒凤爪。
      两个暂时合作了一会儿的家伙互相对视几眼,都无力地停止了动作。
      鹦鹉感到绝望:肥美的大肉虫就在我的面前,我却吃不到它,看得到却吃不到,这是何等的折磨。
      外面的家猫也有了相似的看法。
      它比这只小蓝鸟自由得多,也更加熟悉这里的环境。这一大片土地,早在三年前就是它一只喵的领土了,它还养了两只奴隶,它们自称铲屎官,专门负责伺候它,给它做窝,准备食物,刷毛,铲屎……但是它万万没想到,有一天,那两只铲屎官竟然拎着一只鸟来了它的领地,不仅不给它吃,还用个棍子圈了起来,碰都不让猫碰。这是何等地放肆!!
      铲屎官不给吃,猫当然要自己想办法吃。猫虽然享受被铲屎官伺候进食,但是偶尔也想找点野趣锻炼一下自己的捕食能力。奈何它盯了那只鸟好几天,恁是没找到办法突破那小小的一道阻拦。
      猫最近满脑子都是那只鸟,这使得它反应过来家里养的铲屎官自一次出门后就再也没回来过这件事时,已经是一天以后了。
      猫在心里和铲屎官闹了别扭,它们不来找自己,自己也绝对不去找它们,吃饭也是要它们找,自己才肯吃的。然而猫又是一天盯着小蓝鸟儿度过,看得到吃不到的痛苦再次溢满了它的心灵,这让它下定决心,势必要让两只铲屎官感受到自己的怒火才可以。
      可是肚子又一次唱起了空城计,两个铲屎官也没有来“咪咪咪咪”地叫自己去吃饭,它不禁怀疑自己以前对于铲屎官的训练是不是太疏松了,根本不是两只训练良好的铲屎官。
      猫终于饿得忍不住了,眼前的小蓝鸟看似美味却看得着吃不着,只有铲屎官献上的食物才是实打实的,它没必要为了这点小利让自己饿着。猫返身去自己的进食区,却意外地发现它的铲屎官竟然没有给自己准备好食物!!
      放肆了,真的放肆了,这是何等地放肆啊!猫的内心咆哮着,迈着自己灵巧的步伐飞快地巡逻完了自己的领地。
      房间没有,客厅没有,厨房没有,厕所没有,后院的小花园也没有!!
      猫出了房子,准备找外面的流浪猫了解一点情况。它平时不是很看得起那些家伙,它们太弱鸡了,连只铲屎官都养不起,而且还很脏。
      但是当猫出了房子,来到外面的大街上,它就发现了不对。
      太安静了,它的听力很好,几公里外的小动静都瞒不过它的耳朵,外面的世界总有很多刺耳嘈杂的声音,它最讨厌外面了。可是现在,它出来了外面的世界,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一阵风吹过来,它听到落叶被风刮起与柏油马路摩擦时发出的轻微“咔咔”声,听到枝繁叶茂的大树树冠随着风轻轻摇摆时发出的“沙沙”声,听到塑料袋被风灌满的“呼呼”声,还有纸张的声音,门窗撞在门框窗框上的声音……无数声音汇聚到它竖得尖尖的两只橘色耳朵里,然后传导进了它毛光水滑的橘白相间的小圆脑袋中。
      一瞬间,猫的脑袋里闪过疑惑:猫呢?狗呢?铲屎官们呢?大家都去哪了?
      猫想不明白,当然就不想了。猫只想吃饭。
      于是它又度着看似优雅实则暗含焦躁的步伐回了家。
      他的铲屎官什么时候回来伺候猫饭呐,好饿……
      在猫饿得头晕眼花六神无主快要挂掉了的时候,它那颗看似很大实则很少用上所以不太灵活的脑瓜子终于想起自己家的阳台上还有一只自己觊觎,不对,猫自己家的事怎么能叫觊觎,应该是安排,它给自己安排了很久(虽然还没安排上)的食物,一只小蓝鸟。
      猫流着口水对那道一直阻拦自己的栅栏发起了攻击。
      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笼子里那只小蓝鸟也对笼子发动了攻击。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自己配上总攻的号角声),同志们,发起最后的攻击!!
      猫和小蓝鸟都很激动,但是它们都没有成功。
      最后,饥肠辘辘的猫和鸟都累了,它们一个蹲回“树枝”上,一个蹲在阳台上,缩着脖子百无聊赖地互相对视。
      无比漫长的时间过去,在某一刻,这两只忽然福至心灵,get到了对方眼里的意思——好饿。
      两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稍微激动了一下子,又萎了下去。
      那又怎么样,两只一起饿,还不是饿着么。
      猫和小蓝鸟饿着肚子,觉得自己的猫生/鸟生无比痛苦。
      小蓝鸟本来是一只矮胖球的小蓝鸟,虽然个子小小,但是小小的身姿,圆滚滚的肚子,一看就很有料,也很好吃——这是猫对它兴趣深厚的原因。
      而猫呢,虽然它看不懂,但是它的铲屎官常常在朋友圈里发一些“不要把猪染成橘色”、“大橘已定”之类的话,再配上它的肖像供朋友们一览,引来一片附和之声。它随意一个缩脑袋,轻轻松松就可以达成三层下巴的成就。从各个角度来看,它都是一只长相肥美的家猫。
      随着时间的流逝,猫对笼子里的小蓝鸟的渴望越来越深,而鹦鹉对外面的大爬虫的食欲也越来越重,然而那道该死的栅栏不知道是什么神仙材料,不管两方战士发动怎样猛烈的进攻,它也纹丝不动。
      猫又跑出去溜达过好几次,但是没有发现一只动物,它徒劳地对着几棵路旁疯狂生长的灌木使出自己的独门决学猫爪功,把新生的一簇长势正好向着阳光伸展的植物抓得残尸遍地,可是再也没有陌生的铲屎官跑出来对着它大吼大叫了。它只能蔫着脑袋垂头丧气地回了家,跳上阳台,和小蓝鸟四目相对。
      两只饥饿的家伙渐渐失去了体力。猫不再出门了,它全心全意地想着怎么破解面前这道拦着自己不让自己吃到小蓝鸟的机关,积攒了一段时间的力气之后就对铁栅栏一阵踢抓拍打。鹦鹉则是有事没事用自己硬邦邦的铁头撞一撞。但这一切都无济于事。
      它们看着自己眼馋的食物就在自己面前,自己饿得眼珠子都要掉出去了,偏偏看得到,吃不到。
      痛苦不随时间的推移而减少,猫和鸟看着对方,觉得自己早晚要发疯(早就疯了,谁说不是呢?)。
      又是一夜过去,鹦鹉从睡眠中醒来,它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仍然呆在笼子里。它梳理了一下自己变得有些乱糟糟的羽毛,悲哀地发现,自己还是好饿。
      睡觉……睡觉并不能改变什么,睁开眼,残酷的现实不曾远去,饿就是饿,吃不着就是吃不着。
      笼子外面,正打盹的猫被鹦鹉这一番动静惊醒了,它警惕地看过来,看了一会儿,眼里的警惕消去,只剩下垂涎。猫恨不得口水流出一里去。
      日子久了,鹦鹉也不傻,它和猫对视久了,看着看着,就理解了对方的意思——这是想吃自己呢。
      半斤对八两,大哥不笑二哥,它俩都差不多,动物的世界里,弱肉强食的规则是如此地自然,捕食与被捕食到处都存在,他俩谁也不必说谁。
      到时候就看笼子破了谁吃得了谁呗。鹦鹉毫不在意地想。它难道还怕一只大肥虫?
      鹦鹉醒来,歪着脑袋看着外面蓝蓝的天空胡乱想了一下事情,再转头,猫还一脸垂涎地趴在笼子外,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看。
      鹦鹉有点受不了它了。
      这只蠢虫!他想。
      “你就不能收收你那口水吗?想吃我想疯了吧。”他一脸恶寒地嫌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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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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