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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千星点,照疏影。
微凉如水的夜色,有些深了。
糊着的一格窗户纸里,斜斜地投射出一抹昏暗的橘色光线来。
一方有些淡了漆光的木桌前,正坐着一个女子,瞧着不过豆蔻年华,只是颇有些面黄肌瘦,就连身上的那一件水蓝对襟褙子,虽然干净却是也洗得有些泛白。
一颗泪痣,隐隐地缀于那眼角,衬得那面容更是莫名带了些哀怜之意。
唯那一双眼睛,似是泛着一抹压抑不住的憧憬之色,偏生地让那张小脸多了一丝不合时宜的淡淡生气。
她,名为华挽,在这别庄里面已经养了好些年了。
明日,便要回明京了呢。
不知道那城里,是不是当真跟人讲的一般热闹繁华。
嬷嬷从来没有使唤她进城里去做事,只那一次,华挽趁着空子偷偷地跑出去过一回,听得几个才从城里赶场回来的姑娘们,兴高采烈你一句我一句地讲着。
说是店肆、团行沿街都有,活像春日里开得正好的牵牛花,高昂着脖子对着外面的人吆喝,唯恐输了别人一分去。
糖行也常见,还有嘴馋的小孩子们,故意在那门前绕来绕去,鼻尖儿吸个不停,好多闻闻那散出来的浓浓如蜜糖香。
还有水渠,又是穿城又是入槽的,四方贯通,淙淙的声音像黄鹂唱着歌儿。
听说若是晚上去,那就更有趣了,摆在摊床上的新鲜果子,在烛光的映照下个个都是眉开眼笑的,还有呢,若是耳朵尖的,都能听到那加工麦面和茶叶的水磨声——
“嘭”地一下,那门被径直一把推开来的声音,轻易地便打断了华挽的思绪。
进来的,是一个抹胸配蜜合色褙子的嬷嬷,左右五十岁出头,看起来平日里的油水不错,下巴圆润,脸盘子有些肥,高髻,凶相。
这是庄子里的赵嬷嬷,算是平日里掌事的管家。
“嬷嬷您怎么——”华挽跟着就站起身来,还以为又是有了什么要交待她的事情。
一句话还没说完,那嬷嬷的身后,跟着涌进来三四道人高马大的身影,不由分说直接就进了屋子。
华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两个壮汉给一左一右地紧紧架住。
“三小姐莫怪,不是嬷嬷心狠,谁让你生错了地方!”赵嬷嬷一抬下巴,看着挣扎不得的华挽冷哼一声,本就带着凶相瞧着更是瘆人。
“你们——”华挽被赵嬷嬷的眼神盯得又惊又怕,轻颤着身子,只是挣扎不脱,随即便被那两个壮汉给摁在了地上。
粗糙的桌面上,由人端了一个铜盆来,里面装着泛浅光的清水,旁侧还有一沓备着的黄油纸。
伸出手去,赵嬷嬷拿起一张黄油纸,极为粗鲁地在那铜盆里面沾了沾,然后便向着地上的华挽走了过来。
似是猜到了什么,华挽的一张脸,已经白得毫无血色,甚至那原本带着憧憬的眼睛里面,也满是失措的惊恐。
“不,不,放开我!—”华挽剧烈地挣扎着,只是手和脚都被壮汉给死死地摁住,根本就由不得她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在少女眼底放大了的惊恐里,赵嬷嬷已经弯下了身子去,手里的黄油纸,跟着一把铺在了那张小脸上。
黄油纸沾了水,贴合的极好,任凭华挽拼了劲儿地摆着头,依然没能让那纸给滑落下来。
沁凉的湿意,从脸上传来,随即蔓延到身体的各个角落。
华挽能够感觉到,那贴下来的黄油纸,覆在她的脸上,像蛇吐着红红的信子在舔舐着。
紧接着,赵嬷嬷一抬手,又捻了一张被水浸湿的黄油纸,继续往那上面铺着。
一张,又一张。
少女似是极为痛苦,那被人死死摁住的两只手,指尖都在地板上不停地抠着,粗嘎摩擦的声音带出丝丝的血迹来。
透过那纸,还能听到从喉间溢出的低低呜咽声。
赵嬷嬷却是犹嫌不够般,黄油纸依旧还在往那上面贴着。
沾了水的黄油纸,一层又一层,越呼吸,就贴得越紧,及至最后,一点一滴,完全夺去那呼吸。
终于,那已经抠进了地板里的模糊指尖,再没了任何动作。
这法子,其实太过残忍。
一点一滴地感觉到呼吸的流逝,窒息的冰凉感,饶是再惊恐,再挣扎,终究是只能被吞噬掉。
若是要夺走别人的命,有的是那些子干净利落一瞬毙命的法子,何至于要这般,让人在无能为力的痛苦窒息中慢慢死去。
赵嬷嬷这才拍了拍手,对着那一左一右的壮汉示意道:“没气儿了,都松手吧。”
壮汉收了手,都站起了身来,而那地上瘫着的女子,像一个破碎的泥娃娃。
看着地上已经没了气息的华挽,赵嬷嬷的一张脸上,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之色,只是高高在上,仿佛适才不过是丢了一块破抹布。
泛着精光的眼睛一闪,赵嬷嬷的手跟着一探,从那一截脖颈间猛地拽了一把。
适才过度挣扎,原来露出了一条细细的链子。
看都没怎么看,赵嬷嬷直接一手拽了下来,然后揣进了怀里。
吱呀一声,那屋门又被合拢了来,橘黄色的烛火,依然还在跳跃着,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似是起了风,那窗柩都被吹得向里敞开来,啪嗒一声,却是那脸上覆着的一沓黄油纸,被风一吹,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给一掀,然后便落在了地上。
地上躺着的女子,一张小脸青紫一片,嘴唇发绀,看上去平白地有些瘆人。
倏地,那原本毫无起伏的躯体,却是剧烈地一颤,随即那原本死死闭着的眼睛,跟着就睁了开来,像一条缺水的鱼儿,急促而又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堪堪缓了缓,甚至,还撑着身子努力地坐起了身来。
她,这是在哪儿?
眼睛,还未完全散去那积郁的充血猩红,只是那眼底,却是一片迷离不解。
忽地,那指尖血肉模糊的小手,捂住了自己的脑袋,仿佛在承受着什么涌过来的重压,一脸痛苦地死死咬着唇瓣。
潮水一般来势汹汹的记忆,一幕幕地咆哮跳跃着闪过。
华府三小姐、别庄、赵嬷嬷……
还有前世那冰凉的溺水窒息感,依然残留着一丝惊惧,额头上都跟着沁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捂着前襟一连喘了几口粗气,华宛才终于平静了些许。
不,准确来说,她现在,已经是华挽了。
她一个金牌调香师,被亲近之人下了黑手,死是死了,只是好像没死绝,一醒过来就成了这劳什子的华府三小姐。
华宛,华挽,连名字的读音都是一样。
呵。
对于调香的天赋,终究是,成了令人眼红的劫难。
低低地苦笑了一声,华挽撑着手,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重活异世,也罢,这日子依然还是要过的。
——
搭着大红撒花褥子的阔榻上,置着一方小案桌,上面还摆着三两个碟子,装着瓜子儿和油面糖蜜制成的“笑靥儿”果食。
旁侧,还正点着一盏油灯,跳跃着隐隐绰绰的橘色光线。
赵嬷嬷歪坐在阔榻上,一边嗑着瓜子儿,一边低着头打量着手里的什么物件儿。
是一块长命锁,看得出来是费了些心思打造的,小巧精致,金玉合铸,水色花纹缠护,莹润如酥,上面还缀着看不太清的一排小字。
“呸,一个短命货,还值得这般的好东西!”吐了一块瓜子壳出来,赵嬷嬷爱不释手地摩挲着手里的长命锁,还唾了一口。
个小贱蹄子,还藏着掖着挺紧实的。
是个值钱货,赶明儿拿到铺子里去当了,再怎么也能得个一两贯钱。
正在赵嬷嬷美滋滋想着的时候,那半开的窗柩处,似乎散进来了一缕细细的白烟。
只是烟色很浅,又随风便散了开来,很容易便能让人忽略了去,更何况是沉浸在数钱心思里的赵嬷嬷。
吱呀一声,那屋子里的门,缓缓地被推了开来。
赵嬷嬷还以为是外面的风作乱,总觉得今儿有些昏昏欲睡,暗咒了一声,这才懒洋洋地准备从阔榻上下来去关门。
一抬眼,见着这屋子里面似是进来了一个人影,赵嬷嬷那一张油光满面的脸,上面的肥肉都似乎跟着哆嗦了一下。
“你,你是谁——”咽了咽口水,僵直着身子再没了动作,赵嬷嬷结巴了一下。
那一步步走进来的女子,小脸上的青紫还没有完全消退,瞧着像是来索命的一个厉鬼,只是表情却是淡然似水,甚至轻轻地笑了一声:“嬷嬷,这么快就不认识华挽了,可是会让人伤心的呢。”
才打过照面,怎么跟提上裤子不认人似的。
“呸,吓唬谁呢,华挽那贱蹄子早死透了!”赵嬷嬷故意呸了一声,一梗脖子作势凶神恶煞,暗暗给自己稳了稳心神。
她亲自动的手,瞧着人没了气儿的,这难道还能诈尸不成!
“那嬷嬷猜猜,我是人还是鬼呢。”华挽咯咯地笑了一声,轻飘飘地就已经到了那阔榻前面,还满是兴味地问了一句。
赵嬷嬷甩了甩头,一只手往旁边悄悄地摸了摸,随即面上一狠,跟着就扑了过来:“管你是人是鬼,今儿老娘都让你死绝!”
那手里,闪着些许寒光,是一把从褥子里摸出来的大剪刀。
也是个狠人,赵嬷嬷凶相毕露,抓着那剪刀就朝着华挽的心窝子处刺了过去。
就是那力道,似乎较平日里软了些,不知道是不是犯困的缘故。
华挽不避不退,手上一动,擒拿一般地就扼着那手腕子一折,还没等赵嬷嬷近身,脚上跟着踹了过去,直直地踹在了那肥肉滚滚的肚子上。
咣当一声,那把剪刀就给落到了地上去,赵嬷嬷那身子也被踹得往后一倒。
她,平常没事最爱看的就是格斗视频了好不好,深更半夜都敢凭着一身格斗术出去乱逛的女孩子家家。
就是,还撑不起这一副刚活过才接手来的身子骨,堪堪两把动作就给她出了一后背的虚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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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纸沾水再贴在人脸上的情节,是以前小时候看的什么宫斗剧情,电视剧名字记不清了,就记得这剧情,可能当时看剧冲击感太强居然至今不忘(还有里面的各种妃穿的衣服都是金闪闪还可花里胡哨的那种)
有没有因为看了古装剧而一个人暗搓搓披床单假装是某位很拉风XX贵妃的??(此处按爪@狗作者)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